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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的话让几个默默流泪的女人都听着好笑,喜来不过才四五岁,她要是嫁人,少说也得十年光景,可不头发早就生出来了么!可现在行宫里的十几口子人凑在一起都是饿的前心贴着后背,又冷得浑身哆嗦,谁也没有心情跟她耍贫嘴。
低头看见喜来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贼兮兮地看着自己,岳西对着她一呲牙:“不怕我了?”
每次她脸皮一抽,露出一口阴森森的好牙的时候,其实都是在微笑。只是她现在脸蛋上薄薄的面皮下面都没有肉,于是她那副笑容落在旁人的眼中便是呲牙咧嘴要吃人的模样!
“不……是。”喜来使劲往后仰着脑袋,就差伸出手去推开她了,“皇后娘娘您……”
“如何?”岳西等着她说下文。
“您好臭啊!一张嘴说话就臭死了!”喜来闭上眼睛,小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岳西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如今又赶紧闭上了。脸上有点发烧。
喜来是苏谨言从山下捡回来的,众人虽然已经穷的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但还是把这个小东西留了下来。
好歹是一条性命。
太嫔娘娘们又都是女人,原本就心软,若是再把她扔到山下去,十有*这孩子早就不在了。所以大伙儿你省一口,我省一口,才有了今天活蹦乱跳的小丫头
童言无忌,孩子说话经常会说一些使人很尴尬的事实。
比如现在吧,她就说出一个大家都闻到了事实:“娘娘不说话的时候就不那么臭,一说话就……”
“喜来!”
“喜来!”
高公公和苏谨言同时出声止住了她的话,然后二人一起望向岳西,面上表情很是不好意思,好似口臭的是他们两个才对。
“嘿嘿!看来是不怕我了。”岳西面不改色,也仿佛喜来说的是旁人一般。她伸手揉着她的头皮,手下的感觉像是在摸砂纸,刺刺的。
喜来睁了眼扭头儿望着她,岳西马上张大嘴巴先对着她吹了一口气,惹得孩子又赶紧把口鼻捂上之后,她才闲闲地说道“臭你也忍着吧。被子里暖和,现在外面很冷,这么光着头出去,小娃娃是很容易生病的。”
上一世,岳西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
在那里总是大的孩子带着比较小的孩子,岳西照顾起那些后来的小弟弟小妹妹的时候,是最有耐心的,她喜欢孩子,和她们在一起,连她也可以变得毫无心机。
“……”喜来仰着小脸巴巴地看着她,目光是探寻的,感觉到皇后娘娘眼中的善意,终是不再挣扎。
她年岁虽小,懂事却早,好坏还是能分清的。
“今儿还多亏了你呢,好好呆着,我要和大伙儿说说话。”岳西说完,又把她揽在怀中,连头都包严实,只给留了条缝喘气。
“高公公,一会儿这院子里就更冷了,咱们有话都快说。”
“是。”高文对着岳西行礼道:“卖了我们两个人的头发换了一百文钱,买了一些杂粮,和一点点盐。”
“呦!有盐了!”几个女人不知道多久没吃过有滋味的饭食了,听见高文买了盐回来,都高兴的眉飞色舞起来。
岳西面无表情,只暗地里叹了口气,心道:这些可都是老皇帝的女人啊,过的他娘都是什么鬼日子。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过,马上就被她自己给甩开了,能活着就不赖。这年头,谁活着容易啊……
“现在这包袱的粮食够大伙吃多久?”岳西没当过这么多人的家,也不知道这伙子男男女女地饭量有多少,只好先和高公公打听打听了。
“熬粥,熬稀点,撒上几粒盐,宫里这些人估摸着能抗三四天。”高公公又把手中的包袱往上提了提,宝贝一样的双手抱在胸前。
“现在咱们可不是就行宫里这几个人喽。”岳西对着堆在院子门口的那几个乞丐和那头鼻孔里正往外喷着白烟儿的毛驴努努嘴:“再加上他们,都吃饱了,这些粮食能吃几天?”
“照这么吃,也就两顿。”高公公又掂了掂包袱里的粮食,知道怕是要保不住了。
“那就吃两顿吧。”岳西发了话。
按理说,行宫里皇后娘娘位份最尊贵,她是绝对的主子,主子既然发了话,他照着去做也就是了,以后即便出了差错也怪不到他头上。
可问题是皇后主子这么多年来除了想着法子的折腾闹腾,可是一件正经事儿都没有办过!
本来前几日她‘薨逝’后,是让整个行宫的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这里的日子虽然艰难,好在除了她以外的所有的人都还算通情达理,大家也就是苟延残喘地混个活着而已。
现在倒好,大家心里的高兴劲还没过去呢,她就又活了过来,吃饭的多了一张嘴不说,还领回了十多个人和一头驴……
“唉!老天不开眼啊,该死的不死!”,高公公在心里默默的嘀咕了一句,忍痛把手里的粮食朝着云画递了过去:“就照娘娘的吩咐办吧。”
所有的人目光都随着那个包袱从高公公手上移到了云画的手上。可大家伙谁都没有说话。
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听高公公的,省着吃,多捱几天,可他们的肚子里的饥饿感又压垮了理智。
只想着:既然是那个女人做的主,吃饱一顿算一顿。
“娘娘?”云画性子稳重,做事知道进退,她用双手接了高公公递过来的粮食,还是小心翼翼的劝道:“奴婢知道您是心疼大伙儿,想让他们能吃上顿舒心的膳食。可如今咱们在山上日子太过艰难,有了粮也得算计着用……”
“别算计了。”岳西越坐越冷,她身子单薄得过了头,根本不抗冻,把喜来抱在怀里才算有了点暖和气儿,若说她现在能有什么愿望,那还就是喝上一口热粥让冻透了身子缓缓了。
“就听我的,把粮食分两顿儿吃,先把今天对付过去。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说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众位太嫔娘娘的头顶上扫来扫去,像是在看谁的头发多似的。
“甭管吃几顿儿,皇后您都别打我们头发的主意!”江岚沉不住气,被岳西看得心里没底儿,她平时说话就不会拐弯抹角,有话就说了出来。
“嘿嘿!还是太嫔娘娘您还真给我提了醒。”岳西一边用手揉着喜来的秃脑袋一边坏坏地说道:“诸位太嫔娘娘都是春秋鼎盛,一头秀发各个生的又黑又浓密……”
“娘娘!”苏谨言一看她果然是又打起了别人脑袋上头发的主意,忙往前走了一步想劝一劝她熄了这个念头。
“苏兽医,这事有你一份。你把帽子摘下来让我瞅瞅头发好不好。”岳西笑眯眯地瞅着他,等着看他的反映。
“咳咳!”苏谨言闭了嘴,尴尬地臊了个大红脸,简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好,心里隐隐的有被调戏了感觉。
“等这点粮食吃完,咱就把行宫的牌匾一摘,‘如是山庄’改成‘如是禅院’,再剃了大伙的头发,我改做方丈,你们就跟着我下山化缘去吧……呵呵……”
岳西说的一本正经,尤其是最后几声笑的让人毛骨悚然,只把在场所有的人都说的傻了去。
“娘娘,寺庙里是有佛菩萨供奉的,咱山庄改了名字也不是寺庙啊。”喜来从她的胸口探出头来,把脖子伸得长长地,躲开她的下巴。
“哎呦,懂得不少嘛!”岳西一把把她捞回来,又揣回怀中:“没佛菩萨造像好办,到时候咱找一床颜色鲜亮的被面让你师傅披上往香案上一坐,你看他面白无须,是不是和庙里供得那些很像?再在他身前放置一个香炉,准有人烧香!”
喜来张着嘴巴扭头望向高公公,怎么看也觉得尖嘴猴腮的师父不像庙里供得佛菩萨那么庄严,倒是真和娘娘说的一样,师父是面白无须的。
“娘娘,这可使不得啊!老奴可不敢亵渎神明啊!”高公公心惊胆战地扑到在地,唯恐对面的那个女子哪根筋不对了,明早逼着自己这样做,那可是糟糕透了!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岳西对着霞染一使眼色,示意她去把跪在地上磕头不已的高文给搀扶起来:“我这不就是说笑吗,瞅把你们给吓得。”
一阵冷风吹过,地面上被打扫得很干净,什么也没卷起,只让人觉得脸前一凉。
岳西看着众人脸上木呆呆的表情,也没了调笑的心情。
“霞染,去煮粥吧,大伙儿没事的都去膳房呆着,那里一生火就能暖和些。”
“是。”霞染从云画手中接过那个包袱,施了礼朝着膳房走去。
听她胡诌八咧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正经话来,大家也就给她面子,一起出声跟着应了,然后拖拖拉拉地成群结队跟在霞染身后去了膳房。
“你也跟着去吧。”岳西把身前裹着的棉被打开,把喜来放了出来:“云画,回去找找,看还有什么东西给这个孩子的脑袋遮遮,别给冻出冻疮来。”
“嗳。”云画一愣神,还是赶紧应了,声音里透着高兴。这样的小姐才是过去的小姐呢,对谁都那么的好,对谁都上心……
“您也先回寝宫歇歇吧。”看娘娘想扶着门框站起,云画连忙费力地把她拉了起来。
“高公公。”岳西叫住了正垂头丧气往膳房方向走去的高文:“给他们安排个住处。”
她指着那些还呆愣在门口的叫花子说道:“以后,咱们两拨人合在一处,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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