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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风宁路果然染了风寒,但回程的决定已经下来,自然不会因为她一点小小的不适就延后。
南云驰送司寇宇铮一行人到城门口,再三纠结,终是开口挽留,道风宁路身体不适,不宜奔波,不如在南云府上多逗留几日,待身体养好了再遣人护送回去。
司寇宇铮看看骑在马上时不时咳两声的风宁路,终是没有让她留下,只是问南云驰要了辆马车把风宁路塞进去,一行人准时开拔。
巫家也默契地在同一天离开,两拨人正好同时启程。
巫清雅扒在马车窗上同风宁路好一阵话别,又送了风宁路好些小东西,都是女儿家用的,嘱咐她保重身体,有空给自己写信,有机会到巫家找她玩,看风宁路都应下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马车。
风宁路又拉开门帘向巫老将军抱拳道别,看巫老将军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还了礼,这才缩回去老实地不动弹了。
老实说巫老将军那两父女还真挺讨她喜欢。她一点也不排斥巫清雅嫁给司寇宇铮,怎么的也比南云若来得好了不知多少倍。
当然这话她不敢跟司寇宇铮讲,主要是不敢在这时候去招司寇宇铮的眼——谁叫她还是戴罪之身呢?再管这些闲事,保不齐给自己招来一顿板子,那可划不来。于是她只能跟澹台秋白话白话。
澹台秋也跟风宁路同车,就坐在车辕上。听完风宁路的话只道未必,巫清雅的性子太软了,跟司寇宇铮合不来。
风宁路瞪了眼睛:“怎么会合不来?一个硬,一个软,这不是正正好的互补么?难道要两个都硬的?那还不天天打架啊?”
澹台秋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也不跟风宁路多说,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塞回车里,嘱咐了一句“好好待着,仔细吹了风加重风寒”就不再搭理她了。
风宁路悻悻地缩回去从包袱里翻出本书:切,不搭理就不搭理,我有书看,才不会无聊!
马车晃晃悠悠,加上风寒本来就犯困嗜睡,没多会儿功夫风宁路就抱着装衣服的包袱当枕头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风宁路忽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听见马车外一片纷乱的马蹄声和喧闹声,间或听清几句话,是有人在喊着“围成圆阵!”“来敌多少?”“保护主帅!”
遇上匪了?!风宁路一惊,瞌睡顿时飞了个干净,一咕噜爬起来掀开车帘,只见外面天已经黑了,一轮月亮挂在半空,被云拢得时明时暗,四周走马灯似转来转去的人马在被马蹄踏起的尘土中时隐时现看不真切。
他们这行人只有五十来骑,虽说都是精兵强将,可到底是在晚上视线受阻,若是对方人马众多,难免要吃大亏!
风宁路不敢出声叫,怕引了敌兵知道司寇宇铮的所在,只闭紧嘴巴拿眼睛拼命四下搜寻。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上马!”
司寇宇铮!风宁路没接那只手,摇了摇头。
“有我在你怕什么?!马车目标太大,行动又慢,在车上反而更危险!”司寇宇铮以为风宁路是害怕,却听风宁路压低声音道:“马驮着一个人比驮着两个人跑得快!”
司寇宇铮闻言一愣:“望月还小。疾风的脚力不会因你变慢多少。”
风宁路还是摇头:“就算对疾风不是累赘,对你却肯定是!”她又不是婴孩大小,带了这么大个人在马上,不论施展什么动作都会受到影响。
望月极有灵性,虽然风宁路并没有召唤它,它却已经自动自觉地跑来寻风宁路了。风宁路翻身跨上望月冲司寇宇铮道:“不用管我,我自会小心跟紧大队。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千万莫要有任何闪失!”
司寇宇铮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风宁路,解下腰间的长刀递过去:“拿着防身。”
“我拿着也不会用。反而累赘!”风宁路不接,司寇宇铮身上就一把刀,给了她,他自己用什么?
“那你跟紧阿秋。”司寇宇铮丢下这句话便拍马走了。跟在他身边反而更危险。
不用司寇宇铮说她也不会跟着他。准确地说她不会贴身跟着任何人。以她这点满打满算也只有0.3的战斗力,跟着谁都只有绊手绊脚的份。她能做的只有跟别人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尽量保持不被拉下就好。
耳边是越发纷乱的马蹄声,短兵相接的声音也渐渐传开。依然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月亮又偏偏在这个当口隐进了云里,入目俱是黑压压晃个不停的人影。
风宁路伏身趴在望月耳边道:“看准了,别人跑的时候马上跟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敌我情势难明,死守一战不如突围脱走。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料,司寇宇铮的人马非但没有突围,反而面朝外收紧队形,摆出了防御和背水一战的架势!
难道对方人马多得连突围都不行了么?风宁路心底一凉。
队形收缩,人与人之间距离变近,风宁路一眼便看到司寇宇铮在她身边不远处。只见他连打出几个手势,在他身边的人火速散开,不一会儿整个队伍里在几处响起同样的号令:“下马一战!”
号令一起,整队人立即翻身下马。风宁路也不敢犹豫,跟着翻下马背——虽说离了马她就连跑都跑不掉了,但此刻留在马背上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刚一落地便有一只大手将她扯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正对上澹台秋。
澹台秋脸上此刻再寻不到平时的嬉笑痞赖,甚至没了丝毫书生气,只剩满目肃杀:“跟紧我。”
“我个子小不打眼!实在不行还有望月!”风宁路反倒能露出个笑来。
“那你见机些。”没空多说,澹台秋丢下风宁路去了司寇宇铮那边。
虽然突围脱走肯定也会有损失,但绝对比下马对战更安全妥当。风宁路不知道司寇宇铮为何作出原地一战的决定,眼下却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她也只能相信司寇宇铮的判断,服从他的指挥。
风宁路立在原地,片刻不敢放了望月的缰绳,同时眯起眼睛仔细看,竖起耳朵仔细听。草原沙地上的战斗弓箭是主要兵器之一,己方人马聚在一处便是绝佳的靶子,虽然有马身作掩护,但也架不住对方成片地放箭。
视物有碍的时候其他感官便变得更为敏锐,在如此纷乱嘈杂中,竟然让风宁路听到一声细微的弦动之声。
不好!果然有箭!此刻司寇宇铮可千万别出声呐!风宁路在心中刚刚默念完,就听见司寇宇铮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她只觉得脑仁一炸,也没听清司寇宇铮喊的什么,拔脚就往司寇宇铮那头跑,因为就在司寇宇铮出声的同时,她已经听到了弓弦弹动的那声脆响!
此时月亮正好从云中探出,风宁路飞快地就着月光搜寻,果不其然见到一个黝黑的箭头带着呼啸风声直奔司寇宇铮而来,此时她也已经赶到了司寇宇铮身边一步之遥的距离。那箭头来自于司寇宇铮和澹台秋的视野死角,以这个距离,以箭的来势,要澹台秋回防已是不能,想保全她和司寇宇铮两个人都躲开也是妄想。
死就死了!风宁路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一划而过,闭上眼睛用力扑出去:“躲开!”
她扑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也听到了箭头入肉的声音,但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传来。愕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怀抱,视线往上,一支箭插在肩膀上,箭尾还犹自不停颤动,视线再往上,是司寇宇铮笑得邪气的脸。
“你疯了!为什么不躲!”风宁路大怒,咬着牙低吼。
司寇宇铮的回答只是冷哼一声,随即劈手夺了旁边军士手中的刀朝着箭来的方向用力掷出。利刃破空声后便是一声惨叫。
“上马!”司寇宇铮一声令下,队伍中便是一片整齐的上马声。揪着风宁路一并跨上疾风,司寇宇铮用力一夹马腹,疾风立即撒开蹄子冲了出去。
打斗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越落越远。风宁路被风吹得眼泪不停地流,只能凭感觉紧紧揪着马鞍不让自己掉下去。
“抓紧。”司寇宇铮吩咐一声,松开揪着风宁路的手反到肩后折断插在肩膀上的箭尾扔掉。
“那箭头是黑的。”风宁路低声道,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来来回回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也只会念这一句话,“你为什么不躲?那只箭头是黑的。”
司寇宇铮没有回答。
风宁路正待再说什么,却感觉到身后的重量压了下来,司寇宇铮的头也随之垂到了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轻而缓地吹进她的脖子,一片酥麻的痒,再接着压在她背上的身体就开始往她的右侧滑去。
风宁路赶紧咬紧牙,一把揪住司寇宇铮还攥着缰绳的左手,飞快地架到自己肩膀上往前用力拉住:“能坚持么?你的伤口最好马上处理,把毒吸出来。”
“除非你能背着我上马。”司寇宇铮含糊地咕哝一句。
风宁路只能闭了嘴催着疾风再跑快些。
“你不是想走么?现在便是极好的机会。”司寇宇铮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来,声音越发细微。
风宁路没有作声,弓了身子将司寇宇铮驮得更稳些,用力一夹疾风的肚子,喝了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