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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皇后蓦地抬起头,难掩眼中的难以置信:她以为凭她一双淬炼得精到的眼睛,即使会看岔了旁的,却绝不会看岔这件事!可是竟然连这件事也看错了么?
陆允看一眼冯皇后,又朝司寇崇瑞道:“诚然,娘娘并无子嗣,可娘娘身后还有个冯家,而冯家,有三皇子殿下。”
陆允……冯皇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堪堪稳住:这是她最不愿听见的,也是她觉得最不可能听见的,偏偏,陆允就这样轻轻巧巧地又是一个惊喜奉至她面前。
“你在胡说些什么?恒儿何时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他?!” 冯皇后的声音带了颤。陆允不是喜欢恒儿么?她怎么能把恒儿摆出来?是因为恒儿要娶付眉初为正妃,她妒忌之下由爱生恨?还是她喜欢的根本就是司寇宇铮而非恒儿?!
未及冯皇后想出应对之策,陆允已经再度开口:“娘娘,民女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继续说。”司寇崇瑞开口,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剥夺了冯皇后反击的机会。
“是。”陆允从善如流,侃侃而谈,“储君大都是皇上立诏而定,但皇上并未立储。现下朝堂上因七殿下胡闹一事对七殿下不满之声日盛,恰在此时付参政又将与三殿下结亲,敦高敦低一眼便知。”
这是她与冯皇后昨天在亭子里的那番对话。
“眼下形势似是对三殿下有利,但七殿下有军功在身根基本就不薄,假以时日则胜负难料。”
——这正是冯皇后担心的。
“但若是皇上此时御驾归天,新君需由宗室选出,那三殿下的胜算便大得多了。”
——这便是她们的计议,如今原封不动和盘托出,呈在司寇崇瑞面前。
“所以本宫便会拿皇后的金冠作赌。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弑君?”冯皇后道,“这个赌注会不会太过了点?”至此她确信,陆允喜欢的是司寇宇铮。恒儿和她都被陆允装出来的一往情深给骗了!
太过么?从来富贵险中求,人为了上位使出的手段多了去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景,何况争的是这个万人之上的权力宝座?陆允很想这样说,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司寇崇瑞,觉得还是不说的好——事成之前可得给足他老人家面子,免得他一个不高兴,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娘娘让民女熬汤。”陆允道,“娘娘知道皇上不允民女与七殿下的婚事。也知道民女必因此心有埋怨,这桩桩件件摆在一起,若民女投毒报复,确实合情合理。可谓一切都在娘娘的计算之中。然而娘娘唯独算漏了一样。”
算漏了一样……冯皇后面色阴沉地看着陆允:你是想说本宫小看你了是么。本宫确实是小看你了,但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这回陆允迎上了冯皇后的目光,不避不让:“没错,娘娘,您算漏了民女也会计较。”
“哦?你的计较是怎样?”司寇崇瑞支起身子。看来对陆允的话题十分有兴趣。
“皇上!”冯皇后的音容带了十分的委屈,“皇上果真信她所言么?”
然而司寇崇瑞看也不看她,只是微一抬手再次剥夺了冯皇后出牌的机会:“让她说。”
看着冯皇后咬着唇那副不甘心的样子,陆允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娘娘许了民女。事成之后会让民女与七殿下一偿心愿。对此民女当然十分感激。但民女计较之下,觉得此举不妥。因民女记得清楚。先祖父尝道,人因知礼仪纲常而有别于草木牲畜,是以教民女以二字启蒙:一为‘明’,二为‘律’,是要民女明是非道理,律己循理行端。”
“……说得好。继续。”司寇崇瑞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他可以想见陆应贞说这话时的样子,必是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胡子,一脸严肃端正。
陆允又道:“先祖父又尝道,事不可两全其美时,需量得失而取舍。眼下正值战事又起之时,是为有外患,若是任由娘娘作为,必会生内乱,到时内忧外患相加,定然民不聊生。有先祖父教诲在,民女不敢为谋一人之福而陷万千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好一番巧舌如簧!”冯皇后忍不住抢言。再让陆允说下去,她就成了忠君爱国的大好人,自己则成了为一己之私祸乱天下的罪人!
“你说得很好。不如本宫也来说几句,且看本宫说得对否?”冯皇后此时神色分外安定,不慌不忙地转头看了司寇崇瑞一眼,见他没作声,这才继续道,“本宫猜,今天你唱这一出,是司寇宇铮授意,为借机将本宫和恒儿一并踩到脚下,自己上位。否则以你一介稚龄少女,懂什么家国天下?这些话也都是司寇宇铮教你的吧?”既然水已经浑了,何妨搅得再浑一些?司寇宇铮,你要泼我一身墨,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干干净净全身而退,谁能笑到最后,全凭各人手段。
“带毒药进来的应该不是你。司寇宇铮知道,你在宫中是生面孔,宫人对你的盘察会十分谨慎,若是藏毒在你身上极有可能暴露,但青冉是宫里出去的,想蒙混过关要容易得多。跟着再让青冉和你唱一出双簧,博取本宫的信任之际,也将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了你手上。”说到这里冯皇后长叹一声,“青冉好歹也是服侍了他们母子多年的老人,可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为了陷害本宫与恒儿,司寇宇铮竟不惜舍去她一条性命,实在令人心冷。至于你,亲手推着青冉上死路还能面不改色,小小年纪就如狠辣绝决,也真是个人物。”
这么快就能重整旗鼓,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上位者,而且不与她多加痴缠,而是直接把司寇宇铮拖下水,句句直指司寇宇铮是主谋,且心机深重,为人冷酷狠毒,说得条理清晰有模有样,这份敏捷冷静着实让人佩服。陆允暗暗点头,对冯皇后的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见陆允没反应,冯皇后又道:“还是说回毒汤一事吧。你指我下毒,只是你一面之辞,可有其他人证?可又有物证?”
“没有。”陆允摇摇头。冯皇后想要的胜负,跟她想要的东西不太一样,至此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拿到了,没有必要再花更多的力气。
陆允不接她的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鼓起劲头想要闹一番的冯皇后又是一阵错愕——这才刚刚开始,怎么陆允就摆出了鸣金收兵的架势?
整个事情的节奏全掌握在陆允手中,冯皇后怎么甘心,当下怒了:“那你凭什么要皇上信你所说?!”
凭什么?没证据就不会有结果了么?要是事事都要拿证据出来求真求实,还至于有那么多冤案?她陆家至于惨遭灭门?陆允看着冯皇后,眨了眨眼睛,六年前她学会了一件事——有时候是非不在于事实,只在于一心。为什么说伴君如伴虎?因为是非生死都取决于帝王的需要:他需要你对,你就是对的;他需要你错,哪怕你再无辜,你也得认罪伏法。
现在这只老虎就在她面前,倚着迎枕,一手支着下颌,悠然地看着她们在下面你方唱罢我登场。
朝司寇崇瑞磕了个头,陆允道:“皇上乃明君,民女但听皇上圣断。”说罢抬起头来望着司寇崇瑞,闭紧了嘴巴——看了这么久,咱们这边唱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您该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