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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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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章化龙(9)

    从前引商一直未曾打听过自己在昆仑山时的经历,不是因为不好奇,而是害怕与华鸢牵扯过多,最后恩恩怨怨剪不断这孽缘。而眼下听了这段过往,震惊之余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声,“还有这等幸事?”

    “幸事?”饶是华鸢也被她说得一愣,“倒不如说是做了什么孽被报还回来了。”

    正值年少时只因另一人的任意妄为便丧了性命,这也叫幸事?该叫霉运当头才是!

    可是引商却并未这样认为,她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你曾说过,我是你同门的师姐。既然如此,我便也是玉虚宫的弟子。区区凡人,又不像你曾是一方霸主,何德何能拜入昆仑山?如果我未猜错,定是因为那位大师兄的悔过之心,才让我在死后有了那一番机缘。以一命换来修仙封神,不是幸事又是什么?”

    这番话换来了华鸢久久的沉默,引商忍不住扭头看他的时候,却见他低垂着头,脸上的神色虽未变,可那微敛的眼眸中定是暗潮涌动,也不知是不是由此想到了什么往事。

    两人说话时并未避着面前的女子,而那公主也是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中的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二人,“原来是昆仑山的金仙下界。既然如此,又何必贪图我们龙宫的神珠?那神珠在我们这里算是件稀世宝物,在昆仑山却还不如地上的草木值钱。不是吗?”

    这句话将引商问得哑口无言,因为心知对方所说句句属实,反倒是自己这边始终心亏。

    而华鸢偏偏在这时候反问了一句,“敢问公主,这竹简又是从何得来?据我所知,这东西本该藏在昆仑山书阁里才是,虽然几百年前涂山管梨神君大闹玉虚宫的时候书阁里的竹简遗失了几本,可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说起话来虽然是带着笑的,但也咄咄逼人,凌厉得如同刀子。难为那公主仍是镇定如初,面不改色道,“许是被有心人拿走了,后来才因缘巧合的落到了这泾河二太子的手里,至于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不过是这泾河的外人,又怎么知道其中的曲曲折折?”

    她言语间流落出的尽是对泾河和现在这生活的不满,想来是真的不喜欢此处,可又因为当年闯下的祸无法逃离。

    华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公主都要误以为他有别的心思了,这才拉着引商站起身,“叨扰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公主也未拦着他们,等他们出了门都不曾抬眼看一看。

    他们两人说话时,引商识相的没有插嘴,直到出了门只剩下自己与华鸢共处时才皱了皱眉问道,“打探到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以她对华鸢的了解,这人打从踏进这座宫殿开始便是带着目的的,而刚刚与公主说得那一番话更是怀揣着别的心思,旨在弄清一桩连他都在困惑的事情。

    现在看来,应该是一切了然,尽在掌握中了。

    果然,华鸢笑得一派轻松,全然不复刚刚四处逃窜时的茫然,那满腹心事也不介意对她解释一二,“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刚刚才想明白,也多亏你去翻了那竹简。”

    “与偷神珠这事有关?”引商虽然还未理清思绪,却隐约能猜到此事定然是与枕临有关,甚至还隐约想起了苏世来长安寻华鸢那时,曾问起枕临的名字到底是何人所取。

    仔细想想,或许同名之事并不是一个巧合。

    华鸢点点头,拉着她便往龙宫监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守卫自然近不得他的身,畅行无阻直到牢房外,还未等破门而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檀清半倚在牢外的巨石上,手上长剑闪过的寒光映出了他唇边那一抹笑,轻浮之色不改。

    这个男人生了一副浪荡模样,叫人难以心生亲近之意,若枕临所讲之事为真,引商到现在都想不通那位公主怎么就舍下了事事出众的大太子,转而投到了二太子的怀里,到最后还闹到了那番境地。听说当年二太子带人追捕匆匆逃离龙宫的公主时,还狠下心动手伤了自己的妻子。而明明人人都心知那宝物其实不一定是公主所打破,最后却有公主一人揽下了自己与丈夫两人的过错。

    真是遇人不淑。

    引商身为一个与此事无关的外人,倒是能“体谅”二太子那时的无奈之举,可若她是公主,她定然会从此心灰意冷,哪怕明知原委也难以再释怀此事。

    无论有什么苦衷,当二太子对着自己相许一生的女子动了杀招的时候,一切情分都就此了结了,而且绝无挽回的余地。

    这事无论谁来做都成,但是唯独自己的丈夫,绝对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该以伤害自己心爱之人的方式去解决那所谓的难事。

    有再多的苦衷又如何?千千万条路,为何偏偏要选择亲手伤害对方?自以为是在为对方着想,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有委屈,自己无辜,自己无可奈何,其实不过是给自己的无能寻来的慰藉。若真的心中只想着以自己的委屈来成全对方,保护对方,又为何从一开始便是自作主张。

    虽然这只是别人的家事,轮不到他们这些旁人置喙,也或许其中有些内情是外人想象不到的。可是不论别的女子如何想,引商此生不求能与知心之人厮守,只愿自己永远也不会碰到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

    他们自以为的好,她当真承受不起。

    她不想自己在与心爱之人浓情蜜意之时还要提防着他会不会伤害自己,而且要等到她受尽磨难之后,才带着那副所谓深情的深情对她倾述衷肠,或是由旁人来为其解释,说他明明是为了帮你渡过什么劫难才这样做,他也满腹委屈付出了许多。

    这样也许并不是错的,可是她承受不起。她度量太小,性子又急,能容忍许多事,却也容不下一丁点背叛之感。若是遇上相同的事情,她绝不会自以为是的做出决定,所以,相同的,她也决不允许自己亲近之人这样做。

    这在外人眼里,或许是不知好歹不知轻重,可是旁人又如何去体会那心死时的悲戚?

    “引商……引商……”华鸢一连唤了她好几声,才总算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引商懵懵懂懂的站直了身子,待看到面前的檀清已拔了剑朝这边走过来时,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刚刚想得太过专注,自己身处何地都险些忘了。

    真不知道该怪檀清那张脸还是怪自己只会胡思乱想,怎么想着想着便陷入那虚妄的悲伤之中,竟忘了这事本来与自己毫无干系!

    在她出神的时候,华鸢显然是与檀清说了一些话,不但激怒了这位二太子,还将自己也逼到了一个不利的境地。

    前有追兵,后有守卫,两人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引商始终被华鸢护在身侧,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也是她瞥见了另一条岔路,连忙扯着他向另一边跑去。谁成想,正是这慌乱之中的选择,竟将两人引到了本该走的那条路上。

    这条路的尽头,正是关着枕临的地方。

    乍见两人跑过来,正蹲在地上画鲤鱼的三太子又惊又喜的抬起头,可是还未等他开口求救,便又见到了紧跟着走过来的二哥檀清。

    与那两个贼对峙了这么久,檀清早已不耐,若不是实在摸不透对方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他也不会放任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眼皮底下逃窜。而到了此刻,他也实在是不愿去弄懂对方的心思了,只想着报了神珠被偷之仇。

    堂堂泾河龙宫,哪能被不知来历的外人欺辱了去!

    “别逃了,你们到底还想在泾河寻到什么?竟然到现在也宁愿留在这里与我们龙宫的人周旋。”说到这儿,檀清其实也弄不清对方打得什么是心思,可是只要提起便觉得心中怒意难消,话音未落,身形已经一动,眨眼间,手中长剑便到了对面两人面前。

    引商堪堪闪过了这一击,惊魂未定时,余光却瞥见同样避着对方攻势的华鸢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闪着金光的珠子来,然后想也不想便将其按到了枕临嘴边。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想看看你们泾河的热闹。”

    枕临本就是半张着嘴,珠子滚下喉咙时呛得他连声咳嗽着,最后甚至跪在了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看到这一幕之后,檀清的脸色终于大变,他意欲去拦自己三弟,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扭转现在的局势,只能眼睁睁看着枕临在几声哀嚎之后突然弓起身子。

    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一条青色的蛟龙从衣衫的束缚中挣脱而出,正欲腾空而起时却又因为身上的痛苦重重跌在地上,将这监牢的地面砸出一道裂缝来还不罢休,颤抖着的身躯在地上挣扎扭动着,尾巴不时扫到四周,檀清闪避了几次,也咬了咬牙甩下手中长剑,身子向前一探,转眼间便化作一条巨大的青龙冲着面前的兄弟嘶吼着。

    真龙与蛟龙的身形差距太大,有那么一瞬间,枕临几乎被兄长彻底压制住了,可是很快形势便逆转了过来。

    痛苦的挣扎时,他只觉得身躯燥热无比,如同要被拦腰撕裂般,痛苦从尾尖一路攀到了脑际。可是渐渐的,这燥热与疼痛便尽数化为了拘束之感,就好似化作人形时想要伸一个懒腰却硬生生被拦下了一般,浑身的筋骨都不得舒展,迫使他不得不与那股力量对抗着,拼了命咬着牙想要将自己的身体舒展开。

    “啊!”他撕心裂肺的喊着,脱口而出的时候则变成了气息粗重的吼声。

    这声响震得整座龙宫都随之颤了一颤,而离这两个庞然大物最近的引商努力躲避着不断落下的碎石,好不容易站定喘了一口气的时候,便看到枕临这条蛟龙的身体上生出了许多鳞片来,身躯之长也远非刚刚所能相比。

    “这就是……化龙?”她难抑心中震惊之情,目光几乎无法从眼前的场景挪开,可是两人所处的这座监牢却几乎要被这两条龙震碎。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她便不得不拉上华鸢一起朝外跑去。

    “轰隆!”监牢彻底倒塌之时,湍急的水流汇聚成了水柱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间便将她冲到了十几丈外,直到撞上龙宫的墙柱慢慢倒了下去,留在眼中最后的光亮是枕临终于腾空而起时闪过的道道金光。

    虽明亮,却并不晃眼,倒有些像灯中的火焰。

    恍然间,懵懵懂懂的,也不知怎的,竟看到了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场景。

    隐于云端的高山,还有山崖边两个正在争执的男女,而在他们身边正放着一盏闪着金光琉璃灯。一番争吵后,那灯似乎两人被打碎了。

    虽是恍惚中的臆想之景,她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对男女脸上的惊恐之色。

    那灯如此贵重吗?又到底是谁打破了那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