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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家,孩子是随着母亲坐的,因此只有五岁的徐八郎也跟着梁氏坐在女眷一桌。
端坐在一旁的崔氏对这一切完全视而不见,或者说她就是乐见其成。
小九因为还是个孩子,也坐在崔氏这一桌,此时见自己姐姐的饼子被八郎抢了,扁着嘴便要哭。
和大多数人家一样,徐家也是典型的重男轻女思想,崔氏虽然不待见二房,但是对五郎小九两个孙子倒还不至于打骂,顶多也就是嘴上凶一凶。
崔氏便朝着小九瞪了一眼:“吃饭都塞不住你的嘴,你要是不吃就不要浪费粮食。”
小九吓得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却也停下了筷子,没再继续吃,似乎在无声地抗议。
徐八郎眼珠子便又挂在了小九的碗里,脏乎乎的手眼看着就要伸过来。
还好徐向晚眼疾手快,赶紧将小九的碗抢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小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饼子他肯定不够吃。”
上席那一桌只坐了六个男丁,人少饭多,五郎作为二房的劳力,也坐在了上席。
见徐向晚没有吃饭,五郎便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麦饼准备递给徐向晚。
“咱家里的饭可养不起闲人。”老三徐志宝一手拿着个麦饼,一手拿筷子夹着菜,一边大口地嚼着,一边还模糊不清地说道。
五郎瞬间红了脸,可是又不忍心看徐向晚挨饿,于是一时间便有些犹豫,手也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三叔,你这话说得不错,咱家的确养不起闲人,要不今儿个下晌我带着八郎和莲莲一起去拾些稻穗回来?”徐向晚朝着徐志宝无辜地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道,“八郎的胃口可不小,吃得比我和小九两个人加起来都多呢!”
徐八郎今年才五岁,只比小九大上一岁多,自然是个吃闲饭的。徐莲莲是徐志宝的小女儿,今年才两岁,就更不用说了。
徐志宝被徐向晚不温不火地噎了一句,顿时涨得满脸通红,一双筷子往桌上一拍,怒斥道:“你个丫头片子,怎么和长辈说话呢!你个赔钱货,能和我家八郎比吗?”
五郎的脸色非常难看:“三叔,晚儿是你的亲侄女。”
徐老爷子适时地咳了两声,将碗“啪嗒”一声放在桌上。
“亲侄女怎么了?有亲侄女这样和长辈说话的?没大没小的。”到底是顾忌着徐老爷子,徐志宝的声音低了下来,嘟囔了两句便拿起筷子继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徐老爷子扫了一眼坐在两侧的大儿子和三儿子,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爹,今天上午我说的那事儿……”徐志立看了一眼徐向晚,忽然开口道。
徐志立的目光让徐向晚很不自在,这让徐向晚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肥羊。
徐老爷子皱着眉头,黝黑干瘦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咱老徐家丢不起这人。”
听老爷子这样说,徐志立眼珠子便是一转,讨好地说道:“爹,今春太旱了,这田里的收成能有去年的七成就算不错了。除了上税之外,咱家剩下的米麦可不多了,还要准备大郎明年的束脩……”
越听徐老爷子的眉头皱得越深,挺直的背也弯了下来,最后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道:“咱家对不住老二啊……”
“爹,这是好事儿,去了就是享福的。”徐志立讨好地笑道。
徐老爷子却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在百年以前徐家是大户,但如今已经没落了,徐老爷子这一辈只分得良田三十亩。
由于干旱洪涝灾害以及供大房徐大郎念书,家中相继卖出了二十亩地,如今只剩下十亩了。
大周朝的税赋实行摊丁入亩,除了每年九月按照官府登记造册的田产交十分之三的税赋之外,只有在田产买卖的时候才需要纳税。
十亩地均产为十五石,徐家需要缴纳的赋税为四石半。一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也就说需要纳粮五百四十斤。
徐家村地处宜州府甘泉县,位于大周朝西南地区,一年四季分明,粮食作物一般种两季,一季冬小麦,一季夏水稻。
今年春旱夏涝,徐家村周围田地均大量减产。
徐家的十亩地能收获的水稻小麦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千斤,除却纳粮五百四十斤,也就剩下个一千五百斤了。
可是徐家除了不在家的徐志邦外,还有十七口人,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个人一年的口粮不到九十斤。家中的陈粮早就卖光了,今年这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的,肯定是不能卖了。
大郎从六岁就被送去徐家的私塾念书,已经念了十年,眼看着明年就有希望通过府试成为童生,徐老爷子不想放弃。
如果不想放弃的话,明年就得交三两银子的束脩,这还是由于私塾是徐家开办,徐家子弟束脩减半的缘故。换作外人的话,这束脩需要交纳六两银子。
家中本来喂了三头猪,四月份的时候还死了一头,只剩下两头。到年底两头猪顶天也就三百多斤,按照往年的价格每斤七文钱来算,这才刚刚好二两银子。除了猪,家中就只剩下几只公鸡还能卖个两三百文钱,加上家里还剩下的两百来文钱,即使从现在开始一文钱不用,明年开春也凑不够束脩啊!
这笔账徐老爷子在心里已经算了很多遍,因而听徐志立这样说才如此发愁。
本来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徐向晚的肚子此时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了。
可是徐向晚现在顾不上吃东西,在看见徐老爷子两父子打哑谜的时候,她有很不好的预感。显然,徐志立说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涉及到徐家的脸面问题。
什么事情会在损及徐家脸面的同时又能为家里赚钱呢?徐向晚在心里琢磨着。
今年庄稼欠收,为了养家糊口,邻村郭家村出了一件大大的丑事,一户人家竟然将自己亲生的闺女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
甘泉县是远近闻名的富裕县,国泰民安,风气纯正,百姓安居乐业。
无论是庄户农家还是商家小贩皆以鬻卖子女为耻,正经人家宁愿饿死也不做这对不起祖宗,泯灭人性的丑事。
徐家是正经人家,徐老爷子平日里总是将礼仪规矩挂着嘴边,应该不会做这种没有规矩的事吧?徐向晚心中惴惴。
越是深想,徐向晚越是不安。
看来,得找机会好好打探一下这徐志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徐老爷子坐在主位,从怀里摸出了卷好的烟叶,慢悠悠地装进烟斗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将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好一会儿,徐老爷子似乎才发现徐向晚还傻站在他们这一桌,于是强笑着朝徐向晚招了招手:“晚儿过来,阿公这饼子吃不完了,给你吃。”
被徐老爷子打断思路,徐向晚瞬间清醒过来,当前最重要的是吃饱饭,照顾好自家娘亲,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阿公,你下晌还要下田里去,要是吃不饱可没力气干活。”徐向晚嘴上说着,肚子却适时地叫了两声。
看着才六岁便懂事乖巧的孙女,徐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一丝愧意:“阿公已经吃饱了,这些你都拿着。”
徐向晚不再谦让,将徐老爷子递过来的两个饼子都接了过来,紧紧地拽在手里。
崔氏在另一桌拍了拍桌子,气哼哼地说道:“吃吃吃!饿死鬼投胎来的!谁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阿婆,这饼子我就吃一个,给我娘留一个醒了吃。阿公给的,吃了也不会遭天打雷劈。”徐向晚眨了眨眼睛,看着气得皱眉瞪眼的周氏无辜地说道。
崔氏的本意是想让徐向晚自己放下手中的饼子,没想到徐向晚会明目张胆地拒绝,顿时气得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便要起身。
郑氏、梁氏二人见状,赶紧将崔氏拉住,好言好语地劝了好几句才让崔氏平息了怒火。
趁着这一会儿的混乱,徐向晚拿着饼子便匆匆出了饭厅,回了东厢房。
继徐向晚之后,徐秋怡、五郎、小九也陆续回来了。
“晚儿,吃饱了没?我刚趁着三叔他们不注意,藏了一个起来。”五郎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粗麦饼。
徐家烙饼只抹一点猪油燎锅底,烙出的饼都是干干的,因而五郎并不担心自己身上沾了油。
徐向晚点了点头,看着五郎递给自己的饼子,心下一片温暖:“哥,刚才阿公给我的饼子我已经吃过了,不饿。今儿个下晌还要割稻子,依着咱阿公的性子肯定得把稻子都割完了才会回来吃饭,你要是不多吃点身体可受不了。”
说完,徐向晚便将自己手里剩下的一个饼子也递给了五郎,然后从床底抱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瓦罐,揭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布包。
“这是隔壁陈大娘给我的馒头,咱给娘留两个,剩下的咱几个分了。”徐向晚将包裹打开,露出五个胖乎乎的发面馒头。
小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徐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会蒸馒头,而且还限了量,除了五郎一般能得一个大馒头外,张氏和她的几个孩子一人只得半个馒头。
对于小九几个来说,这馒头的诱惑力一点不比肉差。
可是小九却并没有开口说要吃,反而摆了摆手道:“娘亲身体不好,馒头留给娘亲吃。”
徐秋怡闻言顿时红了眼,伸手摸了摸小九的头无法开口。
徐向晚鼻子也是酸酸的,仿佛发誓一般说道:“姐一定会让小九天天吃上大白馒头。”
还是徐秋怡迟疑了好久,最终说道:“咱中午都吃过了,这些馒头就先留着晚上再吃。”
徐向晚给了徐秋怡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神里传递出赞赏的意思。
看来徐秋怡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不再什么事情都紧着上房。
要换成以前,得了馒头后,张氏和徐秋怡肯定第一件事就是给崔氏送过去,再由崔氏进行分配,而最终的结果是他们根本连味儿也尝不到。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兄妹几人的话只说到一半,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小九在吗?晚儿姐在吗?”
小九歪着头听了一会儿,便笑开了:“是四郎哥来找我了。”
小九口中的“四郎哥”是隔壁的陈四郎。
说完,小九便蹦蹦跳跳地出了东厢房。
外面徐二郎也在喊大家下田了,于是五郎也跟着小九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小九便带着陈四郎回了房间。
徐向晚诧异道:“怎么你们没有出去玩儿?”
没等小九开口,陈四郎便神神秘秘地凑在了徐向晚身边,悄悄说道:“晚儿姐,我刚听我表哥说,你马上就要去镇上吃香香了,到时候可别得给我也带些好吃的回来。”****************************继续求评,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