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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拨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慕寒川抿起唇笑了,他甚至能想到江韵看到他的来电时,脸上会是怎样苦恼的表情。
慕寒川知道,若江韵知晓中午他对江萍说的那些话,她大概会对他说,‘慕总,您未必脑补的太厉害了些,你想跟什么女人往来,就跟什么女人往来,我什么时候嫉妒过。’
她就是那样,在经受她母亲身故和方岳的事情之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对一切靠近她的人充满防备和抵抗。
像个警醒的刺猬,把他推拒在她为自己设定的安全范围之外檎。
中午在爱侣湾,朦胧的纱帘晃动,他清楚地看到了面对方岳时,江韵的茫然无措和仓皇躲避。
慕寒川心里无比清楚,江韵心中,方岳的位置一直在。
江韵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彻彻底底地从心底清楚。
但有时候,人活的太清醒了,并非好事魍。
就如同此刻,听筒里电话被拨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传来,再一次认识到方岳在江韵心里的重要程度,慕寒川心中,并不好受。
他长身而立在昨夜自己抽了许多烟的窗口,吹着深夜的冷风,静静等着那边的人接电话,心头有无限期待,也有许多不确定的情绪。
终于,在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中,电话那头传来江韵的声音,“有事吗?”
即使是这样不太待见的问句,慕寒川听了也觉得心情大好。
他勾起唇,笑了。
管家夏秋送来咖啡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慕寒川脸上的笑是实实在在的,再也不虚无,不像镜中月水中花,一触即散。
他眉宇间那种难以名状的好心情,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像是一个孩童尝到了棒棒糖的甜那般,静谧而满足。
夏秋也便笑了,她把咖啡放在桌上,转身时还不忘对慕寒川道,“我上次见太太,那还是先生您第一次带她回来时,她早起下楼问我拿衣服,那时先生您晨跑刚回来,还没进别墅。当时我看到太太似乎对您笑了。”
事实上,那个早晨,江韵的确笑过,她欣赏生活习惯健康讲究的男人,晨起跑步或许并不难,但要做到数年如一日,却未必有多少人能坚持得下来。
慕寒川当然没看到江韵那个笑容,但夏秋站的离江韵那么近,她看到了,且看得清清楚楚。
“是吗?”慕寒川把手机放远了些,回眸问夏秋。
夏秋这才看到他在握着手机打电话,她点头,“是的。”之后转身走了。
电话那头的江韵半天没等到他回复,再次问了一遍,“慕总?找我有事吗?打错了?”江韵疑惑。
慕寒川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当真是赏心悦目、男色无双。
他薄唇一开一合,淡然回江韵的话,“没有打错。的确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夏秋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回过头来笑着看慕寒川,“先生,太太笑起来很好看。”
慕寒川心情大好,他当然知道江韵笑起来很好看,挑起眉理所当然地对夏秋点了点头。
夏秋看他手上还握着手机,知道他是在与江韵通话,她心领神会,为慕寒川带上门,悄悄出去了。
慕寒川听到关门声,接着对电话那头的江韵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跟江萍说我结了婚,有了妻子。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何时正式搬过来与我同住?宅子里有人说你笑容美丽,想每天都能看到呢。你若再无动于衷,我恐怕就要以你新婚夫婿的身份去江宅请你了。”
这话虽然说得咄咄逼人,但刻在脸上的笑却依旧没变。
江韵蹙眉,蹙的很紧很紧,那晚在于归园,她其实只是出言试探他。
慕寒川这么有城府,不会不懂。
而今他却真的这样做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江韵想不明白,更看不懂他。
但没办法,话的确是她说出口的。
江韵无奈的吁了口气,闭上眼缓声道,“慕总,我跟你说过,你帮我把我母亲的骨灰带回国,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恩情,我一直铭记着,也打心底里非常感激你。但感激归感激。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草率地做决定,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慕寒川笑了,边笑边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说让你跟我住,说让你跟我睡了吗?”
呃……
江韵脸瞬间红了,他说的这般直白,她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妥协,“好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搬过去的。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她语气中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感。
慕寒川知道,江韵这一生虽只过了二十几年,却已经历过两次无情背叛。
第一次,被父亲遗弃,随她母亲四处奔走,无家可归。时常食不果腹、衣难蔽体,生活的艰辛不必说也能想象得到。
她虽出身富贵之家,却中途跌落谷底,心里的痛苦,恐怕少有人能够体会。
这第二次,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深爱着的那个,在处理完章瑾慧的后事从巴黎回国之前,她甚至想过,再也不回江家再也不涉足章氏,就让所有的恩怨都随着她母亲的离世,彻底烟消云散。
管它什么阴谋什么算计,都算了吧。
她梦想着能与方岳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过最简单安稳的日子,有儿有女,百岁终老。但结果,却再一次被伤得体无完肤。
这种情况之下,想要重新接纳一个男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何其困难。
江韵的抗拒,他都能够理解。但他也说过,他不是江秉毅,更不是方岳。
江韵这么简单地把他划为那两个男人的同类,太以偏概全了。
慕寒川抿了一口夏秋送来的咖啡,入口香浓,听了江韵的话,他心中既苦且甜。
她说总会搬过来的,看来,倔强的外表与坚硬的外壳之下,她内心里总算是做了让步。
慕寒川意识到这点,心中开怀,笑着道,“韵韵,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信任我,我长得很像是坏人吗?”
为什么不信任他?这个问题,江韵也没考虑过。
似乎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该相信他,心里有了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就不愿意靠他太近。
江韵叹了一声,“慕总,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答不上来。或许就像旁人说的一样,你高高在上,不乏城府,心思深沉,我们谁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而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女,还是一个被背叛的女友,我已经这么惨了,大概是不想让自己更惨吧。”
她实话实说。
慕寒川听到她最后一句,不由得笑了,她倒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咖啡香浓,在黑夜里冒着白烟,慕寒川的脸便被笼罩在这烟雾里。
他好整以暇的换了个站姿,靠着窗台站着,封神俊逸,容颜绝色到让人睁不开眼。
慕寒川保持脸上不变的笑容,“江小韵,我明白你心里的阴影,也理解你的防备和不安。但你需要怀抱,我又敞开了愿意给,你却这么不讲情面,一次又一次拒绝我。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江韵被他这话问得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不回话。
慕寒川也不生气,“好,你不答,我来跟你说。我三十二岁了,是个无论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有着强烈的正常需求的男人。做为你被法律认可了的丈夫,我宁愿睡着的时候在梦里跟你翻.云.覆.雨,也不曾强迫.你与我发生关系,这些还不够吗?我很奇怪,你为何不试着相信我?还是你以为,我会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你?这世上好女人那么多,江家小韵,你竟敢这么自信吗?”
江韵听他这样说,脸热了起来,脑子也转不了圈了,只能回他道,“不是自信不自信,慕总,我只是觉得,我跟你…似乎…还不算是很熟。”
江韵说的是实话,她与慕寒川确实不熟,还未与他领证时,她只是偶尔在金融杂志上看到他。
照片上的他,高高在上,清贵如同这人间的王,眉眼之间带着让世间诸人黯然自秽的无双颜色。
是精英中的精英,美男中的美男。
任何女人看到这样的男人都会心动,但江韵明白,这样的男人,不属于她。
因为就在那之后不久,她在娱乐杂志上也看到了他,他与江萍一起入画,被狗仔拍到同去吃饭、逛街。
慕寒川成了她同父异母姐姐的男朋友,而彼时她有心爱的方岳,她完全没对慕寒川动任何心思。
既不熟又何谈了解,不了解,又何谈信任他呢。
如果不是这次她母亲车祸身亡,背后的真相又扑朔迷离,又这么巧合的让她看到了方岳和周致敏同处一室一整夜。
她或许根本不会跟慕寒川有过多的牵扯,也永远都不可能与他有任何交集。
电话那端,慕寒川悠悠地开口了,“对,你我确实不是很熟。所以,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这个人,没别的怪癖,就是不太喜欢有人对我不守信用。你既然说了会搬过来,那我可以给你时间,但别太久。自己亲口答应的事,你最好能够说到做到。”
语毕他挂了电话。
江韵盯着手机,今天是慕寒川第二次主动挂断电话了,这个男人,越来越霸道。
他这样简单的警告,猖狂、阴险、且目中无人。
江韵低眉无奈叹了口气,在她的印象里,慕寒川是个克制的,隐忍的,成熟的,光芒内敛的男人。
但不知怎的,在她面前,他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看来她若再不搬去于归园与他同住,日后耳根子是清净不了。
翌日江韵轮休,她起的晚了些,江宅众人早就吃过饭各忙各的去了。
她没想到江明琮还在宅子里。
她刚洗漱完毕准备换掉身上的睡衣,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停下动作,过去开门。
门开了之后,江明琮站在门口与她短短对视,她身上睡衣轻轻薄薄,露着肩膀。
江明琮把目光错到别处去,他知道,往年江韵不回来便罢,但今时今日,她一旦回来了,就不可能会放过吕秀珍。
那是他亲生母亲,他不可能不管不问。
昨晚江萍与江韵的争执,他听到了,当时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阻,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但今天不同,经过了一夜的深思,他想与她谈谈。
江韵与江明琮对面站着,江明琮为了吕秀珍来找她,她可以理解,但不会妥协。
她以为江明琮会进来与她长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的。
没想到江明琮却只是靠在门上,轻声问她,“你既然决定了要趟这趟浑水,可有做什么准备吗?我知道你首要目标是章家,目前还不会这么快把矛头对准江氏,只要不伤及我母亲和萍萍,我可以帮你。还有,关于慕寒川这个人,我与父亲的想法相同,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太阳过窗落在房门口,轻轻绕在男人的长腿上,光晕浅浅。
江明琮就那样静静站着,脸上的表情诚恳无比。
江韵知道,如果她需要江明琮帮忙,他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她这个大哥,父母都是那般狡猾如狐阴冷如蛇的人,他却偏偏谁都不像,性子耿直、温软。
他是个好哥哥,起码跟江萍相比,江明琮确实像个兄长那般,一视同仁地疼爱江韵。
江韵又转念一想,江明琮毕竟跟江萍才是同父同母所生,他心里到底向着谁,她不敢妄下定论。
这一父一兄都劝她别接近慕寒川,是为了江萍吗?
江韵垂眸,避重就轻地回话,“你父亲说得不错,我二舅历经早年集团争端,残废了,那之后性子也变得愈发懦弱。我此时想扭转乾坤,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江秉毅似乎忘了,江韵的二舅其实还是有个儿子的,即是她表哥章知易。
章知易此人性子沉稳,也颇有城府,不比他父亲年轻时差。
在江韵心中,章知易比奉先集团那些家族蛀虫要强一百一千倍。
“你怎么知道章知易就一定是合适人选?你凭什么觉得他能带领章家走出在商场上日渐衰颓的局面?”
江明琮问出这话时江韵心头一跳,江明琮果然了解她,连她这样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事实上,江韵回国前已经通过老于联系过章知易,他有野心,她有门路,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而且,自打半年前,章瑾慧断了与于家的联系之后,于管家就慌了。
于家老一辈曾跟随江韵曾外祖父章老太爷,撑过因家族资产而起的内斗,从数个如狼似虎的亲族中接下章氏企业的大权。
到老于父亲这一辈,又在为江韵外祖父章孝先办事。
他与章瑾慧以及江韵的二舅,可说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早些年于家虽从章家分出去了,两家人不住在一起,但关系一直紧密,走动得多,亲情代代相传,不是说舍就能舍。
江韵笑,侧身站在江明琮面前,与他对视,她眸中有残忍,“对,做为我那个残废了之后就再无斗志的二舅的儿子,章知易固然不一定是章家最适合主事的人,但章家那些在我外公去世后暗地里算计我母亲,在你父亲背弃我母亲选择你母亲吕秀珍时,不仅不守望相助反而落井下石的人,怎么配做奉先集团的掌权者。”
“你父亲。”江明琮纠正她。
江韵还是笑,笑容却渐渐变得悲怆,“这些年顶着江夫人的身份,与他一起光鲜亮丽地出席各大社交场所的女人,是你的母亲,不是我母亲。被他带在身边,用尽满满的父爱温柔呵护的儿女,是你和江萍,不是我。我父亲?大哥,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听完江韵的话江明琮眼睛黯了,他抬手抚抚江韵的头发,柔声道,“大哥知道,父亲对不住你们母女,但是韵韵,我总觉得你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软善良的女孩子,你变的让人觉得陌生。”
江韵冷笑,“是吗?我也有些不认识自己呢。但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我的母亲,她曾受过怎样的痛苦煎熬!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你母亲,她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江明琮也生气了,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韵韵,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我母亲再不好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对她用这样的字眼?”
“这样的字眼?她的残忍卑劣用任何字句都无以言表,我这样说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大早晨又闹了个不愉快,江明琮不想再与她争执,看了江韵一眼转身走了。
江韵穿了件驼色薄款羊绒外衣,背着她升大学那年章瑾慧送她的旧背包,徒步走在蓝天白云下,穿街过巷。
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她有种错觉,几乎以为那是母亲带着体温的怀抱。
慕寒川催她搬过去,她是时候回与母亲一起租住的房子里整理一下有些不能丢掉的东西了。
那人却仿佛知道她心思似的,她转了一趟公交等下一趟时,慕寒川的车转了个弯,由远而近,正正停在她面前。
“顺路,我送你一程。”车窗落下,那人唇边笑容浅浅,绝代风华。
江韵一愣,摇了摇头,还后退了几步。
她还没跟他说她要去哪里,他怎么知道顺路。
看她退却,那人却一点没有催她的意思,就大喇喇把车停在公车站牌处,不前进也不后退,很是稳如泰山。
江韵望了慕寒川一眼,他眸中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让人抓狂到很想挠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公车进站,站牌下等待着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上去,但路却被前面的轿车挡着。
司机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还把目光往江韵身上瞥了瞥,。
轿车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司机按开车门朝着江韵道,“丫头,你们小情侣闹别扭得分地方啊,我这一车人急着走呢。”
满车的乘客也纷纷附和,言辞之间均表达着不满。
慕寒川也笑着看她,之后出声提醒,“再不上车可就引起公愤了,慕家小太太。”
江韵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车里,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难得慕寒川今天亲自当司机,江韵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在后排静静坐着,却觉得驾驶座上那人目光太过灼热,透过车前方悬挂着的倒车镜一直在看她。
江韵被慕寒川的眼神折磨地受不了,只能抓起后座上的报纸挡在了脸前面。
慕寒川却是笑了,“你担心什么,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江韵,“……”
中途他带着她绕路,车里放着轻音乐,他却改成了情歌,是江韵没听过的曲子,曲调温柔玩转,歌词也写得很美。
江韵坐不住了,问他,“慕总,你今天……很闲吗?”
她意有所指。
慕寒川挑眉,透过倒车镜与她目光交汇在一处,“挺忙的,我其实不是上帝,看不到你在哪儿,在做什么,你不用觉得我做每件事都是那么的处心积虑。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出来偶遇你,今天要亲自去江北实地考察一下,正好看到你等车,想顺便搭你一程。”
慕寒川话音刚落不久,有电话打进来,他接了。
却是那个聊天不带颜色会死的赵疏文。
那人扯着嗓子朝他喊,“寒川,公司里一堆事儿等着你处理呢,江北考察的事你不是交代给丹妮了吗,之前也听你说要微服私访啊!”
喊完之后还笑了笑,暧昧之意溢于言表。
赵疏文嗓门儿这么大,江韵自然听到他说的话。
慕寒川脸色黑了黑,冷声回赵疏文的话,“我是不是吃了多少饭,走了几步路,也要时时向你汇报?”
咳,上次在慕寒川办公室,这赵疏文还笑邓雷是专业补刀一百年。那方才他说的那些话,绝对比邓雷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晋升为打脸专业户了。
听慕寒川语气不好,赵疏文在电话那头笑的贱兮兮的,“别,我可不敢偷窥你的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只是觉着吧,你除了碰上江家那妞儿的事,会这么手忙脚乱没有分寸,其它时候都还是非常冷静自持,无比有高冷大BOSS气势的。咦,你这会儿不会跟你那小太太在一起吧。”
慕寒川脸色彻底黑了,但他倒是好素养,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顺手关机,而后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把手机扔在了副驾上。
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电话那头的赵疏文此刻正坐在冯远的办公室里,他暧昧眨眨眼,低声跟冯远嘀咕,“远哥~冯总~哈哈,你果然明察秋毫啊。猜的一丁点儿没错儿,慕总视察江北这事儿,还真是临时起意。肯定跟江家妞儿脱不了干系。”
事实上,是邓雷带夏秋出去采买时碰上了江韵,邓雷想了想,就给自家先生打了个电话,说在往江北去的路上看到了太太。
车里,江韵知道了慕寒川接她确实是有意为之,倒也不生气。
她清清嗓子,“说了要搬去与你同住,我不会食言,你既然载了我,就顺便与我一道把东西先搬过去吧,也好让你安心。”
慕寒川听她这么说,黑着的脸色又渐渐舒缓了过了,理所当然地淡淡回了一声,“好。”
这个人,被人戳穿之后,能如此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如此镇定,江韵对他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车子中途经过江州摩天轮主题公园,江韵望着那些年曾与方岳一起坐过的摩天轮,在心间正式与过去的岁月道了别。
有些东西,纵使再不舍再难忘,也终要成为往事。
对面9栋16层装修精美的大房子里,方岳站在窗口抽烟,他眉头紧锁着,烟头烧到手指都未察觉,一张柔和的脸上此时却写满了冰凉、冷毅与绝望。
温欣然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她都替他觉得手疼,考虑了一瞬间还是问他。“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向她解释呢?”
方岳狠狠抽了一口手中的烟,回眸道,“解释什么?说我背着她,偷偷跟别的女人好了?说我现在浪子回头,想乞求她的原谅?你我认识江韵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她的性子。感情方面,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即便我有再多理由,都不可能得到她的谅解。”
温欣然低眉,“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从来只爱江韵一个,从未背叛过她,为什么不向她解释,为什么!”
方岳不语,有些诧异地看着温欣然。
温欣然眸中却有些泪光,“方岳,这么多年,你节衣缩食为了什么,起早贪黑为了什么!你是用自己做筹码跟周致敏交换了三年,但这三年来,你连周致敏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却最终让小韵那样误会你。你那么努力地想保住她的纯真,用尽了一切真心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你咽下所有痛苦,忍住一切寂寞,总是对小韵报喜不报忧。而今你的付出刚刚得到回报,她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判你死刑。我替你不值!”
方岳上前一步,静静站在温欣然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问她,“谁告诉你的。”
温欣然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你别管谁说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方岳深吸了一口气,是啊,谁告诉她的又有什么分别。
他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径自往外走,“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对你提个要求,这些事,不要告诉江韵。这里是我为她买的婚房,怕也用不上了,你走的时候替我把门锁上,以后别再来这里。找个房产中介挂牌,卖掉吧。”
为江韵买的婚房,用她的生日选的位置和楼层,用尽了心思亲自设计的家,没了她,也便没有意义了吧。
方岳最后看了布置温馨的房子一眼,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
江北破落的居民区,早年的家属院仿佛被被煤熏过一般,到处都是斑驳的黑。
江韵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身边是迈着一双大长腿的慕寒川,两人并肩走着,如同那些年她母亲牵着她的手走过这里一样。
慕寒川拉她的手时她没有拒绝,他掌心温暖干净,让她觉得很舒适。
江韵没甩开他的手,慕寒川有些诧异,不过几秒之后他却笑了,与她一起往巷子深处前走去。
来往的人是在这里租住了多年了,彼此熟识,见了江韵都要打招呼,看到她身边的慕寒川时亦不免要多瞅几眼。
男人身姿颀长容色无双,即使是走在这陋巷之中,却还是光芒万丈。
只是,似乎不是江韵之前的男朋友,怪了。
时有一起走过的人交头接耳,不过就是在说那些事情。
江韵听到了,慕寒川自然也听到了,他修长的大手把江韵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恍若未闻的对江韵道,“这里挺安静的。”
安静,是个好词,说难听点儿,那叫简陋,叫偏僻。
完全没有夜生活的破落地,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有钱人管这边叫鬼屋,叫穷人区,叫影响市容。
巷道里来来往往不少人,不乏指指点点的声音,江韵想把手从他掌心抽出去,慕寒川又猛拉了她一把把她带进怀中,“别听有些人的闲言碎语,他们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做着一夜暴富的梦。女孩子稍微过得好点儿,他们就看不下去,非要在后头嚼舌根,说人傍大款。这是仇富心理。”
江韵不语,这人,倒是看得挺开。
门口卖汤圆的阿婆眼睛不好,等到江韵走近了她才笑着说,“可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了,小韵,结婚了吧。我就说嘛,方岳这小伙子不错,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语毕又眯起眼努力分辨江韵身旁的高大男人,对着慕寒川道,“小方啊,给你盛碗汤圆?”
方岳爱吃汤圆,阿婆是记得的。
江韵听她把慕寒川错认成方岳,忙对她摆摆手,拉着慕寒川就走,“不用了,婆婆,我这次来是搬家的,以后可能就不住这里了。”
慕寒川脸上表情变化倒不是很大,只是握着江韵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江韵与她母亲住的地方是三楼,楼梯上水泥剥落,露着斑驳的红砖,房东是个紧张兮兮的女人。
为了打消房东的顾虑,江韵没有让慕寒川上去。
慕寒川径自在阳光满溢的楼下站了一会儿,太阳照得他周身暖洋洋的,有一种他期待许久的,叫做幸福的东西,远远在望,悄悄蔓延。
慕寒川笑了,时光一日又一日匆匆逝去,他终于达成所愿,江韵就要搬去于归园与他同住,他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三楼房间里,江韵清理东西时发现了一本相册,是前两年她与方岳一起去他老家时拍下来的。
方岳的老家,在一个边远小镇上。
或许,那也并算不上是他的老家,那是他父亲这一代才开始落脚的地方。
整个镇上只有一所小学,他父亲方正是那所小学的志愿教师。
那是个温和谦恭的男人,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像,他虽叫方正,但言语行止之间给人的感觉,却是圆润平和的。
方岳的父亲方正学识渊博,与自己的妻子同是来自城市的知识青年,年轻时到得那个小镇上,却甘愿在那里扎根,做起了默默无闻的教师,把孩子们一届又一届地送出去。
她跟方岳一起去那里时,方家夫妻见了她都很欢喜,像疼女儿一样疼她。
方母还曾与她说,小韵,我没有女儿,以后你嫁来我们家,方岳要是敢欺负你,我肯定不放过他。
许多事,还言犹在耳,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江韵把那些照片以及一切与方岳有关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大箱子里,不整理没发现,一旦整理,却觉得所有的东西都与那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到最后,竟是一件也带不走了。
房东提醒她,“楼下那个男人等你好一会儿了,我看他打扮得干干净净的,那一身的贵气,从头到脚都像个有钱人,你别让他久等。他在那儿站着,我总觉得他跟咱们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一丁点儿都不般配。”
江韵,“……”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果然还都是颜控。
江韵兀自收拾了一会儿,只拿起了一个有些年头的木质箱子,房东问她,“剩下的都不要了吗?”
江韵点了点头。
房东兀自在心里嘀咕,这攀上高枝了倒把前男友忘的干净,她看着那个姓方的小伙子是蛮好的,对眼前这姑娘也不错。
这江韵,走就走了吧,与那方姓男人有关的东西竟然一件都不带,倒也算冷血无情断的干净。
江韵没提退押金的事,房东想她既搭上了大款哪能还在意这些,便也没说起。
又把凌乱的房子看了一眼,江韵提着木箱子下楼去了。
此时,站在巷子深处的慕寒川一回头,却忽然看到温欣然站在巷道进口处,她似乎是有事,一副踟蹰不前的模样。
慕寒川低眉,想了瞬间,抬腿大步走了过去,他周身洒满阳光,此时的表情却像个鬼魅,让人害怕。
温欣然看到他时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围墙之外。
“你来找我,倒是很让人意外。”慕寒川走到墙外,在温欣然面前停住脚步,淡淡开口。
温欣然冷笑,缓声道,“你知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慕寒川挑眉,“哦?那温小姐今天来这种鬼地方是为了什么?”
温欣然眼神闪躲,最后却是终于抬起头来,她不敢看慕寒川,却还是壮着胆子与他对视,“慕总,我已经站在这儿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你就不怕我跟江韵说,她回国来找方岳那天,是你叫人告诉周致敏的吗?你不怕我告诉她,作为她的丈夫,你是怎样阴谋算计,亲手毁掉了她这么多年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爱情?你猜猜她若知道这一切,还会不会搬去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