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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鹿在船舱里趴着,病恹恹地不想动弹。大姨妈加上晕船,简直是必杀技。
船停在了扬州的某个渡口,听那些老师傅说,这里有收过河费的规矩,需要点银子打通关节。对于这种恶霸的行径,于淳本是有些忿忿不平的,但一想三大船的灾粮不容有闪失,也只好忍气吞声让两个老师傅去交钱了。只是不知中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钱交到傍晚都没交上。
陆小鹿烦躁得直想咬人。管他是路霸河霸还是浴霸呢,姑奶奶她只想上岸吃口热饭洗个热水澡!
于淳掀了帘子进来,瞧见又惨白了几分的小脸愈发心疼,上前夺了微凉的汤婆子,牵着她的收往舱外走:“先不管这事了,下船去吃饭吧,菜都叫好了。”
一听到吃饭两个字陆小鹿立刻来了精神,一手扶着腰一手牵着于淳往甲板上走。还没出门呢,却听到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就是这里!全部扣起来!”
“扈大爷,您这……这是做什么呢?那银子我们交,马上交!来,六十两,您点点?”
扈城掂掂手上的钱袋,随手抛了回去,学着自家主子的样子微微牵动右边的嘴角,睫毛蓦地向上一翻,抛了一个自认为高深莫测的眼神:“现在才交银子?不管用了。”
“扈城?怎么是你?”陆小鹿扶着腰走了出来,狐疑地问道,“你脸抽筋了?”甲板上尽是一群满身臭汗的汉子,她一时没防备,忍不住呕了一声。
“陆姑娘?”扈城比她更惊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怀上了?”
陆小鹿:……你丫才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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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饭馆。
“没怀上就好,没怀上就好。”扈城后怕地吞了一块红烧肉,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你要是怀上了,我家林主子非得疯了不可!”
陆小鹿嘴角抽了抽,将那盘红烧肉从他的魔爪之下夺了回来,不疾不徐地转了话题:“好好的你扣我们的粮食做什么?”
“嘿,这不是不知道是你们的船吗?”扈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吃完这顿饭我就回去找林主子通报一声,让他跟漕运府的人通个气儿。”他将盏中的酒仰头喝了个干净,随手擦了擦嘴,笑嘻嘻地说道:“说来也是有缘分,要不是林主子让我扣下这三只船,咱们现在哪能坐在一起吃饭?”
于淳用指腹缓缓摩挲着盏壁,压低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就怕他是故意的。”
扈城神经大条没听清,扬扬手叫了店小二来结账。
“哎,我来我来!”陆小鹿从怀里往外掏钱。她如今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有钱人,恰好这回上扬州也要还林徹的人情,哪有让他的人结账的道理?
谁知小二瞄了眼桌上的菜色就走开了,压根儿没提付钱的事儿。扈城与有荣焉地眯着眼剔了剔牙:“用不着付钱,挂账就好。别说这家饭馆,过不了几天,这整条街都要变成我家林主子的了!”
他那嚣张跋扈的小眼神让陆小鹿看得几乎醉了。啧啧啧,傍了大款的人果然不一样,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改明儿她也要挣钱当大款,然后再雇一群美男给她拎包捏肩扇扇子,这画面……美!美得很!
“走了走了,哎,不用送不用送!”扈城翻身上了马,拍拍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了,保证一会儿就放行!”
众多下属跟在他的身后,西街上一阵烟尘翻飞,很快就没了扈城的影子。
只是,这个“一会儿”似乎有些长。在河边又等了一天一夜,别说放行了,就连扈城的人影儿也寻不着了。这下再蠢笨的人也回过了味儿来,跟他们作对的就是林徹林大少爷!
“太可恶了!”陆小鹿气呼呼地盘腿坐在床铺上,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谈不成恋爱也是能做朋友的嘛,再不济就当陌生人呗,他怎么可以使绊子呢?
于淳将刚灌好的汤婆子递给她,却意外地没有开口接话。要怎么接呢?告诉她他这是还惦记着她、想让她去求他服软?
男人最了解男人,上次他之所以放过她,只是因为一时受不了打击没回过神来,恰巧身体又不适,想要追去阻拦她也有心无力。可如今回到了他的地盘上,要是她再送上门去,他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从扈城今日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来看,林徹本人的气焰只能更甚,在这扬州恐怕是只手遮天了,即便是将人强行掳进府也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于淳紧张地盯紧了床铺上忿忿不平的少女,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真的跑去找……
“不行,我得去找他谈谈!”陆小鹿一骨碌坐起来,拾了一只鞋就往脚上套。
“不准去!”于淳一时情急将鞋夺了过来,“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会想办法!”
陆小鹿头一回见到他这么强硬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便嘻嘻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是能演霸道总裁的嘛!行行行,你想你想,我坐着,哪儿也不去!”说着缩回腿脚坐回床上。
于淳不明白“总裁”是哪个地方的裁缝,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她“哪儿也不去”的承诺。他松了口气,将地上的另一只鞋也捡了起来,连同手上的那只塞进了怀里:“我去漕运府看看,看能不能打通关节把船队给放了。”
陆小鹿瞪大了眼睛瞧着他鼓囊囊的胸口,就算他不嫌臭得慌,难道还不嫌硌得慌吗?
于淳瞧着她的表情又气又笑,摸摸胸口的鞋说道:“别惦记着了,回来就还你,免得你瞎跑。”
“我才不跑呢!”陆小鹿翻了个白眼在床上躺下。她也知道林徹这小子现在一肚子坏水,能不见当然不见了。他对她的好她自然记得,可是上回在七侠镇她从悬崖上摔下去也算是还了他一条命了,眼下只要还清了钱就谁也不欠谁了,是吧?
于淳见她一副安安分分的样子,心中蓦地柔软了起来。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上啄了一下,小声保证道:“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糖炒栗子吃。”说完又探探汤婆子的温度,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船舱。
陆小鹿脸蛋红扑扑的,将被子一把拉过头顶。
真是的,这是干什么呀……腻得她心都要化了。
腹部传来的暖意让人昏昏欲睡,她一时没扛住,闭眼睡了过去。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她突然听见有人大喊:
“不好了!于公子被漕运府抓起来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在她的耳边,震得她心中兵荒马乱。她急急坐起了身,只穿着袜子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拉住报信的人询问。
报信的是个一同前去的老师傅,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焦急地说道:“我陪于公子去漕运府疏通关节,刚开始还好好的,可谁知半道上跑来个小厮在漕运使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不但不肯放船,还以贿赂官员的罪名把于公子扣下了,眼下正关在大牢里呢!”
陆小鹿顿觉五雷轰顶。
漕运使乃是林徹的姑丈,这摆明了是林徹公报私仇啊!大牢是什么地方,她在七侠镇的时候就见识过了。进去的人能有几个可以完完整整地出来的?
不成,她得去救他。
陆小鹿蹬蹬蹬跑回房间拎了逆天剑出来,老师傅们见了个个不要命似的拦着她:
“使不得啊陆小姐!劫狱罪加一等啊!”
“千万不要冲动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让他这么被关着吗?”她恨恨地将剑摔在地上,“行!他想让我去求他,那我去!我去还不成吗!”说罢推开人群往岸上奔去了。
“啊!小鹿姑娘!鞋!鞋!”
等阿楠捧着她备用的鞋子奔了出来,却早已不见了人影,不禁傻了眼。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等少爷回来,非得骂死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