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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晟说试就试,立刻差人送来一支火铳,带着夏子凌来到账外空旷之地。
明初的火铳操作复杂,需要一只手托住铳身,另一手持火褶点燃,然后再瞄准射击。这便需要眼明心静、反应极快,因此,很多初学的士兵需要两人配合,一人还不能完成发射。
幸好夏子凌对火铳很有兴趣,一到军中就找了一支来研究,从前当警察的时候又惯于使枪,在瞄准和意识控制方面很有心得。于是现下操作起来,指哪打哪,填装火药和射击的速度都比熟练的火铳兵还要快上一截。
看了夏子凌的表现,沐晟很是欢喜,看来他平日确实付出了不少努力。
“好,明日我就禀明父帅,挑选右军中干练的火铳兵,随你一起训练,务必五日之内把阵型练成。”
“是,末将遵令。”
沐晟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日禀明沐英后,便从右军中挑选了两百名熟练的火铳兵,拨给夏子凌驱使。夏子凌将他们每五十人一组,分作四列进行训练。
这些兵士都是常年用惯了火铳的,新的战术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要做到各列直接无缝衔接,对象兵造成连续打击而已。为了让没有见过大象的中原士兵见到大象时不至于惊慌失措,失了准头,夏子凌还让人画上数幅巨大的大象画像置于阵前,当做靶子,并让一些士兵射击时埋伏在一旁,学做大象的叫声。
这样的训练场面乍看有些滑稽,不过后来却证明真正起到了作用。
沐晟虽然给了夏子凌五天时间,但是夏子凌深知拖得越久,对明军越是不利的道理。是以加大力度,只用了三天,便把火铳部队训练好了。
于是,作战前一天,诸位将领再次聚于傅友德帐中商议进攻计划。夏子凌由于身负率领刚刚组建的火铳营一职,得以特许跟在沐晟身边,旁听众将议事。
夏子凌第一次参加这样军中高层将领的会议,难免有些好奇,暗自把各位将领打量了一番。正位上坐的是傅友德,年近五旬,看起来慈眉善目,眼中却闪烁着精明之光,一看便是能武善谋、沉着冷静之将,这位历史上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一直是夏子凌比较钦佩的人之一。傅友德右侧坐的是沐英,与他两位儿子一样,三人均是英气外露的勇将之相。
傅友德左侧坐的是朱椿,夏子凌还是第一次见蜀王的戎装打扮。朱椿此刻未戴头盔,束带绑住的乌发垂在银甲上,威严中又透出几缕慵懒的俊逸之气。年纪轻轻与那么多久经沙场的勇将坐在一处,竟然不显得逊色,反而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夏子凌不禁在心中感慨,莫非这就是天生的皇家之气?
“明日我军将与元军决一死战,现下虽有火铳营克制象兵,”说到这里,傅友德望向沐晟,顺带也给了站在沐晟身后的夏子凌赞赏的一眼,让他心里相当受用,“不过攻城之计,还要与诸位将军细细商议。”
沐英首先表态:“现下我军已有克制象兵的秘法,我建议仍然按照前日专攻一门的战术布置。”
对于沐英新训练成的火铳营效果如何,其他将领心中都有些打鼓,如此倚重火铳营,万一强攻不下,恐怕又陷入那日的僵局之中。不过在座众人虽然有些疑虑,但沐英在军中地位甚高,他这话一出,别人也不敢开口了。
沉默了好一会,还是傅友德开口说到:“火铳克制象兵虽好,但是城门甚小,恐到时候大象惊了堵在门口一番踩踏,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听到傅友德说出大家心中的疑虑,诸将皆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沐英这样的提议不免有些私心。如果强攻一门,火铳营和先锋部队都出自右军,那么攻克普定的战功就是沐氏一家的了。
明朝天下已定,武将的用武之地已大不如前,此次出征的三位将军,虽然都是侯爵,但其中又有所不同。傅友德是累军功升至侯爵的,而蓝玉和沐英,虽然都是不世的勇将,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由于还年轻,并未建立太多功勋,前者是靠姐夫常遇春,后者是靠义父朱元璋才升至侯爵。
此次平云南之战,两人都卯足了劲想要证明自己,何况侯爵之上,尚有公爵,谁不想占尽功劳,战后论功行赏,或可更进一步。所以,此刻沐英可以说有几分急功近利了。
沐英随即请命道:“将军,我愿率右军十万之众,誓死攻下普定城。”
傅友德并不怀疑沐英的能力,现在有了火铳营克制象兵,以右军十万之众,要强攻下普定,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是现下北方残元势力虎视眈眈,如若此次在南征中损失过大,恐怕朝廷五年十年再无力气集结大军,一扫漠北。洪武帝对于平定云南,本就奔着能不战就不战的原则,当初还曾提出愿意保持把匝剌瓦尔密梁王的地位以求一统的条件,因此,此战损失过大,不管是皇上还是他自己,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对于沐英的请命,傅友德不疾不徐的回答到:“文英,以你的能力,强攻一门定能下之,但我恐右军损失过重,中军一直养精蓄锐,不若佯攻另外三门,与你策应?”
文英是沐英的表字,傅友德语气委婉,这个建议实则是极好的,沐英却不领情,道:“目前火铳营只有两百人,倘若元军在各门用象兵对付我军,恐怕火铳营□□乏术,伤亡更大。”
傅友德沉吟片刻,道:“文英此言也有道理,各位将领意下如何?”
主帅问到,在座诸将纷纷开始表态。虽然大家一开始有所顾忌,但武将毕竟不似文臣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既然两位将军在进攻策略上有分歧,大家也开始站队了。
趁着场面一片混乱,夏子凌拽了拽沐晟的衣角,附在沐晟耳边说到:“将军,大象一惯生活在云南南部气候炎热之地,此次普定城中出现的大象定然是从别处借来的。”
“哦?那又有何关系?”
“普定属贵州地界,现在又临近冬天,天气渐冷,大象对这里的气候不会很适应。那日我观察了一番,守城的几头大象两眼无神,似是状态不太好。”
“嗯。”沐晟点了点头,似乎对夏子凌接下来的话有了几分兴趣。
“既然是借来应急的,我想城中大象的数量不会很多,而且那日我在城墙上看普定城内,除了城门口,街道上并未见到其他大象的身影,普定城内的建筑也应当没有能藏匿这等庞然大物的地方。所以末将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在一道城门处和敌人死磕,不如攻其两处相对的城门,敌人的象兵虽然厉害,数量却难以分守两门,到时候在一门牵制住象兵,另一门很容易就能形成突破。”
“此外,如若强攻一门,就算克制住象兵,我军可以不计代价突破,大象被激怒之后在城中乱跑,恐伤了城中百姓。所以末将认为,强攻一门何止是不宜,完全是不能。”
“嗯。”沐晟轻应了一声,其实他的想法与夏子凌不谋而合,不过自家老爹想立首功,他也不好当面反对。
众将讨论了半天,支持沐英与支持傅友德的竟是旗鼓相当,于是,傅友德转而征求朱椿的意见。
蜀王眼眸微转,扫了在座诸将一圈,而后目光落在角落的沐晟身上,薄唇上扬,带着一缕微笑问到:“沐晟,你怎么看?”
刚才两人咬耳朵的一幕,可没躲过蜀王的眼睛。
“末将建议分兵攻南北两门,成夹击之势。”沐晟目不斜视地说到,刻意没看他老爹气愤的脸。夏子凌对城中象兵数量和情况的判定,来源于他自己的估量,在这样公开讨论的时候说出来未免遭人病诟,不如不说。但是沐晟却没来由坚信他的判断,于是选择了站在父亲的对立面。
朱椿移开视线,正视着傅友德说到:“将军,本王也赞成分兵攻城。”
朱椿虽然不是将军,但是监军的地位却是放在那不容忽视的。现下,三位决定性的人物已成二比一,沐英不服也不行,傅友德终于下令明日由沐英带兵攻南门,他亲率中军攻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