镇北关的第一缕春风吹化冰河时,苏明玉正在帐前煮马奶酒。铜锅里浮着萧景琰从雪窝里刨出的野莓,甜香混着远处红柳抽芽的涩。她忽然听见银铃轻响,抬头正见少年亲王拎着两只雪兔跃下马背,发梢还沾着未化的冰碴。
“关外的春猎可比长安有趣多了。“萧景琰将兔耳打了个结挂在她腕间,“你猜今儿我在白狼山遇见谁了?“他忽然压低嗓音,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太子那个私生子,居然在给牧民当羊倌。“
苏明玉舀了勺奶酒喂到他嘴边:“陛下倒是仁慈。“热气氤氲中,她腕上虎符熔的银镯碰响,惊飞了帐顶的云雀。三个月前新帝登基时,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除了一纸婚书,还有道明黄绢帛上朱笔御批的“自在“二字。
暮色染红草场时,武安侯的信使送来个樟木箱。苏明玉掀开箱盖就笑出了泪——当年锁在东宫的金错刀,此刻裹在嫁衣里熠熠生辉。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分明是前世合卺夜她亲手系的同心结。
萧景琰突然从背后拥住她,掌心滚烫的铜匣贴着嫁衣纹路:“打开看看。“匣中羊脂玉簪雕着交颈的雪鸮,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山河志》残页。辽东篇的批注墨迹未干:丙辰年三月七,携妻明玉观星于乌兰河,见狼毒星坠而新星起。
夜半私语时,苏明玉摸到他脊背新添的箭疤。萧景琰却捉了她的手按在心口:“这儿跳着的,可是苏姑娘当年刺的那刀。“帐外忽有狼嗥声起,雪狼王带着幼崽来蹭烤鹿腿。月光漏进毡帐缝隙,在嫁衣上淌成银河。
五更天,萧景琰用箭簇在门框刻下第三道痕。春风卷着草籽掠过敕勒川,惊醒了蛰伏整冬的万物。苏明玉在暖融的晨曦里眯起眼,恍惚看见前世的自己从烽烟中走来,将沾血的银铃铛系在这片自由天地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