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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正午尚早,同福客栈里客人不多,传说中曾由盗圣每日擦洗的百年老楼梯沉默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下一段传奇。
“管叔,哥还没回来吗?”百年老楼梯上走下个清秀的小哥来。杏仁大眼,小巧挺鼻、一张脸蛋嫩得像是刚剥开的水煮鸡蛋似的,这般俊俏的小后生就是镇上的漂亮姑娘见了也得自叹不如。
本在大堂坐着的管叔起身走到门边往外头看了一眼,扬声应道:“回二少爷,还没见着人影呢。”
“如此也好。”沈曜露出干净的笑容,边说边卷起衣袖,“我去给哥做午饭去!”
“唷唷我的小祖宗!”管叔慌忙将人拦下,“午饭有下人呢,您做哪像话啊!”
“有什么做不得的?”沈曜得意地眯起了眼睛,“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给武林盟主做饭的。”
对于武林盟主一称,管叔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笑话,除了他家大少爷,还有谁有资格坐这个位置?武林大会什么的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沈曜得了空子又想往厨房窜,管叔年迈,只抓着他一截衣袍。
“二少爷!二少爷您可别折腾了!您要是一露手艺,大少爷中午可就没饭吃了!”
沈曜一愣,蓦地转过身来,腰上配着的紫色穗子也跟着划出一道弧来:“管叔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管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还能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告诉他府里头的厨娘们早就把他列为厨房黑名单了?就是委屈了大少爷,还真把那些个萝卜炒橘子、红烧汤圆给吃了个精光。
沈曜怯怯地问道:“我的厨艺......真的有那么差吗?”
管叔嘴上说没有,身体却诚实地点头。
沈曜失望地坐到桌旁,低头揪着穗子把玩。
“这是怎么了?”沈璧从门外进来,脱了裘衣连带着手上的马鞭往后一递,随后进来的乔铮连忙接了抱在怀里。
管爷一阵心虚,躬了躬身体答道:“二少爷说要给您下厨来着。”
沈璧脸上的笑一僵,但转瞬便自然了:“这倒是稀事儿。”他暗暗递了个“做得好”的眼神给一旁的管叔,随后又接着道:“只是阿曜你才刚来,应该多歇息才是。下厨的事,不急。”
“哎。”沈曜勉强笑了笑,“都听哥的!”然而谁都看得出他眼底的失望。他站起身,解下腰上的紫色穗子递给沈璧:“我在路上做着打发时间的,正好跟你那身紫色劲装相配。”
沈璧看着手心那支花样繁复的穗子,不免有些动容。他低头将穗子仔细系在腰上,抬头时眼里蓄了笑意:“瞧,正合适。”
沈曜也笑了:“哥带什么都好看。”
沈璧被弟弟一捧笑意更深,一时冲动脱口而出道:“说吧,想要什么?哥都答应你。”
沈曜眼睛一亮:“我想给哥下一次厨,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沈璧听了,顿时觉得脐上三寸一痛。他勉强挤出些许笑意来:“哦?都准备了什么?”
“听说西凉河的鲤鱼味道鲜美,所以我让人去捉了两条,现下正养在厨房的木盆里,还鲜活得很。”
沈璧一听是鱼,登时松了口气。不料沈曜眉眼弯弯,又继续说道:“我又听说七侠镇还有一宝,乃原衡山派掌门莫小贝最爱吃的冰糖葫芦,因此也派人去买了几串回来。”
沈璧眼皮一跳:“你要做的不会是……”
“没错。”沈曜兴冲冲地卷起袖子,“冰糖葫芦炖鲤鱼,养生下饭好伴侣!”
沈璧不等他说完就急急捉住他的手,不容拒绝地说道:“阿曜,你不是一直说想学骑马吗?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那我的鱼怎么办?”沈曜拉住桌角,眼神焦急,“还有我的糖葫芦!”
沈璧微笑着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不要紧,管叔和乔铮会处理的。”他偏过头询问被点到名的两人,“对吧?”
两人怎会听不出主子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忙不迭地点头。他这是“有他们没它们,有它们没他们”的意思啊!
“你瞧,他们答应了。”沈璧面不红心不跳地哄骗道。
沈曜犹豫地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我琢磨出来的方子,你俩记得照着做,否则做不出原汁原味来。午饭就吃它,可别忘了。”
管叔哆嗦着接了纸,恭送两位少爷出了客栈。
乔铮觉得身子有些冷,将手中的皮裘拥得更紧了一些。他舔舔嘴唇,紧张地问道:“咱……咱俩真得做?”
管叔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做,当然做。不仅做,还得吃呢!”二少爷看着憨傻,有时候却又精明极了。
乔铮一阵恶寒……
糖葫芦味儿的鲤鱼,鱼味儿的糖葫芦,到底哪一个比较容易下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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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的人转战厨房去了,客栈一下子静了下来,隐约听得见女子的娇喘声。
楼上的一间客房里烟雾缭绕,床上交缠着两个身影。
“你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双手抱着胸凉凉说道。一旁的窗户大敞,呼呼吹着冷风。
床上的两个人影缓缓分开,女子懒懒坐起,随意拢了拢外衣,额上的朱砂痣红得吓人:“不请自来,这可不是你玄泠的作风。”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荧惑教教主苏湄。
床上的男子知道来了了不得的人物,连滚带爬地下床跪下。
玄泠似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偏过头去不应话。
苏湄仰头放肆地笑了两声,突然伸出赤,裸的右足猛地踹在男子心口,横眉厉声喝道:“没出息的狗东西!向谁下跪呢?我才是你的主子!”
男子吐出一口血来,软软瘫在地上抽搐着。
“何必如此。”玄泠眯着眼看她,讥笑道,“没了这些姘*头,你岂不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呵,呵呵,呵哈哈哈……”苏湄将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慵懒地站起来:“我睡我的男宠,你养你的毒物,都是身不由己,咱俩谁也别笑话谁。”
玄泠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苏湄赤着足一路踩过来,藕臂缠上他的脖颈,踮起脚轻轻地往他耳边吹气:“要不是你属水,我属火,咱俩水火不容,姐姐我还真想采了你这朵嫩芽。”
玄泠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面色绯红,眼神却是冷冷的:“还不快把你的催*情香给熄了!”
“切,真不懂情趣。”苏湄嘴上虽然说着孟浪的话,身体却离了他。她抬一抬手,原本伏在地上呕血的男子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熄了香炉,随后退了出去。
“你来找我可不只是为了捉*奸而已吧。”柔弱无骨的双手沏了两杯冷茶,将其中一杯递给窗边的男子,另一杯则捏在自己指尖。
玄泠挥手格开:“的确,我来是为了问千水教一事。苏湄,这事你可做得不道义。”
苏湄也不勉强,将茶水往地上一泼:“怎么?这世上还有辰星宫宫主下不了的毒?”
玄泠冷笑:“你还打算抵赖不成?千水教外围的一圈护卫难道不是你荧惑教的人?”
苏湄软了眉眼,声音中媚意横生:“玄郎,你看,那苏清涵好歹是我的妹妹,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再说就她那两下子,还能抢了盟主的位置去?”
玄泠却不吃她这一套,一掀衣摆在凳上坐下:“门主交代的事情,哪有通融不通融的说法?你既然入了七曜门,就别再生出回千水教的念头!”
“唷——好大的气派!”苏湄掩嘴笑了几声,美目突然露出狡黠的光芒来,“可是玄泠宫主,咱们门主要帮那位大人造反,没粮草可不行。这千水教要是有了闪失,上头要的粮食得从哪儿来?”
玄泠一愣:“粮食?门主将此事交给你了?”
苏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又沏了一杯冷茶递了过去:“咱们效忠的都是一个主子,我又哪会故意拖你的后腿?”
玄泠蹙着眉,似是在思索什么。片刻,他舒展了眉头站起身来:“此事便就此揭过吧。培姑应当得手了,盟主是沈璧无疑。”
苏湄想起那日看到的丫头和剑,双眸渐渐深邃了起来。她抿了口冷茶,别有深意地答道:“那可未必。”
玄泠早习惯了她与他唱反调,便也懒得搭理她。他走到窗边跃上窗棂,犹豫了片刻回头说道:“苏湄,你还是改个名字吧。你早已不是水了。”
说完,他也不等她的答复,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苏湄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依旧一口一口耐心地啜着盏里的冷茶,直到盏里彻底空了。
她的眸中射出冷厉的光芒,手中蓦地发力,将茶盏捏至粉末。
谁说她不是水了?她一定会回去那个地方,抢回本属于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