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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玹夜愤然把笔掷下去,“若真是好意,就滚出去,让朕的耳根子清静些!”
老臣们噤若寒蝉,头压在地上,尽是沧桑之态。
年轻的新帝有如妖似魔的容貌,有铁血手腕,石头心肠,手段果决凶残,与太上皇有天壤之别,他们惧怕触怒他,也更怕被那些妖美惑世的男子取代。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蠹。
百里玹夜阴沉地俯视着他们,连父亲的面子也懒得再给。“回去想一想朕册立储君之事,朕要大赦天下,你们的罪,贵妃的罪,所有人的罪,朕同样,都可以不予追究。”
百里珣本想再说什么,因儿子最后一句话,只得作罢。
惊宸是长孙,迟早是要被册封为储君的,这是谁也无法阻拦的事。
一群老臣走出御书房时,长阶下,几个护卫从马车上抬了三大筐鸡蛋下来髹。
凤纯抱着暖儿下车,又护卫把账册,书信等证物整理好,一并抱着,一行人上了台阶,正与那群老臣狭路相逢。
老臣们皆是脸色铁青,尚未靠近,就冷嘲热讽,鄙夷地呸声此起彼伏。
凤纯摇头失笑,暖儿在他怀里,却忍不住,也朝着他们“呸,呸,呸——”
凤纯忙拿帕子捂住她的小嘴儿,“丫头,朝着别人吐口水是不对的,这可是你一岁就学的事情呀,怎忘了?”
“他们还吐哩!”
“因为他们连一岁的孩子都不如,而你,快三岁了,可不能不如一岁的孩子,对不对?”
“对。”小丫头点头。
一群老家伙汗颜地落荒而逃。
百里玹夜感觉到女儿到了御书房门外,忙迎出来,“嗨,乖女儿,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对吗?”
“是,父皇,我和丞相大人一起买了好多鸡蛋,还有一个小哥哥提了一大篮子鸡蛋,都被我买到了呢!”
百里玹夜把她抱在怀里,示意护卫把鸡蛋送去御膳房,在她脸儿上亲了亲,“暖儿最乖了,帮了父皇和丞相大忙,是个大功臣。说吧,暖儿想要什么赏赐?”
“我要见娘亲!我要娘亲每天可以陪我一起玩,要娘亲抱着我睡觉觉。”
两个男人的笑僵住,百里玹夜旋即宽和笑了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宠怜点了下她漂亮的小鼻尖。
“父皇答应你,两天后,娘亲就可以陪你玩了,好吗?”
小丫头不悦地嘟嘴,“还要等两天?”她可是想娘亲想的都睡不着觉了呢!
“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去找太傅吧,乖乖听太傅的话。”
“好吧。”
百里玹夜硬着头皮忙叫了护卫,让他们把暖儿送到荣绍那边去。
见护卫抱着暖儿消失在宫廊上,他才呼出一口气。
这两日,他最怕的就是面对儿女。
凤纯尴尬地深吸一口气,“惊宸被封储君的事,太皇太后同意了?”
“在考虑。”
“她可能同意,但她定有条件让你必须遵从。”
“你怎如此笃定?”
“我会占卦,昨晚用龟壳给陛下占了一卦。”凤纯瞧着他,神秘地微眯透着红光的眼,“太皇太后今日一定会给你一个大惊喜,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
百里玹夜清冷骇笑,“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占卦,你还是直接告诉朕答案吧。”
“臣不敢说。”凤纯揶揄笑道,“臣若是说了,陛下恐怕会直接去寿康宫杀人。”
*
皇宫里偌大的御学学堂,只有小猫三五只。
初心坐在桌前,正在补画自己没有完成的画作。
她小手满把抓着笔,在纸上涂得乱七八糟,各种颜料掺和在一起,惨不忍睹,却兀自画得正起劲儿。
呼延袭和惊宸正在嘀嘀咕咕地商量事儿。
百里康则孤孤单单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正瞪着送药过来的嬷嬷。他本以为今儿早早来学堂,可以躲避喝药,没想到,早少避过的苦汤药,还是摆在了面前。
“小世子,快喝吧,您不喝,王爷会生气,太皇太后也会生气。”
暖儿把画的画递到荣绍手上,紧张地瞧着荣绍的反应,“太傅,我画得怎么样?”
“自己画的?”
“是呀。”小丫头忐忑地说完,一对上荣绍锐利的眼神,当即又心虚地改口,“好吧,是丞相爹爹握着我的手画的,所以……也算是我画的。”
荣绍把画放下,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暖儿,这不是你画的,是你们一起画的。这两幅画你要自己补上,明白吗?”
暖儿忙把之前画的两幅画递上。
“这……是我自己画的。”
荣绍惊讶地看她一眼,接过来,看了画上怪异图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却还是道,“你自己画得也很好,下次别叫你的丞相爹爹拿着你的手画,可以让他告诉你如何画得更好。”
“是。”
暖儿呼出一口气,如临大赦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就把惊宸叫到身边。
“哥,父皇说两天后,我们可以见到娘亲啦。”
惊宸超脱年龄地微微一皱眉,伸手握住妹妹的小手。
“父皇那是哄你玩的,他已经判了娘亲的罪,怎么可能把娘亲放出来?我刚听说,太后太皇给我们找了一个继母。”
小丫头不敢相信,父皇会骗她,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顿时火冒三丈,“继母是省么东西呀?”
惊宸怜爱地瞧着妹妹,直接拉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继母就是父皇未来的皇后。”
“可是父皇有娘亲呀,娘亲是皇贵妃。”
惊宸小手点在妹妹的额头上,一字一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笨笨,皇后比皇贵妃大,你懂吗?”
“为省么父皇要这样?”
“所有的皇帝都是一样的,这是史书上写的。他们有皇贵妃,有皇后,还有昭仪,婕妤,宫女太监们都在议论,父皇到底要何时要迎娶新皇后呢!”
暖儿顿时忧心忡忡,“哥哥,我想皇外婆和皇外公了,我们和娘亲一起回去血魔王朝吧,像是从前那样……”
“不行,靖周才是我们的地方,我们要把所有的坏人打跑。”
“可是,要怎么打呀?”
惊宸拍了拍妹妹的小脸儿,若有所思地眯着绿眸,看了眼百里康那碗药,把一颗小药丸给她放在小手里。
“你去和康玩,把药丸放在他的碗里,让他把那碗药喝了,不用两天后,今天咱们就能回到娘亲身边啦。”
暖儿看了看药丸,不疑有他,这就应下,“是。”
惊宸看着妹妹走向百里康,小嘴儿冷魅微扬。
在荣绍看向这边之前,他又马上恢复成乖宝宝的样子。
百里康正郁闷地泫然欲泣,见暖儿走过来,当即就把药碗捧起来递到唇边,他顿时皱起小鼻子。
“我娘亲说,不敢喝药的孩子是懦夫!如果你是男子汉,就大口把药喝了吧。”
百里康无奈地接过碗,咕咚咕咚就喝完了。
暖儿见里面一滴药不剩,顿时大喜,伸手,小大人似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康,你最勇敢啦!以后都要这样喝药,你就能和我们一起蹦蹦跳跳了。”
百里康苦的小脸儿皱起,却还是努力点头。
嬷嬷感激地对暖儿赞赏颔首,端了空了的药碗退下。
荣绍看过了初心的画,才坐下来,命大家坐好,把画展示给大家,“现在,只有惊宸画得最好。为师已经知晓你们的本事,现在,我们还是先从如何拿笔开始学。”
他拿起一支笔,为孩子们示范最正确的握笔姿势,见初心又要满把抓住,无奈地摇头,这就起身想纠正他的姿势,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
“太皇太后驾到!”
那一身黑底金凤祥云袍服的老妇人,凤冠辉辉,雍容贵雅,缓步踱着,撑着龙首拐杖进来。
她身后,还跟了一位碧绿眼眸的女子,身型高挑,一身兰花绣锦袍,气质妩媚不失温婉,举止更是不凡,精致的瓜子脸上杏眼含笑,温柔地一扫在座的几个孩子,视线落在风尘和暖儿身上,视线微微一顿。
荣绍看了那女子一眼,忙带孩子们起身行礼,“参见太皇太后。”
“都起来吧。”
太皇太后兀自在主位上坐下,视线不着痕迹地看过惊宸与暖儿,和蔼地笑着开口。
“御学里,只有几个男子太傅,孩子们难免厌倦。今日,哀家找了一位合宜的女太傅,特别教孩子们一些轻松的本事。”
“是。”荣绍起身,恭谨退居一旁。
女子朝着几个孩子行礼,“参见皇子,公主,世子,郡主们,臣女呼延素娴,是前天狼皇族的公主,大家的新太傅,今日,就先教大家唱一首好听的歌,大家说好不好?”
初心和呼延袭、百里康,早就看腻了荣绍那张苍冷严苛的脸,有这么一位仙女似地人物教习,小家伙们欣喜不已。
“好。”
暖儿疑惑地打量着女子,忍不住看向哥哥。
惊宸不动声色,给她递了个眼色,凭牵引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暖儿郁闷地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
晚膳,摆在寿康宫,是一场让百里玹夜措手不及的家宴。
他本是想去凤影宫,陪陌影用晚膳的,刚走到半路,就被太皇太后的亲随嬷嬷请了过来。
他一入门槛,就见,众位兄弟极其家眷们都在,就连刚被转变的百里祺,也带了他的新王妃裴艳,一起坐在百里炜右手边的位子上。
百里祺却并不见吸血鬼的特征,仍是一副人类的样子,甚至还有清晰的心跳声。
他一身艳冷溢彩的墨绿金纹袍服,只是俊美的容颜呈现苍白的病容。
裴艳神情有些僵,低着头,始终没敢抬。
那一抹金纹龙袍到了近前,众人齐齐起身,跪下行礼。
百里玹夜视线一扫众人,看到一双儿女扬起唇角,也注意到了坐在他们身边的女子。
通过凤纯那模棱两可的话,他早就猜到了,皇祖母可能用这一招。
可他着实没想到,皇祖母会寻到这位,曾经被皇舅父——前天狼皇帝,捧在手心上的女子。
小时候,他初到天狼皇宫,少言寡语,自卑胆怯,这位被皇舅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没少安慰他。
当初,凤想容曾想选一位公主陪他一起回靖周,正是选中了素娴,但是,皇舅父不忍女儿小小年纪就在靖周长居受苦,所以,凤想容便从亲王的女儿中,选择了安凝。
“素娴,你何时来的?朕竟不知你入宫。”
太皇太后暧昧地嗔笑道,“还不是为了要给你一个惊喜!”
气氛有些微妙,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百里玹夜与呼延素娴之间流转。
百里玹夜温雅笑了笑,跪下去,给太皇太后与太上皇行礼。
呼延素娴已然压不住澎湃惊喜的心潮,待他起身,忙俯首道,“表哥,听说你接了小公主和小皇子回宫,爹爹特别派我来道喜恭贺。他人还在江南,妻妾们整天勾心斗角,闹得鸡犬不宁,实在脱不开身。”
“这么说,舅舅过的还不错。”
“算是吧。”呼延素娴见他对自己温和,双颊不由微红。
太皇太后笑道,“玹夜,素娴一直盼着能见到你呢,这丫头一入宫,心就飞到你身上去了,今儿她和哀家念叨你一整天,你就和她坐在一处吧。”
“是,皇祖母。”百里玹夜上前,便在呼延素娴身侧坐下,把暖儿和惊宸搁在两人之间,隔开了距离。
“朕来晚了,先自罚一杯,向大家赔罪。”
“自罚就不必了。”太皇太后笑道,“今日,暖儿和惊宸他们和素娴玩得很开心,还跟着她学了新歌,孩子们想要唱给你听一听,就给你当开胃酒了。”
百里玹夜分明感觉到两个小家伙情绪不对,“恐怕他们早就饿了,先用膳吧。”
百里珣沉声道,“还是先唱吧,素娴不愧有公主之仪,洁身自好不提,还对孩子们视如己出,玹夜,身为帝王,不能只被一朵花遮了眼睛,也该开开眼界了。”
太皇太后摆手,五个小孩乖巧地站成一排,她又让呼延素娴亲自去领唱。
一首有趣的歌,有趣的让百里玹夜脸色铁青——这是他和素娴的童年里一起唱过的。
“白羽白羽,轻轻旋,你追我赶,嬉花间,两小无猜当时好,青雀儿也在枝头闹……”
女子一身蔷薇般鲜艳的蛟绡纱袍,领首在前,身姿如蝶,与一群孩子一边唱一边跳,大家见太皇太后跟着拍手,也一起拍手打着节奏。
百里嫣和呼延珝等人见自己的孩子唱跳俱佳,也不禁欣慰。
满殿歌声欢畅,舞姿愉悦,众人正看得入迷,陌影着一身御膳房的粉蓝女官的袍服,领着一群手捧食盒的女子迈过门槛。
百里炜,百里嫣等人拍手的姿势慢慢僵了。
陌影视线在那陌生的女子身上微停了片刻,看到一双儿女动作可爱,怕百里玹夜担心,她终是扬起唇角。
太皇太后命人送的那六盆花上,弄了致命剧毒,她今日一整天都在担心孩子们的安危。
能见到他们,确定他们安然无恙,她就放心了。
百里玹夜正端着茶盅要喝茶,见娇妻一身御膳房的女官袍服,顿时怒火中烧,掌中的茶盅,啪——一声爆碎。
殿中央的歌声与舞蹈戛然而止,他掌心里沥沥滴血。
太皇太后忙道,“大家跳得很好,都回去坐下吧。”
陌影不敢去看百里玹夜手上的血污,在一个席位前站定,便从宫女手上接过食盒,往桌案上摆饭菜。
惊宸和暖儿在父皇身边坐下,才看到娘亲一身奇怪的打扮,头上还戴着粉蓝色的金纹官帽,两个小家伙忙奔到娘亲身边去。
太皇太后命令道,“惊宸,暖儿,你们回去位子上坐着,那是个罪人,已经不配当你们的母亲。”
呼延素娴看了眼陌影,绕过桌案,到百里玹夜近前,拿帕子给他缠在手上。
“玹夜哥哥,你怎么样?嗯?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陌影听着那一声玹夜哥哥,朝那边看了一眼,亲手把一个果盘摆在了百里祺和裴艳面前。
百里祺随手扯住她的手,“你何必这样忍让?”
裴艳见状,忙抓住他的手,“祺,你干什么?当众对一个御膳房女官动手动脚,你活腻了?”
百里祺深邃的黑色瞳仁煞然变成了血红,身影瞬间一转,两手化为尖利的鬼爪,这就扣住了裴艳的脖颈,直接将她丢出席位。
裴艳不偏不倚,直接摔在了太皇太后面前去,当即吐出一口血。
陌影漠然看了裴艳一眼,没有理会百里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接着继续摆膳。
百里玹夜摆手,示意呼延素娴退下,侧首对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您这是何意?为何让陌影到御膳房任职?”
“哀家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她。所以,给她一条活命的机会,让她将功补罪。哀家这样安排,可是格外宽容了。”
太皇太后说着,看了眼百里珣。
“你父皇也觉得,她为皇族生了一双儿女,是该从轻处置。玹夜,你若还是不满意,直接杀了哀家便是。”
“孙儿怎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孙儿是觉得,还是让陌影禁足比较好。”
“宫里养不起不知分寸的闲人,再说,凤影宫也该空出来了,总不能被她一直占着。”太皇太后说着,就把呼延素娴叫到身边,“哀家对素娴很满意,玹夜,既然你和孩子们也喜欢她,不如就……”
“皇祖母,孙儿拿素娴当妹妹。”百里玹夜不禁懊恼自己太专注于肃清朝堂。
他竟愚蠢地以为,将陌影囚禁在凤影宫,她就能安然无恙了。
一想到陌影在御膳房那烟熏火燎的地方忙碌一天,心里便不是滋味儿。
正在他要把陌影叫到身边时,百里遥那一桌上,忽然有些不对劲儿。
小小的百里康受惊似地,不住地咳嗽起来,细瘦的小手小脚也跟着颤抖抽*搐起来。
百里遥大惊失色,紧张地六神无主,把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还是无法阻止儿子的异样。
“康儿,你怎么了?康儿……”
暖儿看到毒药发作,忙抓住了哥哥的手,两个小人儿同时屏息着,谁也不敢吭声。他们知道那是加剧气喘的毒药,完全没想到,毒药发作起来,这样恐怖。
所有人都担心地站起身来。
百里珣见皇孙病发,顿时急得大叫,“传御医,快传御医……”
陌影忙过去,从百里遥怀里迅速抱过百里康,直接把他放在地毯上,捧住他的小脸儿,视线拢住小家伙的心神,直接将他催眠。
“康儿别怕,没事的……看着婶母,放轻松,深呼吸……深呼吸……”
---题外话---二更很快来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