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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主面前如此放肆,本是不敬。但是咸宜公主听了这话后却没有恼怒,她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嗓音微扬,“你说说看。”
那本古书记载的本是古往今来的奇闻异事,但是其中所写并不详尽,重要之处往往一笔略过,多有遗漏。而华鸢所知道的,正是那遗漏的部分。
婢女关了房门,前来探望的夫人小娘子们都在帷帐之后,一屋子人等着这个年轻的小道士为公主讲一讲这个故事。
那还是商周年代,曾有一个古老的诸侯国名为有苏氏。据记载,帝辛发兵征服了有苏氏,有苏氏便献出了牛羊、马匹等物,还有族中的女子——妲己。
春秋战国之前,称呼女子往往是名在前而姓在后。有苏本是己姓之国,这位姓己字妲的女子便被称为妲己。而在当时,称呼男子时却要以氏加名,那个名为雅的少年也本不该称为己雅。
但上古之时,近亲之间的通婚并不少见,同族之中多有相貌极为相似的男女。己雅生来便与妲己长得极为相似,如同双生子一般,站在一起时叫人一见便觉得欢喜,后来大家干脆拿他当女子一样称呼着,成日叫着“雅己”“雅己”的,叫得他有些烦了,后来才改叫了“己雅”。
再往后,帝辛征服了有苏氏,带走了妲己,让那个女人的名声从此流传至今。但是留在部落的己雅虽然因为身为男子,没能担上“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其遭遇却还远不如商朝灭亡时被杀的妲己。
他在十九岁那年,被东夷人的残部掳走。
起因不过是商纣伐东夷的一场战争,被重创的东夷人中,有一个率领着部族的小首领匆忙逃亡间途径有苏氏部落,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己雅,那张面容实在是让他魂不守舍难以自持。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便率领下属偷偷掳走了那位绝色的美人。可是谁知己雅竟是男子,他在震怒之下犹豫了几日,还是将己雅留了下来,并将其赏给自己的部下们尽情□□。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一连月余过去,被他们□□折磨了这么久的己雅在未吃未喝的情况下竟还未死。
首领为此惊疑了许久,便请来巫祝占卜。那巫祝本是从朝歌而来,有幸见过妲己一次,如今一见己雅面容,自然是震惊不已,便借此声称己雅与朝歌里那个淫恶的女人是上天派来的煞星,一个要让商朝灭亡,一个要灭了东夷。
那首领一听,惊惧之下便问巫祝该如何做才好。巫祝自然是让他尽快杀了这个煞星,然后魇镇其魂魄。首领听从了她的建议,开始与部下商量着如何杀死己雅。
可那己雅偏偏天生不同于寻常凡人,无论刀砍火烧,竟都杀不死他。东夷人试遍了所有方法,甚至还将其推入两个铜鼎之间,然后将被浇灌成一体的两个铜鼎,以火烧之。就这样连续烧了一个月,鼎中痛苦的哀嚎声一天比一天弱,可是再想办法打开那鼎之后,鼎中的己雅竟然仍是活着的。
这下子,首领终更是害怕了,生怕这个煞星真的会害了东夷一族。他请来了法力更高强的巫师们帮忙,其中一个巫师就提出,“既然杀不死他,不如让他为东夷所用。”
他们决定再创造出许多像己雅这样杀不死的怪物,然后驱使他们去为东夷作战。要达到这个目的也不难,那便是让己雅生下许多后代。
为保血统的纯正,东夷人抓来了己雅的妹妹、母亲、姑母……*又如何,他们本就是要生下怪物。
受了那么多折磨的己雅早已看淡一切,可当他得知那些人的计划时,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为了保护自己的至亲们免受此等侮辱,他开始试图杀死自己,可是哪怕他泡在水底月余,饱受溺水的痛苦,身体也未见腐烂。
他不敢尝试着逃走,因为他敢逃出一步,他的亲人们都难逃杀戮。直到首领逼着他与亲生妹妹做出那等不伦之事时,他的妹妹与其他亲人们却不堪受辱,也不想再看到兄长、儿子痛苦,纷纷选择自尽。
这一次,己雅终于死了。他偷听到了巫师们的对话,然后以一把小刀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笑着将心抛给了凶狠近妖的饿狼分食。巫师们发现此事之后,便叫人趁着他还没死透的时候,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皮是如何被扒下来的,随即又以写满了符咒的铜剑刺在他仅剩的血肉上。
到最后,己雅死时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被火烧成了灰,又有巫师连续做法七七四十九天,魇镇其魂魄。
“据说自那以后,这个己雅便成了厉鬼,连阴曹地府都不敢收,怨气直到今日还未消散。”华鸢讲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个故事很长,除了快要听睡着的天灵之外,包括引商在内的其他人都听得入神,直到听完还意犹未尽纷纷在心底感叹。只有咸宜公主的外甥女薛翘神色间隐约有些不自然,咸宜公主以为她听得害怕了,不由拍拍她的肩,“这事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无需当真。”
薛翘这才勉强笑了笑。
托了华鸢这个故事的福,本来没将他们看在眼里的咸宜公主终于正眼瞧了瞧几人,引商也依谢十一交代的尽量宽慰着这位公主殿下,离开之前得到了不少赏钱。
府外,谢十一一直在等着他们几人。引商见到他之后,特意往他身后瞧了瞧,这次倒是不见那个神色凄凉的女鬼。之前她曾猜测那个女鬼生前也是宫里头的某位公主,今日来到咸宜公主府上自然就想到了这桩事,不过此事可不是她这样的市井小民能妄言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她也未敢细问。
只是华鸢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心情很是不好,刚刚才在咸宜公主府讲那凄惨的故事,扭头出了府之后,睇了一眼谢十一,张口便是一句,“短命相。”
引商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谢十一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话,眉头微扬,很快便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手上长刀一甩拦住了去路。
几人几乎以为他要动怒了,可是他上下打量一眼华鸢,接着突然扯了扯嘴角,“我早已过了短命的岁数了。”
*
薛翘一直在舅母府上待到傍晚才回家。母亲劳累了一天早早去歇息,阿如也过来服侍她梳洗。
可是与往日不同,这一夜阿如服侍薛翘睡下之后,薛翘却并未让她退下,而是让她睡在屋子里另一张软榻上。阿如受宠若惊,带着满心的惊疑去关好房门落下门闩,然后回里间陪小娘子一起睡在房内。
前半夜,屋子里除了轻微的呼气声,静悄悄的再无其他声音。可是快要到夜半时,不知哪里吹来的一股凉风却冻得阿如打了个冷颤。她身为婢女,一向睡得极轻,连忙睁开眼睛准备起身去看看是哪里漏了风进来,若是吹到小娘子可就糟了。
可就在她从榻上坐起准备披上衣服下去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也从背后拥住了她。倏地传来的凉意让阿如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惊惧欲喊,但在下一刻便被那双手捂住了嘴,对方力道极大,似是男子。
男人?被捂住了嘴的阿如更是惊恐。薛家好歹也是名门,府上小娘子的房间里怎么会突然闯进一个男人来。比起自己的名节,此刻的她更担心小娘子的安危。若是小娘子出了什么事,她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啊!无奈那人力道极大,她极力想要喊出声来提醒薛翘,也只是发出了“呜呜”的闷哼声。
“喊什么?如此良宵,莫要辜负啊。”那捂着她嘴的男人突然伏在她耳畔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坐到她身前。
借着月光,阿如总算看清了这人的相貌。那人全身上下仅仅披了件宽大的袍子,长发散在胸前。阿如从未见过打扮得如此浪荡的男子,但也从未见过哪个男子长得那般妖艳。
这人竟生了一副不似凡人的好皮相,眉眼如同画出来一样精致,明眸朱唇更比女子媚上几分。他带着笑,慢慢将自己的脸庞贴上了阿如的,微凉的舌尖滑过少女的脸庞和脖颈,最后停在了胸前。
他的笑意更深了些,然后将闲着的那只手探进了阿如的衣襟里,在舌尖停留的位置百般摩挲着。
阿如从未被任何男子如此对待过,她呜咽着不停流泪,偏偏身子就像是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直到那人的指尖重重压在她的肌肤上,她在极力瑟缩时突然发出了一声哀嚎。
“啊!”一直躲在床榻里偷看的薛翘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喊叫,只是那男子转瞬便出现在了她身侧,轻轻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着,“害怕了?”
薛翘只是盯着他手里的鲜血颤抖不止,掰开他捂着自己嘴的手之后,便颤声问道,“你……你刚刚吃了什么?你不是说只要吸她的阳气就够了吗?”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从阿如的胸膛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吃了下去,绝没看错。
可是抱着她的人却未答话,还在那里轻声笑着,然后捏住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面向自己。
“说这些做什么?不如告诉我,你今天都听到了些什么。”
一提这个,薛翘心中的恐慌霎时间被另一种惊惧代替了,她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人,不敢置信的问道,“己雅,你当真是那样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