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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没有纠缠于它们是什么,他更在意这个问题:“它们是怎么进入皇宫的?”
大天狗掉进来时造成的破损,已经被精密的结界自发修补好了。
“结界的话……”盘腿坐在屋顶上,看八重擦拭自己本体的鹤丸举起了手,“没有被完全修补好哦。”
安倍晴明转过头看他:“这位……”
八重接口:“鹤丸、鹤丸国永。”
“鹤丸殿下,”阴阳师在听见鹤丸的称呼后着重看了眼八重手里的太刀,开口时用了敬称,“为什么这么说?”
“大天狗和那名武士——姑且这么称呼了——掉下来的地方,距离刀剑居室不远,我们能感受到武士身上的不详气息,毕竟我们也寄身皇宫,如果让那东西逃走的话,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所以我们决定出手。”
三日月负责斩杀,掩人耳目的结界是鹤丸撑起来的。
鹤丸的结界与皇宫结界的破损处挨得非常近,刀剑付丧神清晰的感觉到了皇宫结界自我修复的力量,但似乎他的结界影响了皇宫结界的判断,修复的力量在完成修复之前突然停了下来,逡巡了一会儿后退去了。而皇宫结界的破损,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始移动,渐渐消失在了鹤丸的感知中。
八重将手绢翻了个面,继续擦:“听你这么说,结界好像是活的一样。”
鹤丸反问:“为什么不可以,刀剑都可以变成我们这样的付丧神呀?”
八重抬头看他:“……我现在难道是在活物体内穿行吗?”
鹤丸抱住自己的肩膀,做出夸张的表情:“感觉凉飕飕的。”
安倍晴明抬头往上看,妖怪们无法看见的结界在他眼中无所遁形,那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般,环环相扣,不断转动更新着的庞然大物:“没修补完就移动了吗……那可真是个浩大的工程了。”
“阴阳寮的大人们辛苦了呢。”八重估摸了下皇宫的范围,心有戚戚。
安倍晴明笑着看她:“辛苦的不仅是阴阳师,还有八重你哟。”
八重:“咦?”
“不行呢,”开口的三日月,“八重已经答应帮我们擦拭本体了,没法再帮晴明大人的忙了哦。”
大天狗的视线落在两把刀上:“已经快擦好了吧。”
“擦拭刀剑可不仅仅是擦刀鞘啊,”鹤丸国永摇晃着一根手指,“而且就算是刀鞘,也不是用布擦拭就足够的。”
生在贵族家庭,八重当然知道要如何保养刀剑,但问题是:“现在没有工具嘛。”
“我知道哪里有,”三日月的视线转向了安倍晴明,“只要阴阳师大人愿意为我们开个方便之门。”
笑眯眯的安倍晴明和笑眯眯的三日月对视的几息时间里,旁边的三只妖怪都觉得身上发冷。
“举手之劳。”安倍晴明这么回复三日月,然后又扭头对八重说,“这位大人很中意你呢。”
八重一脸懵逼,还没想出该怎么回应他,那头三日月就开口了:“哈哈哈,毕竟好多年没人肯陪老爷爷说话了嘛。”
大天狗看了眼三日月,抱臂斜睨安倍晴明,声音不高不低:“你不也一样很喜欢这只小妖怪。”
“因为八重是可爱的小姑娘,当然讨人喜欢。”安倍晴明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这表情让大天狗感到不妙,果然阴阳师接下来的话是,“大天狗你恐怕比我更喜欢八重吧?”
大天狗冷冰冰的声音里浮起一层薄怒:“那是因为她救过我!”
鹤丸国永勾着八重的衣角把她扯到自己的身边来,悄悄和她咬耳朵:“大人们的对话好可怕哦。”
八重攥着脏兮兮的手绢,抱着两把刀干净的本体,悄声回话:“还是三日月的喜欢最讨人喜欢,剩下的两个一个太短暂,一个太沉重。”
“不过就我一个人听不懂吗?”八重没等鹤丸回话,就接着说下去,“方便之门和举手之劳指的是什么?”
“我们说的是,趁皇宫现在乱着,你悄悄带着三日月殿和鹤丸殿到博雅府上,去为他们做个完整的养护吧。”安倍晴明从袖袋中掏出了头上绑着红绳的小纸人,“我的式神会提前通知博雅的。”
虽然八重觉得把皇宫中的藏宝偷偷带出宫去很扯,但既然安倍晴明都不反对,两名付丧神又是一副寂寞得不得了急切的想溜出皇宫透气的模样,八重也就明智的闭了嘴。
小纸人乘风飞行,速度比怀抱两把太刀的八重快了不少,等八重到达源博雅府邸时,神乐小小的身影已经在大门前等候了,狐狸式神小白趴在她脚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尾巴,看上去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八重。”神乐跑上来,高高兴兴的拉了八重的袖子——八重怀里抱着刀,腾不出手来,“这边。”
小白好奇的跑上来,围着八重绕了两圈:“哦哦,这就是八重大人,久仰久仰,请这边走。”
“哥哥有事出去了,我接到晴明的式神,出来等你。”神乐轻轻扯着八重的袖子,推开大门带她往里面走去。
源博雅的府邸非常气派,一进门是个精心打理的庭院,白沙地面上精细的绘着水波纹路,枯山水景色精致。
庭院中有侍奉的家人看见神乐,远远的行了个礼,但并没有跟上来,神乐点头回礼,继续带着八重往里走。
走过几重屋檐,神乐脱鞋踏上了木廊,然后推开了对着台阶的一扇门:“这里可以吗?哥哥平时都在这里保养他的弓箭的。”
源博雅弓术了得,据说曾经协助安倍晴明射杀过妖怪,身为武士,对武器的维护自然精心,神乐推开的门后是一间不大的和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养护武器的器具材料。
“哦哦,这可真了不起。”
不知何时现身的鹤丸踏入和室,盯着养护工具两眼放光。
狐狸小白炸开了尾巴毛:“哇,这、这位就是鹤丸殿下吗?”
“正是在下,你好你好,”鹤丸国永扬手打招呼,“突然出现真是失礼啦,不过八重,可以开始了吗?”
“好的。”八重将怀中的另一把刀放在洒满阳光的木廊上,“那三日月大人请稍等下。”
三日月也现出身形,端正的跪坐在木廊上,阳光透入了他的瞳孔,新月变得更加剔透美丽了,他向八重颔首微笑:“好的,不急。”
神乐和小白一起看着三日月,这一人一式神的脸上都出现了呆呆的表情,像是被三日月的美丽震惊了。
三日月带着点疑惑看过去,神乐猛地回神,脸上红红的:“我去泡茶。”
她说着就跑了,小白炸着尾巴追上去:“啊啊,神乐大人等等我啊!”
这短短的时间里,鹤丸已经挑好了保养用具,抱着从室内走了出来,白色付丧神一边将工具一件件在木廊上放好,一边向八重讲解着哪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八重之前知道,但也愿意跟着鹤丸的讲解再重温一遍,刀剑对养护工具的理解角度和人类的有很大差异,八重听着觉得有趣。
鹤丸讲完,盘腿往木廊上一坐:“接下来就拜托你啦,八重。”
八重点头,态度慎重的将鹤丸的本体太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
锻造技艺高超的太刀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锋利,炽热的阳光被刀身反射,成了冰凉的色泽,常年被包裹在刀鞘之内,刀刃涂着的防锈油还未彻底挥发,刀锋依旧油润,但这份油润因为并不完全密闭的环境染上了灰尘和污垢,不再赏心悦目了。
八重见过的保养,都是养护日常使用的刀剑的,这么有历史感的太刀的养护,她不仅没接触过,连见都没见过。
“总、总之,首先应该弄干净吧?”八重不确定的向两名付丧神询问。
三日月点头:“哈哈哈,随便来就好了。”
鹤丸:“喂喂,这话等你自己保养的时候再说啊!不过没错,先擦干净啦,脏死了。”
神乐将茶端来时,八重对鹤丸的养护进入了正轨,清理了刀身上的污垢后,鹤丸一身白衣比之前更为洁白明亮,白得几乎能发光的付丧神盘腿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微微扬着头,嘴角挑着好看的弧度,上身左摇右摆,看上去好不惬意,他周身有樱花瓣纷纷扬扬的飞舞,其中有一瓣正巧落进了三日月手中的茶杯里。
“诶呀,好兆头呢。”眼含新月的付丧神这么说道。
给鹤丸做完养护,八重举着刀欣赏了下自己的成果,立刻又开始为三日月做保养,这一次八重的动作要比之前熟悉些,在鹤丸嘀咕着“我好像吃亏了”的声音里,她尝试着在保养的时候向三日月的本体输入妖力,这一回,付丧神的本体没有拒绝樱花妖带有治疗效果的力量。
三日月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也飘起了樱花。
神乐抬手接樱花瓣,一边觉得无聊蜷着睡着了的小白身上已经覆了一层粉白花瓣。
两把刀保养结束,一整个下午就过去了。
夜幕即将降临,安倍晴明等阴阳师必须离开皇宫,头系红绳的小纸人乘风飞来,提醒八重得把两把刀送回去了。
“多谢款待。”三日月放下了茶杯,在夕阳中对着神乐欠身一礼。
鹤丸几乎是趴在地上哀嚎:“我不想回去那个黑漆漆的地方,衣服会弄脏的。”
然而他们终究是得回去的。
一轮弯月悬挂在刀剑居室的屋顶上,三日月端正的站立着,嘴角弧度恰到好处,鹤丸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愁眉苦脸。
两名付丧神目送八重等人离开。
八重在彻底看不见刀剑居室前回了下头,三日月和鹤丸还在在门前看他们,有声音随着晚风传来:“记得多来陪老人家聊聊天哦,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