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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把酒高歌,与官匠女子同宿同飞的事情很快在建康城的大街小巷热议开来,太子被禁足东宫的消息更是轰动了整个建康城,太子自被册立以来,从未受过如此重的处罚,萧帝如此举动,却是让人不禁遐思,难道建康要变天了?
劳累了一日的裴蕴终于回到了自己府上,此时,他正在自家的书房内为今日的事头疼呢,坐在他两侧的还有他的两个亲信,傅嘏和沈攸,以及他的长子裴瞻和次子裴晖。
“傅大人,你看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太子还能不能保住?”裴蕴微侧着身子,边拿过一杯茶,边问道,神态似乎颇为疲惫。
傅嘏拱了拱手,微叹了一口气,回道:“陛下盛怒之下,禁足是意料之中,但如今最为忧虑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殿下啊!”傅嘏边说边叹气,在朝多年的他已颇为了解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性,说的好听些,太子是仁善谦和,但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却是太过文弱了。
想来萧帝五十岁大寿那年,太子历时半年,亲手绘了一幅《万寿无疆图》献给萧帝,满朝文武无不惊为天作,连萧帝也震撼不已。傅嘏对太子的才学其实是颇为欣赏的,只可惜他偏偏是太子。
“傅大人言之有理,如果太子执意无心帝位,恐怕陛下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沈攸眉睫一抬,诡秘地看了一眼裴蕴,微倾着身子靠近他:“如果裴大人竭力扶持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裴公也可行周公之事。”沈攸声音低沉道。
裴蕴眼睛一跳,目似剑光地扫了他一眼,随即他瞅了一眼傅嘏,见他微微发怔了会,却是皱了皱眉。裴蕴却是垂了垂眼,没说话。其实他何曾不知道,正是懦弱的皇帝才好被控制,何况二十三年前,云凌波的父亲云仓舒就曾废明帝立今上,那么自己也可力保太子上位,只是真的那么容易吗?
傅嘏嘴角一扬,冷笑道:“沈大人,太子不是当年的圣上,何况袁氏专兵在外,苏氏把持中枢,六皇子和九皇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哪里就那么容易呢,些许昨夜的闹剧就是六皇子的手笔。”
“那傅大人的意思是放弃咯?”沈攸转过头看向他。
傅嘏叹了叹气,不言语。
“如果放弃太子,那恐怕只有九皇子可倚望了,他最得圣上宠爱,六皇子虽然势头最强,但袁氏专兵,陛下恐不放心他。”沈攸继续分析道。
“这倒有理。”傅嘏轻轻点了点头。
裴蕴扫了二人一眼,道:“两位大人分析透彻,容我仔细琢磨琢磨。再说了,还有皇后和殷将军呢,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裴蕴放下杯子,深邃的眼神掩饰住了内心的波动。
沈、傅二人对视了一眼,心知裴蕴应有自己的打算了,遂道:“那裴公好好休息,我等先回去了。”
“两位大人慢走,晖儿,你送送两位大人。”裴蕴朝着一直呆呆立在外侧的裴晖吩咐道。
裴晖听到这才微微上前,拱了拱手,“是,父亲!”说罢,便引着二人一道出了书房。
待傅嘏和沈攸走后,裴蕴看了一眼一直静默在旁的裴瞻,问道:“瞻儿,你是怎么想的?”
要说裴蕴最倚重的谋士是谁,那不是傅嘏和沈攸,而是他的长子裴瞻,裴瞻一副玉树临风之姿,再兼有沉稳从容之度,颇有乃父之风,有“小瞻公”之美名。世人均不以他是驸马而重他,却是因他是裴氏的长公子而誉之。
一身玄衫的裴瞻这才走了过来,他沉吟一声,朝着裴蕴拜了拜,眼神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道:“父亲,太子恐无望了,我们裴氏需要另则新君!”
裴蕴瞳孔一缩,嘴角微搐,道:“接着说…..”
裴瞻微微点头,边踱步边道:“其一,九皇子已行冠礼,陛下却一直未把他放出宫去,陛下如此宠爱九皇子本是对太子的威胁,说明陛下心中已有所偏颇。其二,陛下是明君,恐不愿一仁弱皇子继承大统,只不过是在找恰当的时机来废掉他。其三,二十几年前,如若大族内控朝堂,外掌兵权,则有废立之势,然而,当今朝堂上,裴、袁、苏、谢、张等士族相互制衡,何况各自支持不同的皇子,谁能得立为太子,那么就只看陛下的心思了。”
说完,裴瞻漆黑的眸中翻腾着睿智的光芒,只是心中不免也为士族立场不一而颇为无奈….
裴蕴微眯着眼,目光一直盯住裴瞻,他对于裴瞻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分析深为赞赏。这个儿子永远比别人想得远。
“那你觉得哪位皇子可为倚重呢?”裴蕴又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似不经意道,
裴瞻轻笑了一声,“沈大人说得对,如今咱们可以把砝码压在九皇子身上…..”裴瞻颇含笑意道。
裴蕴微叹了一口气,思忖了半晌,并未做声,放弃一个投注了几年心血的皇子何其感伤,只是要获得另一位皇子的信任又谈何容易。
裴瞻见自己父亲有些犹疑,遂继续道:“父亲,九皇子在裴府遇刺,却未半点指责裴府,反倒为太傅那边说了不少好话,儿想来,恐怕太傅已经暗地里在支持九皇子呢!不然九皇子凭什么不计较呢?”“恐怕经此一事,九皇子也想着能得到咱们裴家的支持呢!”裴瞻笑道。
裴蕴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毕竟,他还是很相信长子的谋略的,遂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得拿出些诚意来。”
“这倒也是….”裴瞻颔首,
正当此时,裴晖那憨厚的身影走入了裴蕴的视线,他瞅了一眼小儿子裴晖,与裴瞻相比,裴晖倒是单纯愚笨许多。
想着,他转看裴晖,问道:“晖儿,兰英最近在府上都在忙些什么呢?”
裴瞻朗眉一挑,立即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
裴晖见父亲垂问,遂走近他道:“回爹爹,小丫头不过是到处玩啥罢了,不过前天倒是硬拉着我陪她去了趟靖南侯府。”
裴蕴内心有些疑惑:“她去沐世子府上做什么?”
“武昌寿宴上,沐世子身边的侍卫无陵曾说要送给她一把剑眉山庄的剑,如今那剑送来了,兰英去回个礼。”裴晖认真回道。
裴蕴和裴瞻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里均在盘算着,裴瞻明眸微动,道:“父亲,无论如何,咱们裴家得出个皇后…..”
裴蕴无奈一笑,心头微微颓丧,“这个恐怕我还不能做主,叔父已将兰英许给沐世子,我们怎能逆他的意思…….”裴蕴低声道,裴兰英的婚事恐怕也得问了裴岩的意思。
裴蕴脸上的迟疑,已让裴瞻明白了他的顾虑,遂又安慰道:“这倒也无妨,九皇子与沐世子关系密切,宁州沐府未尝不是一个有力的劲援….”
裴蕴点了点头,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此时门外一侍从进来说道:“老爷,夫人说晚膳准备好了,让老爷和公子们前去用膳。”
“知道了,退下吧!”裴瞻淡淡说道。
裴夫人见裴蕴多日未回家,便吩咐了厨房多做几样他平日爱吃的菜。裴兰英也帮着她布菜。
她看见裴蕴等三人进来了,便上前迎去,“伯父,您好几天都没回家,伯母给您做了很多好吃的呢!”她开朗的笑道。
裴蕴看着她天真开朗的性子很是欢喜,温和地说道:“兰英啊,府上还住得习惯吗?”
“嗯嗯,好得很,伯母待我如自己的亲女儿!”她边扶着裴蕴坐下,然后给他夹菜,毫无意识道自己的话语触动了裴蕴的心伤。
裴蕴闻言,眼色一黯,便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小女儿书颖嫁给太子为妃,而如今恐太子妃位不保,而大女儿…他一想起裴风晚,神情有些恍惚起来,叹了叹气,没说什么。
裴夫人看了看裴蕴的脸色,心知他又想起了裴风晚,心里也不好过,虽说风晚不是她所生,但也是由她带大,她母亲在她四岁时便去世了,那个时候裴蕴续娶她进门,他只有此一女,如心肝儿似的,她念着她年幼丧母,也待她如亲生般。
她思索了会,便岔开话匣子,“兰英啊,现在天气这么热,我待会让侍女把一床象牙簟子给你送去,晚上睡着也凉快些。”
“娘,象牙簟子可是好东西,您偏袒兰英,就不记着儿子了!”裴晖又贫嘴道。
“那是上次沐世子送来的,总共就两床,你爹他怕热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给他用着,再一床自然给兰英了。”裴夫人嗔怒道。
裴夫人提到沐世子的时候,裴蕴特地暗瞅了一眼裴兰英的脸色,见她满脸绯红,心下已明白了大半。他的两个女儿都不能幸福,要是裴兰英心属沐箫和,他又怎忍心去扶了她的心意。
“我府上还有一床,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以前你最小,没人跟你抢,现如今来了一个妹妹,你竟是要跟妹妹抢东西了,越发出息了!”裴瞻边打趣边摇头道。对于这个弟弟他是既爱又恨,恨他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