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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于淳预言的那般,送去的信起了作用。可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绝不会将那两封信送出去。
夏至那天,京城里如送信那日的西山大营一般下着瓢泼大雨。七曜门门主穷途末路,与仅存的几个徒众一起被逼到了一条窄巷中。许是动了恻隐之心,被包裹在厚重黑袍中的门主奋力将忠心耿耿的徒众推走,自己则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
这便是要单挑的意思了。
即使是邪教,也是江湖上的人。想要杀他,得依着江湖上的规矩来。
谁也没见过七曜门门主的刀法,谁也摸不清他武功的深浅。万剑盟盟主沈璧抬手阻了跃跃欲试的众人,神情冷漠地摘下右手上戴着的墨色手套。
众人惊呼。
江湖上人人皆知,万剑盟盟主沈璧的剑术登峰造极,为了防止误伤切磋之人,常年都戴着墨色手套以降低灵敏度。即便是在上次的武林大会上面对天下第一剑的高徒,他也不曾摘下它。
可今天,为了剿灭为祸民间的七曜门,他居然摘了手套!可见他是多么重视这场决斗、这个对手。
一些剑痴不禁羡慕起对面的那个邪教门主来:能与万剑盟盟主公平地大战一场,此生无憾!
白净却有力的右手从剑鞘中抽出长剑,将半空中的雨滴斩成两半。沈璧执剑前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来战——”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一生难遇的巅峰之战。一个是正派高手,一个是邪教魔头,究竟谁更技高一筹?
会不会棋逢对手?
会不会大战三百回合?
每个人的心中都蠢蠢欲动,但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个为祸一方的神秘魔头竟然不会武功?!
沈璧怔怔地望着顺利被他送进对方心脏的长剑,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黑色斗篷下传来虚弱的笑声,吃力地伸手将长剑送得更深些。
那轻微的笑声让沈璧脑中的弦猛地绷断了——
他惊惶地揽住黑袍人跌落的身体,颤抖着揭开他面上的黑布。那比墨更黑的黑布下藏着的是一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嘴角殷红的血液缓缓流淌,看得沈璧几乎崩溃。
“哥……哥……”沈曜竭力控制着面部的肌肉,想要扯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你……你终于……抓到我了……”
“我……我藏……得好不好?”
“不可能……”沈璧缓不过神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慌乱地搓揉着沈曜的面庞,祈求能够出现半点关于□□的破绽。
可是,没有。
他茫然地眨着眼,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滚烫的眼泪却先一步接受了事实。
“为什么……”他的喉咙中发出嘶哑悲恸的低嚎,“阿曜!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不早一点揭开面具!
“哥……”沈曜虚弱地眨了眨眼,孩子气地说着狠话,“我想毁了你……想毁了……沈家……”
“一……一直跟你作……作对……”
“做难吃的菜……还……还放了兽人……让你……呵……团团转……”
“但……但是……”
“哥……”
“对不……起……”
“我只是……走错了路……不知道……怎么……怎么回头……”
“现在好了……都……都好了……”
他眼睛里的光亮正在缓缓熄灭。
“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沈璧哽咽地握住他冰凉的手,眼里满是哀求,“我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你!你会没事的,哥在呢,你会没事的……”
“哥,我……我看见娘了……”
“不!不!阿曜,你看看我!”
“娘……娘亲来接我了……”
“阿曜,阿曜!沈曜!你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啊……”沈璧将额头用力地抵在他的额头上,声嘶力竭地央求他的残魂。
“哥……”
“我在,我在呢。”
“我好冷……”
“别怕,我带你回家……阿曜,我带你……”
“哥!”沈曜惊惶地大喊了一声,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沈璧还来不及答,握在手心的手突然失了力道,软软地跌落在地上。
“阿曜……”
“阿曜……”
沈璧失魂落魄地坐在雨中,眼神茫然地放空。他最心爱的剑插在他最疼爱的弟弟胸口,他最疼爱的弟弟躺在血泊中……
大雨瓢泼,藏住了所有江湖人的眼泪。
沈曜死了,但他原来的愿望也达成了。
沈璧毁了。
他再也拿不起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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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小鹿怔怔地摔碎了手里的茶盏。
怎么会呢?沈曜他……
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怎么会是七曜门的门主?
“一定是哪儿弄错了……”她茫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紧紧揪着衣摆,“对,一定是弄错了……不可能的!”
送信的人遗憾地低着头,她哭了起来。
送信人带来的还有一些出自江湖老人口中的传言:
二十多年前的除夕,沈家少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沈家主母忙碌地准备好了一切,欣喜地等待着外出游历的夫君回来。可这个沈家老太爷钦定的大家闺秀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夫君会从外面带回一个江湖女子。
这个江湖女子的性子鬼灵精怪,虽然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但沈家少爷对她有多疼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那一天,沈少爷在祠堂跪了一夜。沈家老太爷终是拗不过这个独子,允他将那个女子娶进了家门。
谁也不知道性格软弱温和的沈家少夫人是什么时候动的杀心。也许是在夫君和那女子耳鬓厮磨的时候,也许是在那女子诞下麒儿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夫君护着那女人的儿子而呵斥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总之,这个连菜刀都握不稳的大家闺秀用一把□□谋害了抢走她的一切的女子。
伊人香消玉殒,悲愤至极的沈家少爷提剑要取她的性命,却被拄着拐杖的沈家老太爷沉着脸拦住。
真是可笑啊……她原本最想要逃脱的庞大家族却成了一道保命的符咒。不知是因着她父亲的面子还是叔父的权势,沈家老太爷态度坚定地保住了她。
她将颤抖的双手藏进袖子,佯装冷漠地瞧着她的夫君。而他却大笑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爱你吗?”
她的心提了起来。
“因为你不是我选的人。”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古怪的答案,几道温热的血液像岩浆似的溅到了她的脸上。
一切都乱了。
满室充斥着惊叫声、哭嚎声,只因为那把原本指着她的长剑割断了她夫君的喉咙。
沈家老太爷瘫倒在地,沈家老太太哭成了泪人……而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呢?
她慌乱地用视线搜寻着熟悉的身影,找遍所有他常去的地方,最后在一个隐蔽的地窖中发现了他。
她那十二岁的儿子站得笔挺,像棵不可摧折的白杨。而这棵白杨正用震惊、厌恶的眼神盯着她,怀里则护着死去的那个女人的正在小声抽泣的小儿子。他紧紧地揽着他,仿佛在惧怕她会突然对那个孩子下手。
那一瞬间,她心中的一切轰然倒塌。
她突然明白了,此时此刻,她才真的什么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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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人也不知道这些绘声绘色的传言有几分可信度,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天夜里,江湖上一个名为七曜阁的门派一下子没了踪影。
听老一辈的江湖人说,这个七曜阁人数虽少却能人辈出,是实打实的名门正派,也是当时江湖上最神秘的教派之一。而据有幸目睹阁主风采的人描述,七曜阁阁主乃是个女子,聪慧灵动,实乃不可多得的一代佳人。
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因果的。
比如为什么沈曜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上,比如为什么沈曜会“逃家”来京城,又比如为什么沈家兄弟一离开侯府就传出了安邦候未死的消息……
据于淳推测,武林大会时沈曜应该与安邦候有约定,要扶沈璧登位以掌控江湖。沈曜之所以一面铲除对手助他,一面宣传流言诋毁他,大抵也是因为分不清对他是恨还是感激吧。
沈曜死了,七曜门自然也散了,门里的旧人们不过也只是惦记着
煌朝内部已定,但凡是跟沈氏兄弟沾边的人里面却没人高兴得起来。因为这次平定动乱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忍不住掉眼泪。
大家都愿意相信,这个孩子只是走错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头。
现在好了,去天上的路只有一条,还有温柔的母亲陪着他,他再也不会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