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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小皇帝猛地站起身把桌上的纸笔扫到地上,却在抬头看向面前人的时候红了眼眶,“朕不同意!”
“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卫忠侯那时身上穿着的盔甲并不完全合身,还略显青涩的脸庞在此刻却满是坚毅,“前镇国将军战死疆场,边疆无人,臣自愿前往为兵为将。”
卫忠侯脸上的表情让小皇帝向后退了一步,扁着嘴,想哭却强忍着的模样:“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你现在身上穿着龙袍,身后是守着这片土地的百姓,”卫忠侯向前两步,半跪在小皇帝面前,“你长大了,应该知道怎么做,陛下。”
“我不想知道!”小皇帝紧紧扯着卫忠侯袖子,用力很大,甚至能看到指节之间的红痕,“我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太平盛世,我就是想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你说是因为我们求的苛刻?还是命该如此?”卫忠侯一手抱着头盔向宫门外走,一边低声说,说完之后自己反而笑出了声,“我问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顶多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孤魂野鬼。”
纪洲默默地跟在他身边走着,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笑的。”卫忠侯故意滑稽地作揖,“纪先生您大人大量。”
“……真要上战场?”纪洲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哑得难听。
“我是在保家卫国,总不能让信任着我的战士们没了热炕头也没了饭吃。”卫忠侯转了一下手上的头盔,“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放不下的人?”
纪洲停住脚步,表情莫名地看了他两分钟,才缓慢地点点头:“有。”
“你媳妇儿?”卫忠侯好像是来了兴趣,他背着走,好奇地打量着纪洲,“你已经娶妻了?”
“差不多吧,”纪洲笑着说,“是个男人。”
“……哦。”卫忠侯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头,“纪先生你果然不同凡响。”
纪洲没再说话,只是笑笑。
看到眼前的卫忠侯,纪洲甚至快要忘记,这只是卫忠侯父母和哥嫂去世后的第八天。
面前的卫忠侯,现在不过才十六岁。
不管是神态动作都比纪洲熟知的那个卫将军要稚嫩不少。
说起来,纪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会这么长,而且也这么真实。
他有意识的时候,就站在了这条青石板的古朴老路,十五岁的卫忠侯就站在他前方不远处。那时候他身边带着一群打扮地人模狗样的人,互相勾肩搭背着从赌坊走出来,摇摇晃晃像是喝多了的醉汉,向着前面红红绿绿的那条街走过去。
纪洲来不及去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忙快走两步喊住卫忠侯:“将军!”
“嗯?”前方的卫忠侯回头看了看,“谁叫将军?”
“什么将军……嗝——”搭着他肩膀的狐朋狗友打了个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该不会是怕你爸吧?卫小将军?”
“我怕他?”卫忠侯一挥袖子,“走!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管他卫老将军还是卫大将军的!”
“卫忠侯!”纪洲喘着气站在卫忠侯身后,伸手想要扯住他的袖子,结果身体在触碰到卫忠侯的时候就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直接穿过了卫忠侯的手臂。
纪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愣住了。
“别闹!真有人叫我!”卫忠侯挥退身边的人,转头,正好对上了身后的纪洲。
大概是纪洲的打扮已经完全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卫忠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之后大概是察觉到这个动作太没有男子气概,忙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你叫我?”
纪洲还没来得及回答。
就听到和卫忠侯一起的那些人笑成一团,“我说卫小将军,你是不是喝醉了?不敢去就直说……”
“哎,不是……”
卫忠侯忙指着纪洲解释,“这有个人……”
“有什么人?”最开始搭着卫忠侯肩膀的男人故意站在卫忠侯指着的位置,纪洲忙向后退,但是手指还是穿过了那人的身体。“你大白天见鬼了啊?”
亲眼见证了眼前这一幕的卫忠侯咽了下口水。
“所以只有我能看到你?”没和狐朋狗友为伍的卫忠侯犹豫着开口,“也只有我能听到你说话?”
“应该是这样……吧。”纪洲也半知不解地点头。
“那你究竟……是人是鬼!”卫忠侯突然发狠转身做出勒脖的动作,然后意料之中的只是摸到了一把空气。
他收回手,耸耸肩膀:“……好吧。”
这个年龄的卫忠侯总能给纪洲一种新奇的感觉,他要活泼开朗更多,会耍宝,也会故意带着纪洲去赌坊作弊。对于纪洲的出现,在确定纪洲的确不会带来麻烦之后也就对他的存在理所当然的接受,或许还有怀疑,但是至少表面上不动声色。
纪洲也见过了卫忠侯的父母和哥嫂。
不得不说,外貌的确是有遗传成分。
并且卫家这一对兄弟,难得全部都遗传到了母亲的长相。
惹得每次卫忠侯闯祸了,他爸都不舍得下重手去打。
这时候卫忠侯就会转头对着谁都看不到的纪洲做上一个鬼脸。
“你哭什么?”
卫忠侯身上还披着孝服,出了灵堂却对着纪洲露出一个笑容。
“你一只孤魂野鬼哭什么啊?”
“……被风迷了眼睛。”
卫忠侯把手虚虚地搭在了纪洲的头顶,虽然现在他还没有纪洲高。
哪怕纪洲并不是当事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完全笑不出来。
卫老将军被送回来的模样,就是他都不忍心再去看。
丧礼的事情都是卫家唯一剩下来的当家人,卫忠侯一手布置,老将军和卫副将的身体也都是卫忠侯亲手清理,并礼貌地请求纪洲不要出现在他身边。
守灵那几天,纪洲站在灵堂门口,并没有进去。
整个灵堂的人都被卫忠侯清走了,从纪洲的角度只能看到卫忠侯跪在棺材前的背影。四座漆黑的棺材摆成一排,只是看过去,就给人一种心寒的窒息感。
卫忠侯给每个灵位前烧纸送灵,最后才缓慢地跪在中间的位置,腰背下弯,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纪洲偏过头,在听到灵堂内压抑着的哭声之后,紧紧闭上了眼睛。
卫忠侯越来越像他认识的那个将军,也并不完全是。
就好像是和眼前的卫忠侯在一起的时候,纪洲感觉并不真实,但是这种感觉也非常神奇。卫忠侯在将士面前严肃苛刻的模样,看到纪洲之后还带着青涩时候的影子。
“我上战场的时候看到你也在我旁边,”卫忠侯坐在沙堆旁边,伸长了右腿,把手随意地搭在弓起的左腿上,“突然就想笑。”
“身体被挤得时有时无,我自己都有点儿不舒服。”纪洲把手放在火上,在卫忠侯想要阻止之前,看着火焰直接穿透了他的掌心,“感觉像是好多人都在你身上捅了几刀一样,但是实际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卫忠侯坐回去,拨弄了一下干柴,“今天去买菜,镇上的阿婆们又开始给我说媒,你说怎么就那么多人家想要自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呢?”
纪洲笑着开口:“可能将军夫人听起来比较威风?”
“不说我了,说说你家那个,”卫忠侯向后靠了靠,“都没怎么听你提过。”
“他?”纪洲看了卫忠侯一眼,低头笑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等着下文的卫忠侯半天也没听到纪洲再开口,愣了:“……就这样?”
“我要是想说他具体有多好能说上几天几夜,但是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心底特别暖。”纪洲摇了摇头,笑道,“也就是说,回忆他,哪怕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到底有多好,也会觉得非常舒服。”
卫忠侯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纪洲没再多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完,他想到如果面前真是将军的话,恐怕这些话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那样将军真该蹬鼻子上脸了。
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纪洲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又看着卫忠侯忙碌着几天都喝不上一口水的疲惫模样,哪怕他根本不懂什么兵法也看得出来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敌方时不时派来小队伍挑衅的频率愈加频繁,有时候一天内会引发四五次骚乱。
“我要走了。”在卫忠侯即将上战场前,穿上了那套常年征战穿着的盔甲,对着纪洲耸了耸肩膀,“还不一定能不能回来。”
“如果我没回来,你就转世投胎去吧。”卫忠侯偏头呼出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几年你为什么一定跟着我,但是如果我……你应该就能转世了吧?”
“真是,纪先生,你怎么又哭了?”
“你说你一只鬼怎么还那么多水啊?你是水鬼吗?”
“好了啊,我走了。”卫忠侯把头盔带上,露出来的嘴向上弯了弯,“你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我就活着回来了。”
“生病了?”卫忠侯侧身用额头抵了抵纪洲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怎么还哭了?”
纪洲茫然地看向了穿着家居服的卫忠侯,下意识伸手去握他的手。
是将军偏热的体温。
“怎么?”卫忠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反手握住纪洲,笑了,“怕我跑了啊?”
“做了个很长的梦。”纪洲半躺在卫忠侯的肩膀上,“还怪想你的,将军。”
“想我都能想哭。”卫忠侯揉了揉纪洲的头发,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