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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等俩人靠近山崖之后才发现,那山崖并非是矗立在岸边的,而是距离海岸还有大约五十丈左右。不远处有个小码头,栏杆上有栓过绳子的痕迹,但现在岸边空无一物,显然是船已经被开到了山崖下面。想要过这五十丈,要么长翅膀飞过去,要么渡水游过去。
考验本事的时候到了。白玉堂和顾西辞的轻功都还不错,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直接用轻功飘过去,飘不动了再入水游。于是二人轻提真气,借着乍起的海风,踏入了海水之上。
为了安全考虑,白玉堂始终在顾西辞前一步远的地方,他的轻功是江湖传说中的“一苇渡江”,仅凭一根芦苇便能在水上潇洒行走。虽然手头没有芦苇,但每隔一段时间白玉堂便会打出一块墨玉飞蝗石,借着石头入水那一瞬间的踏力,足以让白玉堂再度飘出很远。
而顾西辞顾西辞那边就轻松多了,她的轻功是七秀坊秘传的水榭花盈,在海面上行走简直如履平地,而且不需要丝毫借力,她一路足尖连点轻盈如雨燕回翔,不沾水面地飘荡而去,远看就像谪仙一般。
飘了一段时间之后,二人总算是来到了悬崖之下,一座木头搭建的栈道横在面前。白玉堂翻身上了栈道,伸手把顾西辞一同拽上来。顾西辞借了一把白玉堂的力,靠在栈道边轻轻喘气。水榭花盈不需要借力,耗费的真气便格外的多,是以顾西辞上岸之后比白玉堂还要再累一点。
“歇会再走?”白玉堂握住顾西辞的手腕,真气顺着经脉缓缓灌注进去。顾西辞微微一惊,她反手一挣想拽回自己的手,可白玉堂却握得死紧:“怎么?”
“你——不必如此,我歇会儿就好。”顾西辞心中微动。内力这种东西谁练都不容易,更不可能轻易就送给了别人。仅仅是因为她气没喘匀白玉堂就这般……她有点儿不知所措。
“嗯。”看着顾西辞气息渐平,白玉堂便松了手。为她输送内力白玉堂有着两方面的考量,一方面是因为海市深浅未知,他很可能顾不上护着顾西辞,所以在进去之前最好保持最佳状态,另一方面……就是他的私心了。
其实说到底,这两方面都是白玉堂担心顾西辞罢了。
“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顾西辞整理了一下自己乱跳的心,对白玉堂说道。她摸着栏杆的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掌下异常的湿度,这种程度的湿濡不仅仅是因为此处靠近海岸、会被拍来的海水打湿才能造成的,除非常年被浸泡在水中,否则木头绝不会有这种湿润的毛糙感觉。
再往下看看那似乎长高了不少的海平面……顾西辞觉得他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一会儿海水上涨后说不定会把这里淹掉。
“好。”白玉堂点点头,他人高腿长,往前快速迈了几步就把顾西辞拦在身后去了。栈道很窄,只容许一个人尚算宽敞地通过,两个人并肩而行绝不可能,白玉堂既然走在了前面,顾西辞也就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白玉堂挺拔的背影,顾西辞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人是害怕有什么突发的危险,这才拦在自己前面。然而这种诡异之地,一切情况未明,机关暗器毒蛊秘术随时会有,防不胜防,又岂是走在前面就能拦的住的?
况且白玉堂也不想一想,若是他不小心受了伤……他们接下来这一路可怎生是好。
两人不言不语地走了很久。他们在海滩上远远看着时,便已经发现了这条栈道是以“之”字形修建的,从山崖底部一直延伸到山崖顶层,一路蜿蜒地缠绕上去,如同一条矫健灵活的巨蛇。栈道上分布着若干建筑,亭台楼阁一样不落。当时白玉堂还说他隐隐看见了栈道上有人通过,只不过距离太远并没有看清楚那些人的装扮。可现在两个人走上栈道之后才发现,前方与后方都是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和接连不断海浪拍岸的巨啸声,而人声则一丝不闻。
算算时间,差不多应该到第一个建筑了,顾西辞记得当时自己远远地瞟了一眼,似乎是个……亭子?
栈道贴着悬崖绝壁绕了一个弯,两人顺着栈道转到了山崖的另一侧,一个修建在山崖凸起之处的玲珑亭子出现在眼前。这个亭子虽然修建的样式精美,但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只是一个歇脚的地方。
顾西辞和白玉堂走进了亭子里面暂时休息片刻。靠在亭子边朝下张望,这个时候顾西辞才能深切地感觉到刚才他们一路轻功踩过来的行为实际上有多么危险。悬崖之下的海水深不见底,呈现出一片浓郁的墨蓝色,看久了便仿佛一个巨大漩涡般吸着人直要掉入其中。顾西辞心中突地一下,升起了不太好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但白玉堂却对那个亭子很感兴趣,他一边抚摸着光滑的栏杆,一边对顾西辞说道:“这个亭子的设计很是精巧。”
顾西辞眨眨眼睛,她想起来唐非鱼曾经对她说过,白玉堂对于奇门遁甲和各类机关有着很深的研究,俩人以前没事儿也会经常凑在一起讨论机关术。所以对于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亭子感兴趣……是白五爷的职业病?
但顾西辞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厚,她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要不我们走吧?我觉得这里不□□全。”
“嗯?”白玉堂搭在栏杆上的手顿了顿,他忽然皱起了眉头:“这个亭子……不太对劲儿。”
“不对劲儿就走,别研究了。”顾西辞看白玉堂依旧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干脆上前一步把他拽出了亭子。
“好吧……”白玉堂哭笑不得,只得任由顾西辞拽着他远离了那座独自伫立在悬崖峭壁边缘遭受风吹雨打的小凉亭。
两个人顺着栈道继续往上离开之后,那座亭子忽然起了变化。亭中作为支撑的六根柱子中有三根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后从亭子上脱落下来,摔入了悬崖下,好久才落入海水中,而入海的声音则完全被呼啸的海风和惊涛拍岸的巨浪声遮掩住了。
失了三根柱子的亭子看起来跟以前完全没有分别,但细碎的震荡却开始从最下面的栈道往上蔓延,一点一点逼近了还在行走中的顾西辞和白玉堂。
“这地方当真邪门……”顾西辞自从拉着白玉堂离开了亭子之后,就一直拽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这一回顾西辞走在了前面,她一直絮絮叨叨的,白玉堂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知道顾西辞现在一定红了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话比较多。
白玉堂勾起嘴角,他并不打断顾西辞的话,任由她从东说到西,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难得变得融洽了不少,白玉堂甚至觉得耳边咆哮的海浪声都变得那么动听起来。正在俩个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升温的时候,白玉堂忽然觉得脚下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震动声。“等一下!”他一把握住了顾西辞的手往后一拉,拉着她贴在了靠近悬崖那边的栏杆上。
顾西辞愣了一下,也觉察到了脚下的不对劲儿,但她的反应却不是进一步感知发生了什么,而是拽着白玉堂立马往上跑,边跑还边喊:“你还等什么啊赶紧跑啊!”
白玉堂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若不是情势不对他差点儿笑出了声。自己也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留在原地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人一旦撒腿狂奔,还真没什么活物能追得上的。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路被刷刷甩在身后,眨眼之间前面就出现了第二座建筑物。那是一座小二层的阁楼,比刚才的亭子大了不少,雕梁画栋碧瓦飞甍,看起来十分华丽。来不及探查太多,白玉堂和顾西辞直接冲进了空无一人的阁楼之中,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顾西辞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气,等喘匀了她才抬起头观察这间阁楼里面的情况。这座阁楼跟刚才那座亭子一样是建在悬崖边一块凸出去的岩石之上的,内部空间不是很大。阁楼整体呈方形,放眼望去大约有两三丈的长宽,高约十尺左右。当中伫立着一根一人合抱的承重柱,周围均匀分布着八根一模一样的柱子,共同构成了阁楼的骨架。整个一层空荡荡的,只有简单的桌子板凳罗列在墙角处,除了正对门的墙上挂了一副山海图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从外面看这座阁楼是两层的,但从里面才能看出来其实只有一层,外面第二层的观景台应该是围着窗户往外多铺了一层凸出去的木板修建起来的,不用轻功没法上去。
“这是怎么个情况?”顾西辞自问对于机关巧技没有丝毫的了解,她不敢贸然打开门往外瞅发生了什么,只能问在屋里四处溜达的白玉堂。
“你说得对,这里的建筑很奇怪。”白玉堂对那九根柱子挨个摸了过去,一边摸一边皱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觉得这些柱子……好像是空的。”
“空的?”顾西辞一愣,心中沉了下去。
这里是悬崖绝壁,要建造结实安全的房屋原本就十分困难,还用空心的柱子来建房,这不是摆明了等房子塌吗?假如房子一塌,他们没有了落脚点,混乱之中要么摔下悬崖,要么被这阁楼压在下面,命丧黄泉——
难道从那栈道开始整个都是假的?为了引他们上钩?顾西辞心中快速地思考着,不,不对,即使是假的,在这种悬崖绝壁上修建这么多东西也够耗时费力的了,只是为了一次性发动致人死地的机关,还补值当,一定有其他的用途。
那边顾西辞还在思考原委,这边白玉堂干脆一把推开了大门。不看看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关起门来就能把那些邪魔外道都阻在外头?
震动依旧在靠近,而且随着越来越近,声音已经逐渐大到可以直接听到了。顾西辞死死按着桌子,她觉得这种程度的震动,要么是有一个庞然大物顺着栈道追过来了,要么就是栈道要塌了。
片刻之后,顾西辞的第一种想法被证实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它头上顶着尖尖的“帽子”,中间是四四方方的形状,下面探出了一共六条手臂粗的灵活铁爪,靠着铁爪的抓力,那奇怪的东西牢牢地把自己固定在栈道上方爬了过来,速度飞快。顾西辞看着那玩意逐渐靠近,有点儿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
白玉堂一看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来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奇怪事物,但若是这玩意儿他就能安心不少了:“别怕,这是个傀儡。”白玉堂一边拉着顾西辞慢慢往后,朝着另一边的门口退去,一边快速给她解释道:“就是机关术的一种,唐门有很多类似的,他们造了用来巡逻和守门,改天让唐非鱼带你去看看。这玩意是用钢铁铸造的,当中填有各种齿轮机括用以催发行动。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如果找准了机关的核心,可以很轻松地破解掉。”
“傀儡?”对于这种东西顾西辞是从来没听说过,所以她看问题的角度跟白玉堂不太一样,想到的也就不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是傀儡,可我觉得这玩意儿跟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亭子……好像啊。”
顾西辞一说,白玉堂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大块头头上顶着的“帽子”,不就是刚才那座建筑精美的亭子的顶吗!想明白这段关节之后,白玉堂忽然轻轻抽了一口气:“等等……不好!”
如果第一个亭子其实是安安静静停放在悬崖上的傀儡,只等待某种机关被触发后激发它的活动,那第二个阁楼为什么不能也是傀儡呢?
“不是吧?”顾西辞慢了半拍,但最后还是跟白玉堂想到了一起去。如果真是这样……她觉得眼前这一个傀儡就够恐怖的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不是要命了吗!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两个人终于退到了后门边上、准备继续夺路往上狂奔的时候,他们脚下的阁楼地板终于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
“这个也是?”顾西辞压低了声音对白玉堂说道,好像生怕把傀儡吵醒了一般,“一个你说没问题,两个你能对付吗?”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脚踢开了后门,拽着顾西辞跑了出去:“我觉得我们还是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