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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被白雪覆盖下的华盖山,赢素如有所感般的叫停了马车,似乎每往帝都近一步便会离她远一分,他们说好了要在一起过年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他把娘子气跑了……年要怎么过啊……
“素!”赢绯先他一步堵住了车厢的门口,看着赢素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现在身子这个样子还要折腾吗?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别说五年,便是五个月我也保不了了……”
赢素抬了头直直地看了赢绯一眼,目中满是泪水。
他想岳西,发了疯的想。
他想回行宫去。
哪怕那里都是死人,他还是想回去。
那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只有他才能闻得出来的味道,他只要置身其中便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这样的感觉让他无比温暖。
“回去吧。”收回了望着赢绯的目光,赢素又慢条斯理地坐回软榻,把自己的身子都用狐裘盖严实并拉下了风帽:“朕若不在京里,那些人便不会安生,我娘子也得不到安生。”
回手将身后车窗的帘子拉好,赢绯也靠在了软榻上,他拉过自己丢在一边的斗篷蒙住了脑袋,在里面闷声闷气的说道:“韩春阳放出了口风,说是过了节就要去戍边,还说已经得了太后的首肯。”
“想跑?”赢素轻笑一声,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让兵部扣着军饷不要发,户部那边的银子也不要调配。没有银子,大过年的他哪里也去不了……”
“对了,掌藏库的换个没用的上去,最好是前几年应科的进士,越是迂腐越好,最好连个算盘都不会拨拉的……让这样的人当主事,朕最省心。”
一把撩开斗篷,赢绯坐了起来,好笑地看着藏在一堆雪白的狐裘中的大昭皇帝陛下,觉着他就像只狐狸一样:“这法子好,让姓韩没有银子当然没脸回边关去见部下,他急了就只好自己去催,兵部也好户部也罢,弄上些有资历没本事的书呆子去打理,让他兵遇到秀才,有劲使不上!”
狐裘里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不声不响地揪了赢绯的斗篷盖在狐裘外面,赢素蜷在里面似乎是翻了个身,然后再没有动静。
赢绯坐在那里,车上虽然不冷,可外面天寒地冻的再想躺下睡觉也怕受了风寒,他苦笑着看着身边盖得严实的一大堆摇了摇头:“小心眼儿!”
“哼!”斗篷下狐裘里马上传出一声冷哼:“你方才不是还要找扇子?可见是热的……”
“……”
……
“苏兽医,不是让你写几幅对子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岳西正与喜来蹲在地上堆雪人,两人一人堆了一个,岳西的已经堆好,如今正在进行美化,回身看见双手拢在棉袍子里的苏谨言,她皱着眉说道。
“当家的,您别嫌我多嘴,您这身子可受不得寒。”苏谨言也皱着眉,岳西在外面待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已经催了她几遍,可岳西就跟没听见似的。
“我知道了。”岳西点点头起了身走到墙边折了几根小树枝,而后对着苏谨言摆摆手:“忙你的去吧,我玩会儿就回去。”
苏谨言见她终于不再用手去摸雪便不再啰嗦,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岳西拿着几根树枝四下看了看,见院子里终于没了盯着自己,她狞笑着走到自己堆的都快和她一般高的雪人前,用树枝在它的前胸上左右各画了一个圈,把赢素两个字一个圈里写了一个。
“嘿嘿!”岳西笑了笑,用力的把手里的树枝插进了雪人的鼻孔,两个鼻孔两根树枝,像象牙似的往外伸着:“猪鼻子插大葱,让你装!”
“素……”喜来看她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便丢了自己的雪人挤到了她的身前,仰着脑袋看雪人胸口上的字迹,只是他才念出了一个字,岳西便用手把两个字都涂掉了:“咱不玩了,外面待久了,觉着脚下都凉了……”
“再玩会儿吧,我还没玩够。”喜来笑嘻嘻的仰着小脸,两边的脸颊冻的通红。
岳西弯腰把他的虎头帽又往下扣了扣,小声说道:“别以为老子不明白你那点小心思!”
“嘿嘿!”喜来伸臂搂住了岳西的腰肢,撒娇道:“爹爹呀,楚先生不在,您教我识字不就得了,干嘛非要我和他学?”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虽然识字,可毕竟没学的少,你父亲可是进过学堂正儿八经拜过先生的,他虽然比不得楚秀才,可若论教授课业总是比我好些。你要好好学!”
喜来低了头,把小脸儿贴在她的肚子上嘀咕道:“父亲从不对我笑……我……怕他。”
“……”岳西想替苏谨言再美言几句,回头看见身边站着的鼻子里插着树枝的‘赢素’顿时也没了心情,她抬脚照着雪人的屁股就是一下:“他就是欠收拾!”
“爹爹,我这就去学识字了,您不要打他!”喜来扭头看见雪人印在屁股上的脚印子,一溜小跑地朝着苏谨言的屋子跑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小家伙脚底一滑扑到了厚厚的积雪上!
岳西才想过去,就见屋门打开,苏谨言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伸手把孩子从雪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领着他进了屋。
“怎么说也是亲爹……”岳西望着那对儿父子的背影笑着说道。
“主子,药都快凉了,您赶紧回去服了吧。”云画笑盈盈地走到岳西身前行了礼,伸手扶了她的手臂硬拖着往屋里拽:“苏大夫说了,您不能在外面久待,山上太冷,主子还是回屋歇着吧。”
“你们是越来越放肆了!”岳西无奈的摇摇头,只好跟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并歪着脑袋瞅着云画,只觉得她脱了那身破旧的宫装穿上这身葱绿色的袄裙,显得人都小了几岁。
“主子。”一直候在门口的霞染听见屋外的脚步声忙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后脚进门的云画马上就把房门关严了:“咱这里没有棉门帘子,一开门就狠劲儿的往屋里灌风!”
“那我也愿意在这儿住着,总比行宫里强了太多!”霞染走到炕边,从小炕桌上把冷热适口的汤药端了过来,岳西见躲不过,只好端了一饮而尽:“哈……”
喝完之后她赶紧自己走到火炕前面,端了小炕桌上的白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总算是把嘴里的苦味冲淡了不少。
“闷不闷?”把空了的瓷碗放在桌上,岳西侧身坐在炕边上弯腰脱了靴子,外身靠在了叠起的棉被上,伸手在屁股下面的火炕上摸了摸,她笑道:“咱们的大管家回来了?”
“高伯在后院呢,又砍了棵树,有这么粗!”霞染伸了两臂做了个环抱的手势:“他说再做几个小板凳给各屋。”
“这老头儿,闲不住……”岳西身子往后一仰,脑袋抵在了身后闭了眼。
霞染见她的样子是要睡一会儿,忙走了过来,拿了炕上的另一床被子摊开给她盖上,收了小炕桌上的两只碗,与云画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听着门外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岳西慢慢的睁了眼,先是抬眼望着屋顶发了会儿呆,直到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赢素骑在马上俯视着她时的倨傲身影,她才机灵一下醒了过来,随即翻了身,伸手在被子倚着的被子里摸索了几下,摸出一本手抄本来,翻到自己看到的那页,又聚精会神地瞅了起来。
赢素的直觉没错,岳西等人其实并未下山,而是上了山。
就在这华盖山的一处山坳里,有一处废弃多年的所在,最早是驻扎在山里的兵士住在这里,随着行宫的没落,驻守在此处的兵营便没有隐蔽的必要,那些兵士随即也被调往了别处,而此前建造的屋舍马棚之类的设施便荒废了。
当初岳西才一说出自己要一把大火烧了行宫后,带着大伙儿藏起来避避风头之后,高公公便把这处在自己心里藏了多年的地方说了出来。
作为行宫的总管太监,他当年算是先帝爷身前信得过的人,因此先帝在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并未瞒着他,所以他知道一些从华盖上出去的密道,以及早先驻扎在华盖山深处的两处营房。
岳西在他的带领下将两处早就不用了的屋子看了看,当即拍板选了他们现在藏身的这处。
虽然大雪封山,他们这伙子除了来年雪化之后才能出去,但,同样的道理,大雪会掩盖住他们多次上山来到这里的脚印,在没有向导的情形下,没有向导的引路,任谁也别想找到这里来!
换句话说,在大雪消融钱,他们这些人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在这里度过几个月的时光。
这里的屋子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搭建起来的,虽然看着不太美观可胜在结实耐用。
两排房子,分了前后院,还在院墙外面刨了深沟,正好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抵御那些在冬季里觅食的凶猛的野兽。
“月夕?”门板被轻声敲响,锦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屋里呢吗?”
“在呢,进来吧!”岳西赶紧合了书,又塞回被子,而后直了身子坐起。
“正好,你看看成不成?”锦娘进了屋,回身将屋门关好,双手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走到了炕边儿:“我做完了,你瞅瞅?”
“瞅瞅!”岳西也来了精神,掀了被子爬到炕边等着锦娘打开包袱。
“我一直避着喜来他娘,就怕被她看见了!”不起眼的灰布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一件绣着交颈鸳鸯花色的大红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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