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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地驶行在极为偏僻的小路上。他们并没有走官道,生怕被人发现,只能走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路两侧,是高高的山峰,上面生长着无数茂密的荆棘。放眼望去,一片苍凉的景象。
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那赶车的速度,和他那张极为方正的脸一样,四平八稳,不紧不慢。他轻轻地挥舞着皮鞭,哼着小调。那苍老浑厚的歌声,在山林中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钟无艳的身子骨儿极弱,如果速度太快的话,车必然会颠簸,身子必定会吃不消的。可是,她现在的伤势,又不容许她再多耽搁了。所以,夏太师便极为慎重的选择了这个上了年纪的车夫,这车夫极有经验,既能保证速度,又能让钟无艳在路上少受颠簸之苦。
夏太师将一床厚厚的被子盖在了钟无艳的身上,生怕她冻坏了,并塞给她一个暖手炉。
“天太冷了,别冻着。”他将那被子又掖了掖,免得寒气钻进被子里。
钟无艳双手握着那个暖手炉,心里极不舒服。如果夏太师和以前一样,继续与她为敌,继续骂她甚至害她的话,那么她就觉得太正常不过了。可是如今,他对她百般照顾,让钟无艳觉得倒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的爽快。
“他到底想干什么?”她心中暗暗地想,“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送我回桃花山呢?此事必有蹊跷。”
“姑娘,你爹对你可真好啊!”那车夫一脸憨厚地笑道,“我也有个女儿,比你年纪要稍大一些。以前啊,我总觉得膝下无子,只有个女儿无人继承香火,心里总是不舒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觉得是给别人养的。可是后来啊,我的腿摔坏了,我那女儿端屎端尿的,整个人累的都脱了形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不管是儿子女儿,只要心里有你,那就是好的。你爹对你这么精心照料,日后你可不能忘了他对你的好啊!”
夏太师听了,神情有些尴尬。
“大叔觉得我们是父女?”钟无艳听了,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她觉得,这车夫肯定是误会了。难道一对年纪相差较大的男女共同出行,非得是父女不成?难道,不可能存在着绑架勒索的嫌疑?自己,明明就是这夏太师手中的人质啊!
“当然是了!”那车夫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俩个看东西时的神情完全一样,都直直的,冷冷的,有时候简直能吓死人。你们长的那么像,不是父女又是什么?”
夏太师听了,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钟无艳。
“我们长的像?”钟无艳有些诧异地问。
她敢对天发誓,觉得自己长的和夏太师并无半分相似之处。如果非得生拉硬扯的话,那只能说他们都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罢了。夏迎春长的都不大像他呢,她又怎么会像?
“这车夫肯定在乱说!”钟无艳心中暗暗地想,“这种长年漂泊在外的人,闲着无事喜欢闲聊,没话找话罢了。我和夏太师像,那么还不如说和陈公公像呢,至少陈公公的身上还有着几分女人味儿。”
她虽然自幼习武,可是却并不像别人想像中的那样,大大咧咧,极为粗鲁,没有一丝女人味儿。穿上战袍的她,英姿飒爽;脱下战袍的她,人淡如菊,冷冷清清。
“当然像!”车夫一边笑着一边说,“可能你们自己不觉得,其实你们长的好像的。不止是说话时的神情,连走起路来的姿势都好像。”
听了车夫的话,钟无艳不由的看了一眼夏太师。
她细细地回忆着,回忆着夏太师走路时的姿势。速度虽然不快,可是每一步,都极为稳,似乎再大的风浪,也不能将他给冲倒一样。他如一竿碧竹,傲世独立。面对着无情的风霜,会微微低下头,抖落一身的风雪,却并不屈服。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像!”钟无艳心中暗暗地想,“不过即使是像,这又有什么呢?我和他,注定只能是仇人。”
即使没有了田辟疆,她觉得也无法和夏太师成为朋友,连陌生人都做不到。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第一次见到夏太师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怕他,畏惧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钟无艳一直从不承认!
夏太师看着钟无艳那双如水的眸子,淡淡一笑:“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女儿就好了。”
长途跋涉,路上极为枯燥无味,不胡侃打发时间,那么该有多无聊啊!那车夫一肚子郁闷呢,觉得自己怎么遇到了这么两个古怪的客人呢?他们似乎在比赛着谁的脸拉的更长,谁比谁更沉默,惜字如金。如今,这两个人居然开口说话了,让他心中极为兴奋。
“那么老弟,你有几个孩子?”那车夫的胆子可真够大,居然敢和夏太师称兄道弟的。
他并不知道,那个穿的粗布衣衫的老者,正是大名鼎鼎、杀人如麻的夏太师!
夏太师看着钟无艳,笑道:“只有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车夫听了,笑道,“那身边的这个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其实,他对钟无艳到底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并不感兴趣。他极为无聊,极需要个人说说话。再不说的话,他果真会闷死的。要是让那么多的话烂在肚子里,岂不是太可惜了?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等到了想说却又说不出话的时候,那该是何等的悲哀啊!所以,这车夫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话。因为他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看得到那轮升起的太阳。
夏太师静静地看着钟无艳那如水的眸子,声音无比郑重:“小女儿。”
钟无艳微微侧过脸去,并不直视他的眸子。
那条路好长,好长,似乎没有尽头。谁也不知道,在路的那一端,到底是怎样一副景象。
“你们父女俩坐一会儿,我方便一下!”车夫一路上说话太多,所以得拼命喝水。入口舒服了,也得解决一下出口的问题啊。
听着那车夫的脚步渐渐远去,夏太师那张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缕慈爱的笑容。
“你要不要方便一下?”夏太师关切地问,“我扶你。”
钟无艳只是侧过脸去,并不理会他。
他的一腔热情,却吃了个闭门羹,
自讨没趣。不过,夏太师并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