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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师当年大学舍友就是省报的编辑,你的事情,老师先跟同学联系联系,你一个小孩子跑这么远,老师也不放心。实在不行,老师跟学校请假,带你去省里。”童老师在这条件不好的镇上当高中老师,手头也没多少钱。童老师心善,许多学生家里条件不好,都会帮忙,只是如此一来,也就导致了童老师手头也没有多少富余。跟她同批进校的老师都在外面单独买了房子,偏偏童老师却是还站在学校提供的宿舍,条件可说不上多好。
王杜鹃倒是真得没想到童老师还认识省报的人,真要有童老师同学帮忙,也能够以尽快的速度扩大影响力,摆脱家里的控制,安安稳稳地念完书。
“老师,我不小了,只要您帮忙说一声,我自己一个人去省城,不会出事情的。而且,我跑了,老师你又请假,我担心家里人要找您闹。您对我这么好,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拖累你。我已经太麻烦您了,家里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做,老师您不用担心我。”
王杜鹃又跟童老师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着快要到早自习的时间了,童老师身为班主任,按理是要去班里监督同学早读的。王杜鹃见童老师始终担心自己,干脆说道:“童老师,您等会儿下课后给我买一张去省城的汽车票,再给我点儿钱,然后给您在省报的同学打个电话,这样子我一下车,就有人接应。您就不用担心了吧?”
王杜鹃固执,最后甚至说出,童老师要是不答应就直接自己偷偷溜走的话来,倒是把童老师堵得不知道该拿王杜鹃怎么办。最后还是按照王杜鹃的意思。
童老师先回去拿了钱,她上午没课,去教室盯了一圈儿后,就直接出了校门,带着王杜鹃去了汽车站。而他们前脚到了汽车站,后脚王杜鹃的家人就带着人道学校里来找人了,在知道身为班主任的童老师不在学校后,身为母亲的李梅花又哭又闹,让学校还她女儿,而王大兵带着儿子王强更是凶巴巴地在那里立威。
童老师亲自送王杜鹃上了车,一回到学校看到这哄闹的阵仗,心中庆幸王杜鹃走得快,这样的父母,这样的闹腾,想想杜鹃这孩子都还没成年,这当父母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同样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男是女就这么重要吗?为了让儿子娶媳妇,就可以牺牲掉女儿一生的幸福吗?
童老师的困惑,王家父母的折腾,学校这边的头疼,最后惊动了当地派出所,这才算是将闹腾的王家父母给请出了学校。而等到王大兵他们听说有跟杜鹃相似的女孩子坐上了长途汽车离开后,王强当即拉下脸:“妈,我还怎么娶媳妇!”
这些纷纷扰扰,坐在长途大巴上的王杜鹃,也能够想到一二,正因为知道这具身体父母兄弟的德行,王杜鹃才会想着要将事情闹大。否则只是父母孝义,就够王杜鹃吃一壶的。
上车前,童老师带着王杜鹃找了间汽车站旁边的小旅馆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又给王杜鹃准备了路上吃的。另外王杜鹃自己要了些纸笔,以及报社那位童老师同学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等到了省城已经天色都暗了,王杜鹃本以为这么晚了,童老师的那位省报同学不会来接自己,可是她走出车站,就被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的高个子女士给拦住:“你就是王杜鹃吧?我是你童老师的同学,你可以叫我徐编辑。”
“徐编辑好,麻烦徐编辑了,这么晚了还特意来接我。”
“丽萍在电话里跟我说你这小孩多么多么懂事,现在一见,还真跟个小大人一样。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的事情也挺急的,我给你的事情在明早的报纸上留了个版面,我们边走边聊,先去报社,把稿子赶出来。”
这个徐编辑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王杜鹃跟着徐编辑的脚步一路往外走,坐上了徐编辑开过来车子的副驾驶座,自然地系上安全带。只是,这个动作却是让徐编辑打量了几眼。被这么一瞅,王杜鹃才意识到,原本的杜鹃可只是个山村孩子,家里条件不好,可从来没有坐过车,又怎么会如此自然娴熟地系好安全带。
王杜鹃内心做好架构,直接拿出自己在路上写的一封信,微微腼腆地说道:“徐编辑,我在路上写了一封给省报的信,我给您念念,您看看还有哪里要改改的?”
这封信讲述了一个山村女娃儿的困惑,她从小就喜欢读书,也爱读书,学习成绩也很好,甚至经常拿各种奖状,还靠自己的努力免除了许多学杂费。她的心愿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够读自己想读的书,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没有办法实现?
被自己的母亲告知她不能去上学时的绝望,第一次逃跑时的茫然无措,逃到一半在半山腰蹲在石块上思考,为什么大哥要娶亲,她就一定要嫁人,甚至是嫁给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甚至比自己大了二十岁。被抓回家时的质问,父亲和大哥的拳脚相向,身体上的疼痛,却没有心中伤口的疼来得让她绝望!
她再次逃了出来,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多年前同村姐姐的香消玉殒,想到了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跟自己有差不多经历的女孩儿的经历,鼓起勇气给省报写了这封信,只是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她是女孩儿,就不能够好好地读书?就要早早地嫁人?明明书上说了,华夏的法定婚龄以及划分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界限,可她既是未成年人,也没有达到法定婚龄,为什么就要被逼着放弃学业,只为了家里的哥哥要娶媳妇了!
这封信,是来的路上王杜鹃在车上赶出来的,因为汽车并不平稳,王杜鹃写的字也就有些歪斜,在小小的车厢内,念着这封信的内容,本来以为身体内属于原主的情绪在车上写信的时候就已经发泄过一次了,可念这封信的时候这股情绪再次冒了出来,眼泪不自觉地掉落,声音也哽咽了不少。
而王杜鹃自然而然的情绪流露,声音中满满的困惑,也让刚刚还疑惑于王杜鹃行为的徐编辑,也跟着红了眼眶。
说实话,徐编辑毕业后,做记者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大大小小的悲剧惨案,也都有报道过,她也是历练出来的。可是被王杜鹃这封信的情绪感染,还红了眼眶,这也足以证明王杜鹃身上发生的事情,对人类情绪的感染力。有关于男女平等问题,一直在倡导,却一直是个有待长久抗争的命题。
“孩子,你这封信很好,不用改了。本来还说先给你采访采访,由我来写稿件。现在也不用了,直接明天报纸就登你这封信。”
徐编辑一到了办公的地方,就化身工作狂,将王杜鹃写的信敲到word文档里面,交给美工排版,忙得风风火火的,还不忘记让实习编辑给王杜鹃倒水准备茶点。
“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等忙完,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徐编辑,您忙。我包里还有童老师准备的吃的呢。”
事实上,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还真是出乎了王杜鹃的预料,她原本准备的招数都还没有使出来,报道就已经顺利地发出来了。虽然,王杜鹃清楚,家里山窝窝的地方,根本没人看报纸,可她本来也不是指望着王家家长看报纸,她是希望家乡县镇领导看到报道后,能够引起重视,进而对她有所庇护。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原主回来后,安安心心地上自己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