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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桃树枝繁叶茂,树干蜷曲,斜斜地倚在院落一角,许多树枝,高出了围墙,偏偏地向外伸去。
陆九九估计,这桃树,年龄至少在五十岁。
按照常理,百年的桃树才能成精,这样年龄在五十左右的,不知有没有孕育出自己的一点精魂来。
陆九九决定试探试探这株桃树,她走上前去,捉住了老桃树的一片叶子,轻咳一声,“咳…你…成精了没?”
…
有风吹过,老桃树倚在围墙边,一言不发。
陆九九有点尴尬,放开了桃树的叶子,转身往回走。
果然没有成精…是自己估计的太乐观了…还是去别处找找,有没有年纪更大些的桃树吧...
走远了还没有几步,身后脖颈处忽然传来轻微的酸疼感,鼻间还有樟树叶子的味道,陆九九觉得奇怪,自己身后,明明只有那一株桃树的啊,怎么会有樟树叶子的味道?
她伸手抓了抓脖颈处酸疼的地方,居然抓住了一小片樟树叶,转回身看,却是除了那一株桃树,什么都没看到,这下子她就更奇怪了。
再回身往前走,脖颈处酸疼的感觉,越来越显著明显,樟树叶子味道越发浓郁,还感觉到有什么羽毛状的东西,在自己脖颈后头动作着。
这回她用力抓住了那羽毛状的东西,用力折断了,拿到面前来看,是一小截樟树的树枝。
“啊…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其实陆九九这回虽然折断了这小截樟树树枝,但其实没有想明白这树枝是哪里来的,更没有发现原来院落外头,有一株硕大的樟树,树枝已经能伸到院落里面来。
是那樟树精实在太蠢,以为她抓住了它的树枝,就发现了它,自己在那儿念叨,才暴露了自己。
“是你?!”爬上围墙,站在上头看着眼前这株有四米多高的大樟树,陆九九觉得它在这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她第一次见它,它就和楚然在一块儿,现在它又和楚然在一块儿,也算是正常。
“谁?…谁?..你说的谁?我认识你吗?”围墙外的樟树精蠢得呆萌,明明知道陆九九已经认出它来了,还说谎话假装自己不认识她,更蠢的是…
连谎话都说不好,直接把心理过程说出来了…
“我到底是承认认识她,还是不承认认识她?…好纠结…好纠结…”
…
陆九九表示很无语,这家伙最大的毛病不是蠢,是选择困难症吧!
不对,其实相比之下,还是蠢占得比例比较多。
不想和它多纠结,也不想看它卖蠢,陆九九跳下围墙,却听后头樟树精说,“啊…她走了…她走了…我要不要告诉她,其实那株桃树已经成精了?!还是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
“停!”陆九九摆手让它停下,走回去站在老桃树下,“你说这树已经成精了?那它怎么不搭理我?!”
“因为你…因为你…”樟树精犯病,“我要不要告诉她为什么?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好纠结好纠结…”
“够了!快告诉我为什么?!”听着樟树精纠结,真是一件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的声音。
樟树精声音轻,又细,想象一下一个又轻又细的声音,不停地在你耳边嗡嗡嗡嗡,呜呜呜呜的感觉,那真是…
分分钟暴走啊!
听着樟树精纠结,一听就是连续不断的有一个小时之久,陆九九没了耐心,跳上围墙抓住樟树精的一根大分枝,“快说,不说我要折断了啊!折断了啊…”
这下就惹毛了樟树精,本来还纠结要不要告诉呢,这下直接就拒绝了,猛摇着树枝,“不说,不说,我不说!我死活都不说!”
本来这围墙就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瓦片有些松落了,而且长满了青苔,下脚滑得很,樟树精动作这么大,陆九九一个没抓稳,“扑通”一声,从围墙上摔了下去。
还好底下还有株桃树,有树枝可以让她抓着,她不至于摔得太惨,只是…
“卡尺”…
桃树枝断了,陆九九摔在地上,全身酸疼。
她气愤地抓着桃树断枝爬起来,愤愤地扔掉树枝,捡了块石头,想教训教训这不识好歹的樟树精,却听身边老桃树幽幽地开了口。
“疼死了…哪里来的臭丫头,下手这么重!疼死了…”
“说话了?!”真是福祸相依啊,摔疼了自己,也让老桃树说话了,陆九九扑上去抓住老桃树的树干,“开个花吧老桃树。”
老桃树:…特么刚刚是谁折断了我的树枝?!特么现在又这副样子贴上来让我开花?!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啊?!而且现在是秋天啊秋天!开你妹夫花啊开!
“开不开?!”陆九九也是摸到了这种树精的弱点,看老桃树又不开口了,索性抓住了它另一只树枝,“开不开?!不开我折断你所有树枝你信不信?!”
老桃树:树…可屈…,不可折!!
“开开开,我这就开!姑奶奶您松手!”
陆九九松了手,老桃树又说,“姑奶奶,麻烦您走远点,不要妨着我酝酿…”
陆九九依言走远几步,远远地看着老桃树,捡起地上的断枝,咔嚓咔嚓折成几段。
老桃树浑身一抖索,憋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霎时间,绿油油的桃树叶间,有了几朵小小的粉红的花骨朵。
花骨朵越来越多,发芽似的一个个长出树枝,到最后,一树的粉红,把桃树叶衬得一点都看不见了。
站在围墙外目睹这一切的樟树精吐了口口水,“呸,死不要脸!一点树的气节都没有!”
老桃树:…刚才特么是谁先出卖我,说我已经成精的?!是谁?!
“好!这花开得好!”陆九九从树上摘了一朵花下来,五片粉红花瓣包裹着中间一点儿黄蕊,这花嫩生生的好看得打紧。
她摘选了一些开得特别好,样子特别完整的桃花,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出门去买烧酒。
桃花是洗干净了之后在窗口边阴干的,陆九九选花的时候很仔细,就算是只有一点点儿缺陷的花,也被她摘去扔在一边了。
阴干后的桃花,一朵一朵慢慢塞进放烧酒的容器里,透明的烧酒,就那样漂浮起了一朵又一朵形状近乎完美的桃花。
烧酒味辣,陆九九知道妈妈爱吃甜的东西,所以去买烧酒的时候,顺便买了些蜂蜜。
往酒里放了桃花后再放蜂蜜,鼻间桃花特有的清新酸涩味道,和蜂蜜的甜腻结合在一起,再有烧酒扑鼻的酒味,闻得她有些晕乎乎的。
楚然叫来了很多人,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她就捧着透明的烧酒罐子,坐在大厅里发呆。
睡醒了的九尾狐迈着小步走到她面前坐下,爪子拨拨烧酒罐子,“这就做好了?”
“恩。”陆九九点头,“但是要等一个月以后才能喝。”
九尾狐翻身躺倒在她身侧,“哦…我又没说我要喝…”
“我也没说要给你喝。”陆九九抱着烧酒罐子起来,去找楚然。
“要走?现在就走?”楚然正忙着指挥人打扫卫生,陆九九抱着烧酒罐子,东躲西躲地躲那些搬着梯子走来走去的人。
“嗯,我要去医院看看我爸爸。”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忙自己的吧,办完了事我就回来这里。”陆九九低着头,喊了声九尾狐,拽着他慢慢走出楚宅。
“喂,小九九,不用脸色这么阴郁吧…”
陆九九抱着烧酒罐子黑着脸,还是一身黑裙,九尾狐看不惯,而且他是被她拖着尾巴往外拖的,皮毛都擦着青石板的地面了,难受得不行,还摆脱不了。
“笑一个嘛,来笑一个。”
“放松一点嘛...”
陆九九没搭理他,拽着他上了出租车,抱着烧酒罐子往车窗子边一靠,闭上眼睛。
到了医院,陆九九找到父亲的病房,把桃花酒放在一边,在父亲病床边坐了下去。
陆父正在削苹果,见陆九九来,把水果刀放在了一边,问陆九九,“怎么这个时候来?今天不用上课?”
“我没去上课。”陆九九低着头答,触目之处,是那把明晃晃的摆在桌子边的水果刀。
“想爸爸了?”陆父笑着,把苹果咬得脆响,“我家九九真是孝顺,爸爸不知道哪里来的好福气,生了你这么个乖女儿。”
这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住的,陆九九在病床边坐着,不知该怎么接父亲的话。
正巧边上病床的人出门去散步,陆九九跟上去,等他们出去后,关了病房门,回到陆父身边,一低头,又看到了那把水果刀。
她伸手抓住了那把水果刀。
陆父递给她一个苹果,“想吃苹果吗?爸爸帮你削一个,来,把水果刀给爸爸。”
他向她伸出了手。
陆九九握着刀,手抖得厉害。
“怎么了?”陆父问,“冷?”
“没有…”陆九九把水果刀放下了,没有递给父亲,远远地扔在了一边,拿过父亲手里的苹果,也不看一眼,“卡尺”一声咬了一大块下来。
咬完了一整个苹果,心里总算比刚进病房的时候安稳一些,陆九九沉声问,“爸爸,你是不是杀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