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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听到苏家丫鬟来说的话,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又觉得陈太太既然特地点明要见茭娘,不管是好是歹,都要让茭娘面对,毕竟等茭娘嫁出去,很多事迟早也要面对。因此柳氏也就整理一下头面,到堂屋来见陈太太。
陈太太自然是把那番话又说了一遍,柳氏更比苏家妯娌不相信这话,不过柳氏还是笑着道:“既然如此,就请把信交给我,我交给我女儿去。”说着柳氏就伸对陈太太伸出手,陈太太的手反倒一缩:“按说您是她母亲,又是吴新娘的婶婶,我是该把信给您的,不过吴新娘说,这信上面写了许多的私房话,不好告诉长辈的,又说有些话,只有吴新娘和令爱知道,所以必定要我面交。”
苏二嫂的性子有些按捺不住,已经冷笑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物件,竟连吴嫂嫂都不能接?要这么说,倒不如……”苏母咳嗽一声,苏二嫂才把那句打出去给咽下去。好一家不知礼的人家,陈太太心中已经大怒,但想起临来之前陈老爷交代的话,也只能压住心头怒气,对柳氏道:“这小儿女之间,有些什么话,我们也不好去问。若是令爱不好出来,那也只有我到您家里,把信交给她。”
柳氏想知道陈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请小女来。”
茭娘听到丫鬟说陈太太要见自己,更是疑惑的不得了,不过茭娘和柳氏想的一样,这陈太太,必定是不怀好意来的,既然如此,那也就去瞧瞧,她到底怎样个不怀好意,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样的话?
茭娘来到苏家堂屋,刚对陈太太行礼下去,陈太太已经拉住茭娘的手,没口子地夸了一通,这才对柳氏道:“令爱果真极好。”柳氏不着痕迹地把茭娘拉到自己身边,对陈太太:“不过是市井人家的女儿,再如何也比不上您家里的姑娘。”
这话让陈太太微微皱了皱眉,但陈太太已经笑着道:“各有各的好,几位,既然吴新娘说这信上有些秘密的话,那我这就把信交给令爱,还请几位先回避一会儿。”这是在苏家堂屋,前后又有人,除非陈太太想杀了茭娘,不过柳氏打量了下陈太太的身板,真要打起来,只怕陈太太还会吃些亏,因此柳氏爽快站起身:“好,那我们就出去。”苏二嫂还想反对,就见柳氏这样说,那也只有跟着柳氏起身,苏母临走时候还把陈太太的丫鬟叫走。
诺大一个堂屋,顿时只剩下陈太太和茭娘两人。既然别人都走了,茭娘也就坐在椅上,瞧着陈太太道:“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先说罢。”陈太太用帕子掩口微笑:“你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急?要晓得,这样怎么能做的了官太太?”
茭娘端端正正坐在椅上,眼斜一下陈太太:“能不能做官太太,这不是太太您说了就算的。太太今儿来,只怕不是贺喜,更不是来送什么信?毕竟一个妾的信,还劳动不了太太您。”陈太太站起身,走到茭娘身边拍下她的肩:“果真是个聪明孩子。”
茭娘厌恶地把肩膀往另一边一躲,陈太太的手落了个空,有些尴尬地陈太太坐在茭娘身边:“你既然是个聪明孩子,就该明白,这天下的婚事,是要门当户对的。”
茭娘看着陈太太也不说话,陈太太已经笑了:“原先吴苏两家,当然是门当户对,可今儿苏进士举于南宫,你就算再聪明,不过是个市井人家的女儿,你的爹娘,说白了只是小本生意人。你真以为,你能应付得了官场上的那些应酬?”
原来如此。茭娘还是不说话,等着陈太太下面的话。
苏二嫂等人虽然出了屋子,但都没走远,就趴在窗户上听,听到陈太太这话,苏二嫂卷起袖子就要冲进去,柳氏拉住苏二嫂,对苏二嫂做个手势,示意她继续听。
陈太太已经又道:“这些应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对方家女眷,害了你夫君的前程,到时罢官回家,岂不是互相埋怨。”
“爽快说一句,陈太太您今儿来,是不是想要我说一句,自惭形秽,不愿嫁苏桐,给苏桐写一封退婚书,让他另娶高门?”茭娘已经打断陈太太滔滔不绝的话语。陈太太愣了下就笑了:“果然是个聪明姑娘,就是这个意思。”
见茭娘神色渐渐变了,陈太□□抚地道:“你放心,虽说你写了退婚书,可我呢,也不会亏待你,认你做妹妹,再送你两百两银子做嫁妆,到时在我娘家,给你寻个清俊的小哥,嫁过去。我娘家也是大户人家,你嫁的虽说是旁支,可也是丰衣足食,说的嘴……”
茭娘已经一拍桌子站起来,看着陈太太冷笑:“陈太太真是不怕报应。”
陈太太愣住,茭娘又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陈太太平常想来也吃斋念佛,希望陈家荣华富贵永远都不变,这会儿拆起别人姻缘来,那叫一个伶牙俐齿的,陈太太就不怕折报应,报到你儿女身上,也让你儿女定下的婚事,被高门看中,强夺了去?”
“胡说,我陈家……”陈太太也站起身,对茭娘冷笑,茭娘看着陈太太微笑:“你陈家怎么了?这天下,从来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陈太太口口声声说是为的我好,我觉着,陈太太是为了你们陈家好吧。这是谁,要为了面子,逼我写退婚书,要你出面做说客?”
陈太太底被揭破,冷笑道:“好,好一个伶牙俐齿,我这怎么不是为你好了?你今儿写了退婚书,不过是自惭形秽配不上苏进士,这才写了,若等到有一天,接了苏进士写的退婚书,我觉着你哭都……”
“我选的男人,我自己知道,他曾对我说,人无信不立,若他为了别人许下的远大前程,就给我写退婚书,另订婚高门。这样的人,想来不过是狼心狗肺,等到别人失势,转脸就把失势的人给蹬了,另行宠爱别人。若这高门是通情达理之人,又怎会看上这样人家?”
茭娘的声音清脆,看着陈太太毫无畏惧,陈太太一时竟被茭娘堵的无语。
苏二嫂对柳氏翘了下大拇指,柳氏唇边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陈太太已经又开口:“好,好,你这会儿伶牙俐齿的,自觉有理,那你可知道,若你不肯写退婚书,执意要嫁,他也执意要娶,第一,就得罪了那个背后的高门,第二,”陈太太笑容现出一丝恶意:“你的堂姐,不过是我家的妾,一个妾的堂妹,也好好地嫁官员做正妻,难道你不怕他在官场上被人嘲笑,进而回来找你,你们夫妻吵架,以后就……”
“我们夫妻如何相处,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不劳陈太太操心。”茭娘又打断陈太太的话,接着茭娘笑了:“所谓高门,若因为这件事,就挟私报复,全不顾天下还有别的好男子,这样的高门,只怕也不长久。我倒要劝陈太太千万别攀在这高门上就忘了别的事,以后受到连累。”
陈太太这回气的脸都青了,冷笑道:“好,好,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我就等着看你在应酬时候得罪女眷,败坏前程,还有,让你的丈夫被人嘲笑。”
“人在这个世上,最要紧的是自己怎么做,这是其一,其二,”茭娘突然绽出灿烂笑容:“若是一个堂堂男子,成天只记得妻子的堂姐是做妾的,丢了他的脸,若是官场中人,个个都只记得别人的短处,在那嘲笑指责,这样的丈夫,不嫁也罢,这样的官场,不入也成。”
陈太太气的捂住心口,跌坐在椅上。苏二嫂已经听的再按捺不住性子,冲进堂屋道:“对,茭娘侄女说的对,陈太太,您这样的人都不怕得罪别人家的女眷,想来我们茭娘侄女就更不怕得罪别人家的女眷了。还请陈太太先回去罢,您的好意,恕我们不敢领。”
“小儿也不敢领这好意。”苏母和柳氏相携走进,苏母对陈太太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一字一顿地道:“我的儿子,若是那样奸邪小人,见了高门千金,就忘了家中已订婚的妻子,这样的儿子,我也不愿要,就当这二十多年的儿子,我白养了。”
说着苏母对茭娘微笑,伸手拉茭娘过来:“我宁愿养一个知道是非黑白的儿子,就算清贫些,一家子也能吃一口安乐茶饭,而不是养出一个只知道钻营,为了官位不择手段,为了荣华富贵胡作非为的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