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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不孝不慈,吓得詹氏魂都出窍了。她一把捂住了嘴,生生的把那口血咽了下去。满满的血腥味,在喉咙和嘴里漫开,詹氏的眼泪一滴滴的滑落了下来。她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好儿媳的形象,现在竟一朝变成了不孝不慈。
好一个不孝不慈,老太太犯病时,她忙前忙后的侍疾,老太太想吃什么,她挖空了心思去弄,每日里最早起来起请安的是她,每晚睡前还要去请一次安的也是她。为侯府生了长子嫡孙,接着又生了乖巧的嫡孙女。她怎么就不孝了,她哪里就不孝了?
但凡府里的人,无论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没一个不夸她和善好脾气,没一个不夸她待人宽厚。对儿子她从不宠溺,反而严厉要求儿子好生上进,对女儿她训训教诲,养出的女儿甩二房那两个整整几条街。她怎么就不慈了,她哪里就不慈了?
“外婆,别这么说。”一个哭腔从一旁传来,詹氏看了过去,竟是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罗家小畜生。
“外婆,大舅妈也是着急,一时没了办法,才来找我的。若是找了您,岂不是显得大舅妈特没本事,连嫁妆都备不齐。您也有女儿,想必您也能体会大舅妈为大姐姐备嫁的心情,她是怕您责怪她,又一心想办好姐姐的事儿,才会来求我的。不然这么丢脸的事儿,她身为侯府的大太太,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您刚才也说了,大舅妈娘家好歹几代为官,她又怎么会不顾脸面来抢我的嫁妆,她既然说了是借的,就必会还我。这点您尽管放心吧。”
一番劝说,听得安云瑶和秦氏两人都百感交集,又都为罗念安这份善心感动。偏偏詹氏听到这话,气得又想吐血了。
这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她没本事,暗示她身为官家千金还能做出这抢外甥女嫁妆的丢脸事儿,詹氏捂着嘴,又吞咽了几下。这才缓缓压下心中的愤怒。
“外甥女说的是。老太太误会了,若是我真有心欺负外甥女,当初也不会开私库拿银子出来给她了。只是当时没想到。今年过年时花销会那么大,一时间为了嫁妆也是差点就愁白了头。瑶儿的家具还须一千两银子才能交货,压箱银子都还没着落,我这手头真的是抹不开了。”
这话说出来。好一个凄凄惨惨切切,真是闻者落泪啊。苏君妙心中冷笑一声。接着詹氏的话往下道:“我也不愿大姐姐就这么出嫁,虽说那刘家不过是落魄的世家,可好歹也是大家族,大姐姐若是假的寒酸。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我愿把钱借给大舅妈,只是……”
詹氏此时也顾不得罗念安话里那些讽刺人的意思了,忙问道:“只是什么?外甥女有话直说。舅妈一定答应你。”
罗念安这才微微一笑:“只是这钱也是我的嫁妆,我就这么平白给了出去。心里头也担忧的很。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大舅妈给我写张借条,还钱的限期也须的在我出嫁前三个月内还清。不然还晚了,我出嫁时也……”
詹氏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好!”
罗念安看了看曲妈妈,曲妈妈会意转身去拿纸笔,不多会儿詹氏和罗念安呢两人便写好借条签字画押。罗念安拿过装着银票的锦盒递给了安云瑶,轻声道:“大姐姐,我耽误了你的事儿,真是过意不去,还望你勿怪。”
安云瑶边哭边摇头,接过锦盒来,心中极不是滋味。她是不愿要这银子的,她明白要来了,想还回去就难了。可是母亲每日在家中哭泣,她也是亲眼所见。一时间表妹和母亲都让她很是为难。如今借条写都写了,就只能委屈表妹了。
“那里头是二千八百两,舅妈当面点清再走吧。另还有四百,是我给大姐姐的添妆银子,本来应该买好了首饰送给大姐姐,可我只是农女,品味自然不高,怕送了姐姐也不喜欢,还是给姐姐添上银子,日后自己看到什么想买就买吧。”
罗念安说完,又去安慰秦氏。秦氏此时已经是哭的稀里哗啦了,她这一生最疼的就是女儿,偏偏女儿去了,她连女儿唯一的女儿都没能保护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詹氏带着女儿走的时候,脸上都洗干净了,重新梳洗了一番才出去,可到头来,詹氏问外甥女借钱的事儿,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詹氏这心里就跟横了一根刺似的,拔了会痛,不拔时不时也要痛。待三月安成胥娶完媳妇儿,詹氏这身子就日渐崩塌了下去,每晚睡不着,白日吃不下饭。可为着女儿,她还是忍着最后一口气,一定要硬撑到女儿嫁了人再倒。
还没等到安云瑶出嫁,司马家那边就来了口信儿,说请罗念安过去坐坐。罗念安知道整个司马家也只有司马茹会请自己过去了,于是戴上绿萼和曲妈妈,一起去了司马家。
罗念安到的时候,就见司马茹眼睛红红的,好像又哭过了。
“你这是糟的哪门子罪,为何又哭了?”
司马茹揪着帕子冲罗念安挤出一个苦笑:“你那儿……能帮我问问侯爷,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哥哥放回来?”
这话说得,好像她哥哥是去坐牢似的,罗念安不由失笑,摇了摇头道:“圣心难测,皇上若不开口,谁敢提这事儿?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可是家里出事儿了?”
司马茹的眼睛突然掉了下来,她迅速拿帕子擦了,强忍着怒意道:“我家分家了,二叔要带着祖母去江南。三叔……也要跟去。”
罗念安闻言不解:“分了家也是好事儿,你与那样的人日日住在一起,每日也是少不了的麻烦,他们走了,你再不必成天怄气,好好与你父亲在家不是更好?”
司马茹这下真哭了,抽泣道:“父亲……他不大好了。”
怎么又父亲不好了?这司马家到底有完没完?罗念安愣坐在原地一会儿,好容易把自己的魂儿给招了回来,赶忙问道:“是怎么不好了,生病了?受伤了?看过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的?”
司马茹道:“说是已经油尽灯枯了,若是用人参还能吊着一条命。可如今家里这个样子,哪里日日吃的起人参。眼瞅着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儿我去侍疾,他还说死了算了。”
罗念安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该不会把我当土财主了,所以都来打劫的吧?但一想,司马家确实情况特殊,也蛮可怜的,她那点吐槽也瞬间丢到脑后去了。
“大夫说要什么参?”
“一般的老参即可。”
罗念安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偏偏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她要是不出手帮忙,心里还真过意不去。自个是个命苦的,就见不得别人命苦,这一点她要是不改,指不定会被人吃的死死的。
“我回去替你找找,你再等我三五日,待我找着了,派人送来。至于你二叔那里,他要走可以,走时得留下字据,说明已分家,由他赡养你祖母。若是不像赡养,要送回京城来。你祖母活了一辈子也不容易,跟着你二叔一家显然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
司马茹闻言点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祖母的心意,只是有些担心她跟着二叔去了,二叔若是待她不好,她即便忍着,也不会写信告诉我的。”
苏君妙想了想道:“你放心,待我送人参来时,再送你两只信鸽,你祖母走时,让她带一只走。我的信鸽都是高人养出来的,极聪明,飞的也快。”
两人说完,罗念安又去外院看了看正在病中的司马茹父亲,这才告辞了离去。
回家的路上,绿萼悄声埋怨道:“姑娘还没进门呢,就不把姑娘当外人了,这司马姑娘也忒聪明了些。”
罗念安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怪她,之前若不是我几次帮忙,她心里也不会太依赖我。说到底,有根救命的稻草,谁不想抓住呢?她们家二房这回确实过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家,还要带走老太太。单留下司马茹一个姑娘家照顾生病的父亲,这是存了心要害大房啊。”
绿萼赌气道:“她就不考虑下姑娘的名声,还没过门就总往未过门的婆家跑,被人看见了谁知道又要说什么呢。”
罗念安笑了起来,拍了拍她安慰道:“身子不怕影子歪,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谁也说不了我什么。再说我和司马茹本就是手帕交,这一层关系也让人没的话说。待会去一趟回春堂,你进去买两支上好的人参出来,年份不必太久。”
曲妈妈坐在一旁,想张嘴了几次却又忍住了。苏君妙见状不由问她:“妈妈是有话想跟我说?”
曲妈妈想了想,最后还是说道:“姑娘,要么帮,要么不帮。可别做那模凌两可的事,不然很容易出了力还不讨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