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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七尺男儿在面对心爱之人死去的“现实”时,竟是落下泪来。沈媛觉得感伤的同时,又忽然能明白表姐做出的一切牺牲,虽然她觉得不值,但是对于那个陷进爱情里的女人大约是值的吧。
她又站了一会,看见他踉跄转身,一步一步走到沈父沈母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向他们说对不起。
沈母想着自己还在医院里的女儿,心里对他有恨,可是又怕辜负自己女儿的一番苦心,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俯在沈父的怀里哭的肝胆俱裂。
那男人听见头低的更低,愧疚自责的说,若溪是为了救他而死,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痛到希望自己也跟着死去,但是他这条命是若溪给的,他只能好好活着,替她尽孝,他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父母一样对待,不求得到他们的原谅,但求让若溪走的放心。
并且当着沈若溪的“墓碑”立誓,十年不娶溲。
那个他唤为母亲的人,听到他的话当即昏死过去。他都不为所动,依然跪在沈家两位长辈面前,仿佛只有这样他心中的罪孽就会减少一分。
沈媛听见他感人肺腑的一段话,冰冷的心也被触动,当下离开墓园,去了沈若溪的医院,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昏迷中的沈若溪。
她说,那个男人明知道你已经“死了”,还愿意为你空出十年感情,这样的深情连我都感动了,姐,如果你听得见能不能给我一个奇迹,早点醒过来,不只是我们在等你,那个你爱的男人也在等你恧。
之后她也经常来,偶尔会跟她讲讲严啟政最近的事情,跟她说偶尔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喝得伶仃大醉,耳边听来的谣言都是严啟政被沈家才女甩了,伤心欲绝终日醉酒度日,她还笑着对她说,表姐,你再不醒来,你心爱的男人估计就要荒废了。
她觉得表姐那么爱严啟政,听到他过得痛苦的消息必定会不舍,说不定哪天就醒来了,可是这一等是十年。
后来她出国了,因为不愿意再面对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姐不能回应她的说话与笑闹,那种寂寞与悲伤,恐怕没有几人能懂,一别数年很少回国,直到一道越洋电话,为了父母给她安排的家族联姻。
重回故地,也第一次见到严啟政还未满十年就娶进门的女人。
那时她的心里就觉得严啟政背叛了自己的诺言,对他怀着深深的不满。
此刻听到他如此冷漠的撇清关系,心里更加愤怒。
“媛媛,不得无礼!”沈父一声厉喝打断沈媛的话,要知道现在的严啟政已经不是当年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了,现在他的地位已然超越当年的严老爷子,掌握了晋城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手段铁血强硬,连他们地位不差的沈家也要忌让三分。
被沈父这么一句批评,沈媛觉得有些委屈却又不甘心的说:“叔父,我说的有错吗?现在表姐是失忆了,以为自己还是十九岁的小姑娘,所以到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我都不敢去见她,生怕她看出原来她已经二十九岁已经不再青春了!”
听见沈媛一副饱含控诉的话,严啟政也觉得喉头发紧,想道沈若溪那日见到他后,有高兴更有惊讶的说,啟政,你为什么跟上次见到的不一样了,她伸手摸摸他的脸笑着说,变得更成熟呢。
他心里觉得震撼的同时,说了其他的话让她转移了注意力,也把病房里的镜子都撤了,生怕她察觉自己容颜里的变化,他怕见到她目光里的失落与委屈。
面对沈媛的指责,严啟政语气沉重的说道:“对不起……”
好像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沈媛听见更加管不住自己,气恼的说:“如果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我姐那浑浑噩噩的十年,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跟你的老婆回家双宿双飞去!”
“媛媛……”沈母看出严啟政脸上的难过与压抑,制住了沈媛后面的话。
若溪昏睡的这些年,严啟政对他们两老的无微不至,当真是当做自己亲生父母对待的。他痛苦的那几年她也看在眼里,甚至在多次听见医生面无表情的跟他们说沈若溪不能醒来的消息的时候,心灰意冷的她也曾出言劝过他,不用管他们了,还是重新找个好女人。
可是他却摇摇头说,试过了,走不出去,一闭上眼睛全是若溪躺在他怀里浑身是血的场景。
她只有无言落泪,想明白后也觉得有些东西其实是命,这是若溪的劫难,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严啟政身上,他已经够苦了,还连带着严家父母也跟着黯然伤心。她是母亲,也理解苏云失落的心,终于有次狠下心拒绝了严啟政上门看望他们的请求,把他关在门外,并吩咐佣人别再让他进门。
更放话出来,不要再出现他们面前,不然只会让她想起若溪的“死”,徒增伤悲。
严啟政听见这话,倒是真的不敢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私下里总是差人看望他们,替他们解决难题,就连沈父的生意都是他一路照顾,一路庇护。
作为一个晚辈,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
沈母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知道十年过去了,让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死守着一个承诺。更何况还是在他们制造的若溪已经死亡的假象里,没有一丝一毫希望的前提下去守着这个承诺,倒是有些为难人了。
若是若溪不再醒来,她也能忠心的为他祝福。
但是若溪现在醒来了,她还是自私的希望严啟政能够多考虑自己的女儿一点。毕竟若溪现在已经二十九了,还是带着残破的身体,以后想要嫁人可谓是难上加难。
沈媛当然能看出沈母的不忍心逼他,却又怀着希翼的矛盾心理。
倒是收了脾气,看了看严啟政,冷冷的说:“严先生当年立誓说十年不娶,却在还未满十年的时间里已经跟别的女人领证结婚。这件事情你要怎么解释?”
严啟政目光坦荡的看着她说道:“我决定结婚的那天看过若溪,跟她说过我的决定……”
沈媛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跟沈若溪说过他的决定,无非就是在她的‘碑下’跟她说过。
不禁冷笑:“既然说过,现在知道她没死不是应该更愧疚?跟一块破墓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当着她的面说啊!”
严啟政沉了眸子,嗓音低缓却坚决的说:“我会跟她说的,所以希望你们也能多去看看她,你们才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精神支柱,我虽然觉得愧疚,但是十年过去,我的心境已经发生变化,我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我了,虽然这样说出来会显得自私,但是我现在确实已经不能再接受她了……”
沈媛气的就差拍桌子了,大声的说:“严啟政,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母也觉得伤心失落,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啟政,真的就没有一点可能吗?你也知道若溪醒来后对你的依赖比我们要多很多倍,我们不是不去看她,只是觉得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你啊……”
“我知道……”严啟政看着沈母失望的神色,也觉得愧疚:“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去看她,但是会减少次数,若是让她对我的依赖更深,我走的时候她会更加接受不了,还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沈母还准备说话,沈父已经开口,威严的声音还带着疲惫:“行了,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若溪这辈子算是毁了,你还希望啟政也跟着毁了吗?”
那饱含悲怆的语调从一个在商界说一不二的男人嘴里说出,严啟政只觉心里一震,抬头望着沈父,他的话听起来是在替他开脱,实则暗含指责,是因为他若溪的未来才那么的灰暗,若他自私的离开,他的未来是幸福了解脱了,那么他的女儿呢,不光要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还要承受她已经昏睡十年的残忍事实……
就在这么一刻,他多么想回答,不如就让我陪着她吧……
可脑中却不自觉的想起昨夜杜思雨在他怀里委屈的无声落泪的模样,他可以回到过去那种麻木不堪的生活状态里,但是她要怎么办?
他相信她的承受能力极强,若他现在放手,她转身就能把他忘掉。即使失望伤心也不会有过多的留恋。
但是一想到她会把他忘掉视作陌生人的场景,他想想都觉得心痛。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若是没有了她,他怕连心跳都觉得沉重。
虽然犹豫过挣扎过,但是在心里他已经把感情的天平趋向了那个只有在睡熟的深夜里才会卸下防备,安心的窝在他怀里对他充满依恋的女人身上。
面对沈父近乎逼视的沉重目光,只能狠心,他在心里说,若溪,这辈子是我负你,来生我再补偿。
他轻轻的开口,避开沈父别有深意的话:“我会经常去看她的,对她,我只能说抱歉。”
沈父顿时撂下脸,脸色难看。
一顿饭吃的差强人意,沈母没动几下筷子,眼泪却流了许多,沈父气的一拍桌子:“哭什么哭,给我回家!”
然后起身带着人就走了。沈媛也瞪了他一眼,样子十分的不甘心,却也跟着两位长辈走了。
他独自吃完,下午的时候去了医院。因为他答应过今天还会去看她。
回到医院的时候,严啟政先去医院办公室问了下医生她的情况之后才去病房里看她。
推开门,沈若溪正被人搀扶着下地行走,见他进来立刻高兴的朝他走来,因为走得急了,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住身体,她就势依靠在他的身上,欣喜中夹杂着委屈的语气:“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
说话的瞬间她好像闻到了他身上来自别的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却泌人心脾。和她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相似,她皱着鼻子不高兴的说:“身上怎么又有别的女人的味道?跟秘书不要走那么亲近行么,我会吃醋的。”
要是以往他会哄着她说,他会注意的,会保持距离的。
但是今天他好似换了一个人,表情虽然也温柔但是却偏冷淡,听到她的话也没有去解释这个闻多了连她都觉得熟悉的味道。
严啟政扶着她在床上坐下,关心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护士扶着我也能走一会路了。”沈若溪笑着说:“我最近都在练习走路,估计过不了几天我就能和你一起出去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先带我去看伯父伯母,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男人握着她胳膊的手有些僵硬的收紧,沈若溪奇怪的抬头看他,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对劲,关心说:“啟政,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严啟政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失控了,他松开自己的手,望着那双琉璃般纯净的眸子,笑了笑:“没事。”
沈若溪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她一向很乖,他不想说的她从来不问,她脸颊靠在他胸膛里听着他心口沉稳的心跳,仿佛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安心一般。两人都静静的不说话,沈若溪很享受这样独处的方式,有他依赖有他在,她变得异常安心什么都不怕。
这时门口出现喧哗声,望着几个抬着镜子过来的工人,沈若溪有些奇怪的抬头望了望忙碌的人们,又望了望目光飘远的严啟政,“啟政,他们怎么又把镜子搬回来了?你上次不是不要我的房间里有镜子吗,你还说我车祸后额头上有快疤,怕我看见不高兴所以才叫人撤走的……”
“你额头的那个印子已经很淡了,你现在很美所以不需要再避着镜子,不信你自己看看……”有人已经递了块小镜子过来,严啟政把它举到沈若溪的面前。
沈若溪好奇的看了一眼,却是有些目瞪口呆,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严啟政的脸:“啟政,我为什么长变了……就好像变老了一样……”
严啟政安慰的说:“你没有变老,只是更成熟了,你没有发现这样的你更漂亮了吗?”
沈若溪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不再青涩年轻,虽然并不是真的老气,她的皮相一等一,还透着岁月沉浸下的风情,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情绪失控一把打掉他手中的镜子,哭着说:“我不要变老,我才十九岁!我不要!”
严啟政淡淡的声音还带着痛楚,“若溪,你已经不是十九岁了……”
“不,我不听……”沈若溪捂着耳朵,从他身上跳下来,她还穿着医院里软拖,镜子倒竖起的碎片扎进了她的脚心里。她痛往地上摔去,那里是更多的锋利碎片,沈若溪吓得闭上眼睛,严啟政已经及时抱起她的身体,有些压抑的嗓音看着她:“若溪,冷静一点。”
早有人在收拾地上的碎片,严啟政吩咐道,拿纱布和酒精过来。然后抱着她坐在远处的沙发上。
沈若溪情绪还是激动:“啟政,我到底怎么了,我为什么变老了,我不是还在学校里上学么,我还准备出院后去学校把功课补回来的……”
“若溪,你失忆了,只记得出车祸和之前的事情,车祸后的事情你都忘记了……”严啟政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虽然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车祸后你昏迷了十年,你……”
“别说了,我不想听!”沈若溪捂着耳朵,抬脚就想下地,想要离开这个原本带给她温暖此刻却无比冰冷的怀抱。
却被男人抱紧了身体,他看见她失神的样子没有再说,拍怕她的背,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意味:“别乱动,你脚受伤了,先用酒精处理下。”
已经有医护人员提着东西走进来,沈若溪停止挣扎,任由护士替她包扎,伤口处理好,医生说她估计这几天都不能再下地行走。
沈若溪像是没有听见,靠在严啟政身上仿佛失去了力气般,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
严啟政抱着她又安慰了一会,沈父沈母已经得到消息,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女儿毫无生气的样子。
连他们进来都未看他们一眼,沈母顿时心疼的掉眼泪,“若溪,你别吓妈,你看看我……”
沈若溪还是睁着眼睛,望着房间里的某处,安安静静的样子就如同多少次她来看她,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一般。
沈母气狠了,指着严啟政说:“没想到你真的这么狠心,这是我闺女,你对她如此残忍,简直是挖我的心剜我的肉!你走!以后我都不想看见你!”
严啟政觉得愧疚,却也只能感到抱歉,他冲两人颔首:“若溪就拜托两位照顾了。”
他起身把沈若溪放在床上,刚刚还一动不动的人儿察觉到他要走,手指捏着他的衣袖,声音微弱的说:“别走……”
沈母听了越加伤心,沈父在一边叹气,严啟政手指楷掉她眼角的泪,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好好休息,不要在下地乱跑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起身,指尖一点一点的从她手中抽离。
转身的时候,他看了眼沈家两位长辈,他们看着他的目光虽然算不上痛恨,但是都是含着指责的。
严啟政再次歉意的颔首,最终打开门,挺拔修长的身姿消失在门外。
沈若溪娇弱的低泣从门缝里传来。
严啟政迈出的步子都觉得沉重,却不得不狠下心,继续往前走,此刻的他无比的想见到杜思雨。
只有她能带给他安慰……
一品居,王妈说杜思雨打电话过来,晚上回家里住,不回来了,要他别等她。
严啟政只觉得原本就空洞的心越加空洞,他坐在客厅里,王妈留他在家里吃饭,他也低着头并未答话。
怕他不留下来,王妈还特意说,太太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先生这几天瘦了,让我顿点汤给你补身体。
严啟政这才回神,说了句好。
王妈高兴的去厨房炖汤,心道,果然太太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严啟政吃完饭又在书房里处理会公事,虽然最近他很少去公司,但是公司里的那些心腹已经把他安排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许恒经常会去医院向他汇报事情。包括严子琛最近虽然表面上看着已经服从了董事会的安排,暗地里却借助秦家那边的势力联络公司里其他摇摆不定的股东谋划着要夺权的事情。
这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倒是没有占据他多少思绪。
现在让他掌控不住的是他岌岌可危的婚姻。
处理完公事,他拿着车钥匙就准备出门,因为在他办公的这两个小时内,他已经走神无数次,经不住的去猜测杜思雨这次回娘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是想家了,还是逃避他,亦或是已经在悄悄谋划着要跟他离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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