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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脾气不好,做事却很利落,直接将那五个侍从捆来交给郁世钊。郁世钊跷腿坐在后院,看着捆着粽子一样的人被扔过来,懒洋洋地问:“干嘛啊这是。”
“审问是你锦衣卫特长,你来。”
王恒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仗着外戚和武勇晋身,但是查案刑名这些事并非所长,不如只做些边缘的力气活。
“你小子还挺明白的。那些考生都放回去了?”
“其中有二十一人,是在亥时后和冯学政尸体被发现之前曾经请假去茅厕的,顾副使让他们各自找什么时间证人,十八人有证人,只剩下三人,被分别关押。”
王恒说到这里,凑近了问:“这顾副使年纪不大,办事却极为有条理,你从哪找到这么个宝贝。”
“天机不可泄露。”郁世钊指着绑着的那五个:“没事给我找事,这几个有啥好问的,一顿板子打死了事,估计就他们也不知道那么多事,打死了喂野狗,也算做点善事。”
“啊?”王恒一愣,这么简单粗暴?
“郁世钊,你故意的吧,这不审不问就把人打死拉倒?”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有意的,不爽?你来审?”郁世钊从一个锦衣卫手里接过茶壶,对着壶嘴喝一口,闭眼赞叹:“好茶,鲁学士可真能享受。”
接着一挥手:“愣着干嘛,拖下堵住嘴巴打死,在这看着就来气。”
五个侍从本来想不关自己什么事,自己毕竟是主考大人的亲随,哪想到这个锦衣卫简直变态,一句话都不问就要堵嘴打死!太暴虐了!几个士兵看了王恒一眼,见他无动于衷,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抓着这几个人胳膊就要往后院僻静处拖,其中一个侍从吓得急急跪行几步,抱着郁世钊的腿哭嚎:“大人,大人,我说,我都说。”
“说什么啊,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打死就说你们下毒谋害的学政大人,我也交差了。”郁世钊站起身伸伸懒腰:“哎呦,我的老腰啊,晚上吃点什么呢?”
那侍从见郁世钊拔腿要走,抱着腿不松手:“大人大人,小的真有话说,求大人给个机会,求大人了。”
剩下那四个见这个抱着锦衣卫大腿,也都冲上来,郁世钊大喊一声:“停,不许碰我,你们,你!洗手了吗?”他又坐回位子:“好了,你既然想说,大人我就勉强听听。你们五个人,我只想赦免一个,另外四个统统打死。你先说说什么情况啊你。”
“大人,大人,小的是伺候冯大人的小厮,那个不见的他不是小厮也不是亲随,是个小倌儿!”
“什么?”一个女子的惊呼。
郁世钊回头一看,莲生拉着芳生正走过来:“你可真是不该听的偏听。”
“小倌儿啊。小相公,兔爷!”那小厮急忙解释。
“得了得了,非说的那么明白,那冯大人还好男风?”
“是,我家大人,是水道旱道都走。”
“这家伙,真是表面道貌岸然其实男盗女娼的,这都什么玩意。”王恒也很愤然,他出身外戚,那些读书人最瞧不起外戚,在对待读书人上的态度上,他和郁世钊有天然的默契。
“那跑掉的小倌叫什么,来自哪里,何时伺候你们大人,你最后见他是何时?”
莲生上前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听大人叫他香官儿,听说是盼美楼出来的,我们家大人别的都好,就是这色上,一天不那个就骨头缝都疼,在贡院不能帶女眷,便去包了香官儿来出火,哪想到,哪想到这人他包藏祸心啊。”
这冯青山可真恶心啊。莲生觉得这人身为学政,竟然背地里如此龌蹉,真是死了都活该。
“你最后一次看到香官儿是何时?”
“就是昨日晚间,大人叫香官儿过去伺候,我家大人面皮儿薄,这种时候不许我们在外面守着,香官儿去了,第二天大人房门紧闭,也未见香官儿出来,这情到深处起晚些也是有的,小的也没当回事。直到过了晌午,看着其他的大人都去号房巡视,小的才觉得不对劲,我家大人是副主考不能为了个小倌儿耽误这么大的事啊,小人在门口喊了几声,不见大人回答,小的就斗胆用力推门,门竟然没锁,就看到我家大人躺在那一动不动,小的心知不对劲,上前一探果然鼻息全无。大人,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求大人扰小的一命,小的家有老母还需奉养啊大人。”
郁世钊听到这小厮说冯青山面皮儿薄,已经笑得坐不住,看这人又要抱着腿磕头,一脚将他踹开,站起身看着旁边那四个“成了,饶你小子一命,把这四个拖出去杖毙。“
那四个闻言,吓的浑身瘫软,其中一个指着冯青山的小厮说:“胡扯!他在胡说八道,他就是凶手!”
“他说的清清楚楚,那个逃跑的小倌儿有嫌疑!他怎么能是凶手呢?”
莲生看出来,郁世钊这是在故意做戏,也跟着极为配合。
那小厮大叫:“别以为你捣鬼没人知晓,你那包迷香哪里去了!”
“什么迷香,你血口喷人!”
“大人,大人,我和这李强其实是表兄弟,他是我表哥,因此很多事都不防我,他就没安好心,他给冯大人下了迷香啊大人!”
哈哈,这表兄弟互相揭露还真热闹,郁世钊和王恒在一边抱胳膊看着。莲生只能询问“你确定是迷香?”
“是,是,小的认识那迷香,因那是半年前他托小的买的。他将那玩意藏在床下,小的今日看过,那东西不见了,定是给冯大人下了迷香,然后谋害。”
“齐八斤!你这卑鄙小人!”
李强红着眼睛想要冲上去,被一个锦衣卫一拦,哀嚎着倒在地上,显然受了极重的打击。
“你对你表哥还真是关心啊,连他把迷香藏在哪都一清二楚,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关心?”
莲生觉得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关注别人的动作行为,除非带着某种目的。
那齐八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到:“我们是两姨表亲,本都是鲁学士家的家生子,我娘和姨娘都是夫人的陪房,鲁学士和冯大人是同年,又是儿女亲家,那冯大人见李强相貌生的好便讨了去,我娘说那冯学士是好小倌儿的,李强恐怕不能幸免,这话被我姨娘知道,背地撺掇了夫人,说我娘背后议论主家不是,把我娘赶到庄子上。”
“我明白了,你娘背后说人家,被你姨娘发现,从那以后你们两家就结了梁子。你一直对你姨娘怀恨在心,所以对你表哥的一切事都很关心,想时刻抓着他错处报仇对不对?”
“是,小的这也是为了小的娘,都怪他们母子得理不饶人。”
齐八斤兀自嘴硬。
“齐八斤,枉我拿你做兄弟,你竟然这样待我!”
“后来小的在京中,李强写信与我,托我买天香楼的迷香。这天香楼的迷香含有媚药,最是壮-阳,小的就给他买了,心道这一定是他拿来来指不定做什么缺德事呢。”
“你怀疑他拿来害人却还是给他买了,其实守株待兔,你是等着他害人后好揭发他对不对?”莲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齐八斤,他微微点了下头:“小的不得不买啊,也是顾及兄弟情义啊。”
郁世钊吃吃:“真开眼了,这背地恨不得捅刀子的还好意思说什么兄弟情义,你比我可无耻多了。”
那齐八斤讷讷地道:“没想到鲁大带着小的来贡院,李强也陪着冯大人来了,他和我住一间屋子,小的就发现他心里有鬼,总是悄无声息的偷窥冯大人,小的就想,难道他想害的人是冯大人?小的趁他不在,搜了一下他的铺盖,果然在褥子下找到那迷香。大人,小的所言句句是实。李强包藏祸心,定是他痛恨冯大人那个了他,趁着秋试想害死冯大人啊。”齐八斤咚咚咚的不住磕头。
另外一个鲁家的小厮,听说只能活一个,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也喊到:“大人,小的想起来了,那李强今个早上进了冯大人的房间,小的去茅厕,见那李强端着盘子进去,以为是给冯大人送饭,现在想来他定是去谋害冯大人!他刚才分明说是晌午过后才进去的!”
郁世钊很满意自己造成互相攀咬的效果,得意地丢个眼色给王恒,后者则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道这算什么本事,互相攻讦,真真小人所为。
“李强,感情你在骗人啊,立刻马上,先阉了,再片了,别片死了,留口气撒上盐,大人我要咸的下酒!”
李强闻言已经浑身瘫软,鼻涕眼泪一大把:“大人,大人,我招,我都招!”
“赶紧说吧,这位指挥使大人那是鬼见愁,你可以少吃点苦头。”
莲生和郁世钊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那冯青山,他不是人!小人被他要走后,便给他坏了身子,小的心里苦啊,几次想寻死,是冯家厨房的厨娘刘氏开导小人,那刘氏丈夫早逝,自己带个女儿小红过活,小的认了刘氏做干娘,咬牙活了下来,哪想到哪想到……”李强说到这里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眼中满满的都是怒火:“哪想到冯青山禽兽不如,竟然将小红给害了,六岁的孩子,他怎么下的去手!等到被人发现,小红浑身是血,晚上就发了高烧,第二天就这样去了!我那干娘也跳了井。”李强痛哭流涕,其他三个小厮,听到这里也有不忍之色,唯有那齐八斤,眼中精光一闪,马上又垂下眼帘,掩饰内心的情绪。这些都被莲生一一看在眼里。
芳生在旁边听到这里,抓着莲生的袖子,莲生知道他心里难受,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
“小的便托齐八斤买来京中的迷药,小的听说那天香阁的迷药能让人淫-性大发,身体虚弱的人会脱阳而死,小的抽着机会便在冯青山的香炉里下一点药,这半年来他身体果然虚弱很多。这次来贡院,小的看他竟然无耻的带了小倌儿同行,有心叫他出丑,正好还剩下一包迷香,小的都下到了那香炉中便离去。今天一早小的想看看情况如何,便借送饭进入,结果发现冯青山赤身*死了,那小倌儿也消失不见。小的担心迷香的事情败露,便给冯青山尸体穿好衣服,摆出安然那睡觉的姿势,匆匆离去了。想不到竟然被人看到也是天网恢恢,是小的一念之差害死了人,只求大人给我个痛快的。”
“你下得真是含有媚药的迷香?”郁世钊冷冷地问。
“真是迷香,千真万确。”
“可为什么香炉里发现的是毒药!是能让人身体麻痹的药!”
郁世钊一拍桌子“给脸不要脸!”
“齐八斤,你来说说,为何最后那包迷香变成了毒药!”莲生忽然指着齐八斤:“现在只有你最清楚,你为了报复李强,在迷香中掺了一包毒药对不对?”
齐八斤吓得长大嘴巴,不住磕头:“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小的只是和李强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