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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沂城下来的衙役,实在太过贪心了。
出身豪强的典勇,先天带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性格,并不怎么畏惧官府。看到自己的坐骑也被牵走,他恨不得立即出手,把眼前这些人痛打一顿。只是典勇心中清楚,典家名气大不如前,这些衙役又是奉命行事。打跑他们不难,可这些人下次再来,他的麻烦就大了。
就算要动手,也必须不留后患的干掉。
他并不是那种只有武艺高强、却不知进退的莽夫,顷刻间就拿定主意。见那征调官被贪欲蒙了心,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暗暗叹息,竟然忍住了。
“这位典小哥果然深明大义,知道报效帝国。”
如愿拿到宝马,征调官心情好了起来,亲自抓了一大把银币充作征调的补偿,然后大摇大摆的带着衙役分开人群,挤了出去。就连典勇这样远近闻名的豪强都低了头,整个长山镇再也没有敢公然抵抗他们的人了。
衙役们脸上也多了几分红光,回去后多了跟同僚们喝酒时吹嘘的谈资。
“唉散了散了,没指望了。我还以为老典家的人有点骨气呢,没想到,也就那么回事,白枉了好汉这个名头。”
“要我说,还是十年之前……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人摇了摇头,脸上多了几分不屑的意味:“现在人越老,胆子越小。”
也有忠厚的长者看不惯,出言斥责道:“你们这些后生,也就只能说个风凉话,那可是官府啊。嫌命长的,你们怎么不动手?”
走远的人,还有认命般的叹息依稀传来:“真是飞来横祸!没了牛,等来年可咋办啊。”
………
眼见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乡民你一言、我一语,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很快,诺大的人群只剩下了孙田和陈武。
“小武哥,你不走吗?”看陈武双脚生了根一般,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孙田不由颇为好奇,问道:“典勇这样的都低头了,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再说了,你今天不去采石场搬石头了吗?拖久了,管事肯定要扣钱啊。”
“不去了。”
陈武眺望了一下远去的衙役们,脸上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意味,随后转头对孙田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哦,那好……”
虽然不明白陈武到底想干什么,但见他似乎拿定主意,孙田也没劝解,道了声保重后转身离开了。
很快,先前围了不下百人的典家老宅外面,只剩下了陈武一人。
他站在门口的槐树下,像是在发呆,其实是在回想《帝国》中开服初期的事,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利用的势。
没错,典勇家今天发生的事,游戏中的历史上也发生了,而且有很多玩家亲眼见证了那一幕。在当时,武力值超群的典勇同样没有选择抵抗,而是在玩家们或同情、或不以为然的注视中,放任这些人离开。但当天傍晚,十几里外的黑巾贼就得知消息,连夜追了上来,击杀两名衙役,一把火烧了他们落脚的山庙,抢了牛马扬长离开。
如果有人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入夜之前,典勇单人单刀离开了村子,堵在了黑巾贼离去的路上,连杀七人,从容抢回了青骢马。黑巾贼虽然人多势众,但被其勇武震慑,竟然不敢追。
玩家们可不是傻瓜,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十几里外的黑巾贼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连夜赶来?典勇又如何提前埋伏到他们撤退的路上?很明显,这是典勇一记借刀杀人的计谋。直接动手袭击官府无疑是大罪,但假借黑巾贼之手,既不会留下隐患,又能抢回宝马。就算真的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找到,典勇也跟这件事没关,他杀的全是贼寇。
官府不仅没法责罚,反而要不吝啬奖励!
就在陈武沉浸于回忆中时,有人急匆匆的从典家老宅的院子里出来。由于外面安静了老大一会,他显然以为外面人都走光了,骤然看到陈武还在,不由吓了一跳。
趁这个功夫,被惊扰的陈武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也就十六七岁,手脚粗壮,稚气未脱。
他是典家老奴的家生子典康,换句话说,就是典勇的仆从,而且还是身世清白、从小一起长大、基本可以引为心腹的那种。由于关系极其紧密,如果家主出了什么事,典康这个家奴也逃不掉连带之责!
“是你啊。”
典康瞧了几眼,认出了陈武这个有些面熟的家伙——长山镇毕竟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确定是自己镇的人,他便没有吭声,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匆匆的朝镇外离开了。
如果没记错……
陈武心中一跳,知道典康的去向了。在外面逡巡片刻后,他拿定主意,不请自来的推门进了典家老宅。
充当校场的前院里空无一人。
他不以为意,漫步走了进去。很快,在三间的大宅旁边,看到了坐在井边的典勇——还顺带听到了沙沙的磨刀声。
典康武艺极高,耳目自然灵敏。陈武的脚步虽然轻,却也不可能瞒过他。抬头看了陈武一眼,发现是长山镇里的人,而且没什么来往,不由有些奇怪。但武者的自信,让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淡定的磨刀。在他的动作下,本就保养极好的刀口越发锋锐,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杀机。
陈武顿时有了一种直觉,这样的刀刃,杀任何人都只需要一下。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磨了一下后,典勇举起刀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旋即摇了摇头。伸手撩了些井水浇在磨刀石上,重新之前的动作。几分钟后,他才满意的停止,拿出身边的绸布细细擦着刀身,动作慢的不带任何烟火气息。
做完这一切后,典勇收起刀,这才抬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看向陈武的眼里,带着逼人的锐利。
陈武并没有被他眼神吓退,针锋相对的看着他,反问道:“你又为何磨刀?”
典勇对自己的大名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十年前就敢搏杀十余悍匪。这些年来,提起来简直可以让小儿止啼。普通的长山镇乡民,根本不敢跟他对视。眼前这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年轻人,打破了典勇的印象,让他难免多了几分好奇。
这样想着,典勇随口道:“刀钝了,磨一磨晚上好杀鸡。”
“杀鸡?”
陈武明亮的眼神在他手里的刀口上略一停留,意有所指的道:“如此宝刀,用来杀鸡岂非大材小用?我看是要磨一磨,晚上好杀人吧?”
这番话,让典勇心里一惊。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陈武,这次认真了很多,像是在判断陈武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片刻后,看不出深浅的典勇低下头,闷声道:“这话说笑了,乾元帝国律令写的明明白白,杀人者偿命。某家胆小,怎敢做违法之事?”
你要是胆子小,这隆山府里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陈武心里这样说着,知道眼前这人完全不信任自己——这其实是预料中的事,便决定直接摊牌:“胆子小不小且另说,但杀人么……还真不一定是要偿命的,比如借黑巾贼之手?”
陈武在黑巾贼三个字上特意强调了一下,不信典勇听不出来。
果然,听陈武提到黑巾贼三个字,典勇心中震惊。他现在相信,陈武是真的看出点什么了。沉默片刻后,典勇摩挲着刀把,隐隐做威胁状,沉声道:“此刻,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距离又如此之近……”
他突然举起了刀,盯着陈武道:“你就不怕被杀人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