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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家伙虎头虎脑,威猛健壮,一双小翅膀,羽翼蓬盈。
他相信,未来岳母亲自选定的女子,定会将儿子照顾好。
他理当亲自去磕头拜谢,并为那女子置办好养胎所需的一切,思前想后,又怕泄露破绽,伤及儿子的性命。
蔚茗如此刻意安排,让他和陌影决裂,造成堕胎假象,亦是给暗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瞧。
陌影心灰意冷,一心只想为儿子偿命,亦对他恨之入骨。他该对她解释清楚,更该告诉她,儿子还活着魍。
但凤想容若再次抓到她,将她催眠……后果不堪设想。
那老妖婆狡诈如狐,快如闪电,不等他拔剑,就消失无踪……
唯今之际,只有尽快灭了天狼,彻底断绝那老妖婆的后路檎。
他提着药草,入了楼阁厨房,无视一众厨子异样的眼神,兀自找到一个药罐,亲自冲刷过七八遍,又把药草淘洗干净,倒在里面。
依照孙明凛叮嘱的,加入了大半罐水进去……
厨房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烟气滚滚,锅里滋滋炒着菜,笼里蒸着肉馅的包子,汤锅里炖着牛肉,平底锅里做着馅饼,各种气味儿混杂一处,便成了切切实实的人间烟火。
而他,出尘脱俗,艳若天神的男子,在这烟火处,委实地格格不入。
那一身铠甲,金光璀璨,冰雪肌肤,莹如月华,宝石似地眸,如妖似魅,优雅的举动,更是贵雅悦目到叫人忍不住跪趴膜拜,那黑黢黢的药罐,在他手上,像极一个大煤球,显得异常突兀。
他把药罐的盖子盖好,这才发觉,厨房里的动静小了不少,没了剁肉声,没了切菜声,也没了厨子们的笑声……
一转身,就见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一个个诚惶诚恐,似天塌了一般。
一个专司烧水煲汤的厨子,忙拦住他的路,“殿下,这些事奴才做就好?殿下,怎能做这种粗活呢?”
百里玹夜见他这就上前抢药罐,忙护在怀里。
为防有人对药罐动手脚,他还是决定亲自熬。
“熬药而已,大惊小怪!都起来吧。”
他走到门口,又转身道,“午饭给将士们多加两个菜,接下来恐怕又要风餐露宿。”
厨子们齐声道,“遵命!”
*
安凝,凤荷,丽娃,三人同宿于三品部将专用的寝室,宽敞舒适,可容五人共用,浴室,书房,一应俱全。
丫鬟刚刚收了早膳的碗碟,室外太冷,风也摧人,三人都不愿出门。
丽娃靠在椅背上,品尝着切成薄片的水晶梨,不禁就想起在猎场时,严太后营帐里的蜜糖橘。
那是百里玹夜长途跋涉,去了岭南,给严陌影弄到的,可那女人竟不屑吃……
想起那些蜜糖橘,她便咬牙切齿,越是觉得水晶梨淡而无味。
纵使心里恨得滴血,她妆容俏浓的玉颜,亦是不动声色。
“在我们莎车国王宫里,曾有一位妃子,很受皇上宠爱。她未入宫时,众妃明争暗斗,水火不容,可她来了,众妃忽然都变得和睦起来……二位可知为何?”
安凝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长发,挑眉从镜子里看她一眼,斥道,“故弄玄虚。”
凤荷则饮了一口血茶,眼眸里红光阴柔闪烁,“同仇敌忾,当然和睦。”
丽娃不置可否地点头,“所以,现在陌影就是众矢之的,就看我们三个,谁的箭能先射中靶心。”
阳光透过琉璃窗,看似温暖,室内却有一股贪婪的冷寒之气,幽幽散射。
凤荷慵懒歪靠在椅背上,想起陌影曾在猎场上的一番挖苦,便恨得牙根刺痒。
“玹夜守着她,寸步不离,莫说杀,连碰都碰不到!”
她伸舌在牙龈上刮了一下,杯中的血,实在比不过那女子的血甜美。
安凝把梳子搁下,冷睨着丽娃,“难不成你有妙计?”
“需要两个人把玹夜和护卫引开,而剩下的那个就进去房里……”
丽娃说着,以手为刀,狠狠在脖颈上一横。
凤荷痛快地应下,却道,“我去引开玹夜!”
丽娃不服气地拍桌子,“主意我出的,当然是我去!”
“我和玹夜是一起长大的,我去!”安凝怒嚷。
三个女人谁也不肯相让,这便又吵起来。
门外两个护卫听到那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见百里玹夜拿着药罐朝这边走来,两人忙跪下行礼。
突然,房内一声爆响……
百里玹夜停住脚步,朝窗内看。
两个护卫忙起身抽剑冲进去。
不知是谁掀了桌子,桌子砸了椅子,椅子散了架……地上水果,杯盘,血污,茶水,一团狼藉。
凤荷红眸森冷,獠牙抵在丽娃的脖颈上。
安凝手上的匕首,正要刺凤荷的后心。
丽娃手上的长剑,则横扫安凝的腰腹……
原形毕露的三人连环相杀,戛然而止,不约而同看向门口的两个护卫,正瞅见百里玹夜站在门槛外。
他绿眸深冷地嫌恶瞥了一眼,便径直过去。
三人瞬间弹离开,皆恢复成千娇百媚的淑女模样,有说有笑,争先恐后冲向门口……
“七殿下!”“玹夜这是去哪儿了?”“七殿下是要煎药吗?”三人的声音叠加一起,杂乱无章。
那俊伟的背影,始终没有回头。
三人在门槛处呼出一口气,气氛瞬间急转直下,冷凝成冰。
安凝忙要追过去,却一只脚迈出门槛,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挡回来,身体向后倒飞一丈,正落在床榻上。
凤荷和丽娃不可置信地相视,一个奔向前窗,一个奔向后窗,两人手刚碰到窗格,就被打飞。
毫无疑问,房间四周布了结界。
那男人,是要将她们囚禁此处,逼着她们自相残杀!
安凝嘲讽地看向丽娃,“你的诡计,他听到了。”
“不可能!”
“别自欺欺人了!”凤荷冷哼嗤笑,“现在好了,我们在玹夜眼里,都成了卑鄙阴险的小人。而严陌影,被邪恶的我们反衬,愈加娇柔美好,惹人怜爱喽!”
*
百里玹夜不准驿站的丫鬟和护卫进房,自己亲手收拾行囊。
炭炉上,熬的药咕嘟咕嘟闷响,满室弥漫开浓浓的药味儿。
陌影侧卧在床榻上,一觉醒来,凝眉深吸一口气,轻易辨出那药味儿的药性,心里愈加苦闷,呼吸也力不从心。
朦胧的眼帘内,是床尾右侧的窗。
琉璃外,蔚蓝的天深渊幽幽,云朵显得洁白轻盈,包衬了紫檀木的窗台上有一团黑紫的颜色,那东西,像极了血污……
她视线徘徊那一处,渐渐看得清晰,久久未离。
意识完全清醒过来,便想起凤想容抓捕到自己的情景,黑暗的树林里,那双红眸森森刺透她的灵魂,后来的事,她便完全不记得。
毫无疑问,她被那只万年老妖婆催眠了。
她不知自己如何回来的,却清楚地记得,被抓走的前一刻,心底恐惧别离,手本能扯住百里玹夜的手。
他却死过去一般,毫无反应……
她抓住他,声嘶力竭,想把他叫醒,手臂快被扯断,也不肯放开他,手指却被凤想容生生拗断……
她不怕疼,不怕死,也一心期望去另一个世界去陪伴孩子,然而,昨晚那惊魂的一刻,看到他那个样子,心,却痛如刀绞。
从前,见不到时,眉间心底都绕着相思苦,被伤了,又恨得锥心刺骨,却又看不得他有丝毫伤痛。
或许,在某一世轮回中,她欠了这男人太多太多,否则,怎会如此不舍?
听到吱吱嘎嘎的声响,她循声看去,正见一个巨大的木箱子正被百里玹夜压在膝盖下。
里面团了一团衣物,有她的,也有他的。
他一边按着箱盖,一边试图把挤出的袍子塞进去,可怜的箱子却快要被撑爆。
他气恼地低咒了一声,继续用力。
一只纤柔的手轻轻落在他戴了金钉护腕的手腕上,眼前柔缓垂下一缕馨香的长发,如梦似幻地无风荡漾。
胸腔里急躁跳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尘埃落定似地踏实。
他一抬眼,正看到她跪蹲在箱子前,蔷薇红的梅花锦袍宽大的领口,散下宛若削成的肩,胸前的一片丰盈白嫩,晃得他眼晕脑热,心猿意马。
他忙转开视线,在地毯上坐下。
她打开箱子,把衣服和铠甲都拿出来,抖开一件平展开,麻利地叠平整……
就这样,她负责叠,他负责放,一团杂乱的衣物,从大到小,整齐有序地放在箱子里。
最后,箱子顺利扣合,空间竟还绰绰有余。
看到一旁还剩了两件袍子和一件披风,他忙又打开……
她伸手触在他的脖颈上,健硕的身躯似被驯服的猛兽,僵得一凛,瞬间变得滚烫起来。
他屏住呼吸,肺腑里仍是萦绕着她甜美的馨香,只需再向前一凑,便可吻到她的唇……
她垂眸颦眉,不着痕迹地感受着他颈侧稳健有力的脉动,确定他身体无恙,才道,“那个我穿……不必收了。”
他恍惚眨了下眼,回过神来,悻悻笑了笑,心里莫名地欢喜压抑不住。
怕突然把她揽入怀里,他忙握住双拳。
“你……你换衣服吧,我去给你端热水洗漱,膳房里饭菜也该好了,吃了饭再服药。”
说完,他逃似的出去。
“多谢殿下。”
带上门的一瞬,那客气地四个字,不经意入了耳,宽厚的脊背又袭上一股凉意,还是迈开步子,唇角却艰涩抿直。
无论如何,她刚才认真地和他一起完成了一件事。
他抬手摸到颈侧,感受到清楚的脉搏,方才明白,刚才温柔的碰触,并非亲昵,而是担心他昨晚被毒药所伤。
他手腕上戴了护腕,不好探查,她才会探他颈侧的脉搏。
想到她没有发簪,以及胭脂水粉,在备热水之前,他忙又飞去了镇子上。
*
集市上异常热闹,此处距离边境遥远,百姓们并不担心乌羌狼人杀来。
他买了一大堆女子所用的物品,衣服,鞋子,胭脂水粉,大包小包提在手上,已然拿不了。
经过一处卖孩子玩具的摊前,视线不经意地被一把造型别致的小弯刀拢住,他走过去几步,便又不羁地提着东西倒退回来。
小叶紫檀刻成的,刀刃像极了月牙,刀柄上镶嵌了玉石,花纹柔滑而明晰,还有淡淡的香气。
老板见他盯着那东西,忙拿起来,“公子,要买么?”
“孩子玩的?”
有几个路人也好奇地凑过来,老板见他金甲闪亮,忙拿着小弯刀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这乃是当年血魔长公主凤迤逦的贴身武器,紫檀乃是通灵之物,这东西被佛殿圣水浸泡过百年,可用来杀年逾万岁的吸血鬼。”
百里玹夜忍不住失笑,“吹牛吧!”血魔长公主凤迤逦——他未来岳母呢,当年她的确当过血魔元帅,但是,武器怎可能流落此处?
“公子到底要不要买?”
“不买。”
他刚走,便有路人要吆喝多少钱?
“一千两!”
“值!这年头,吸血鬼和狼人横行霸道,必须有件像样的武器才行,不管这东西是不是那公主用的,买来防身准没错。”那人痛快地便要掏银票。
百里玹夜忙倒回来,啪——一千两的银票拍在货架上,拿了弯刀便跑没了踪影。
老板拿起银票,惊得双眼圆睁,忙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跪下去,大呼,“多谢七殿下!”
*
他返回寝居,兴奋地说道,“陌影,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这弯刀是……”
话没说完,他便僵住。
房间里安静地突兀,没有她的呼吸和心跳声。
但是,房间里仍是暖的,药罐也被搁在桌案上,青花瓷碗里,还有残留的药渣,碗旁一张字条。
“各自珍重,从此勿念。”秀雅的小楷,如御学太傅夸赞的,清逸惊艳,柔中有刚。
翼龙神剑,和刚准备好的大箱子,就摆在桌子一侧。
原来,她帮他把那些梅花袍也一并收起,不是要和他重归于好,而是因为,那些袍子本来就是属于他。
瞬间,字条翻飞,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下一刻,他冲进马厩里。
玉麒麟还在,却挣扎跳跃,不肯安于马厩,因为,它的同伴白羽不见了。
马厩地护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高大的黑影笼罩在头顶上,越是连呼吸也没了。
“为什么放她走?”
“郡主说,属下等若不放她离开,她就咬舌自尽。”
他愤然一脚,踢飞护卫,转身便飞出驿站,吹哨子召唤月魔杀手,同时捕捉牵引,白羽的,她的,却都捕捉不到。
几个黑衣杀手从林子里飞出来,恭谨跪下。
“召集所有人,严搜方圆千里,必须找到严陌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夜阑珊,寒月清幽,一行吸血鬼无声无息地穿过林荫道,两个长发曳地,身型冷俊的吸血鬼领首于前。
两人一边走,不时往后看,眼神皆是复杂。
因为,那女子,太像太像他们曾经忠诚守护的长公主殿下。
他们本是血魔王为长公主选定的男子。
那女子有贵为亲王的身份,为血魔立下丰功伟绩,他们做她的男宠,心甘情愿。
然而,他们爱上她,她却不愿碰他们,还放弃了血魔,远嫁严怀景……
陌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白羽背上,苏醒过来,视线内的一切,都是倒着的,树,人,马……还有蜿蜒的路,似通往地狱。
她幽冷浅扬唇角,早已做好了反击凤想容准备。
马匹入了一座宏大的金钉黑漆大门,她看到廊前的大片唤名绿牡丹的名贵菊花,不对,这不是凤想容的院子!
廊前门下,立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他手拿金骨折扇,大冷的天,还优雅的扇着风。
---题外话---二更很快来O(∩0∩)O~小狼和妈咪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