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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未嫁女子,若喝了那虎狼之药,生不出孩子,往后在夫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新婚之时还可凭恩爱度日,可是没有孩子,终究如同那没有根的浮萍,风水雨打自飘零。
范氏从那时起畏赵静如虎,若原来只有三分,如今也足足十分了。先时她在被窝里咽下眼泪,一遍遍诅咒赵静不得好死,后来见了自个儿的陪嫁,心就彻彻底底冷了。那缺的少的且不说,光是四个俏生生的婢女站在她跟前,就让她胸口跟刀割似的,疼得喘不过气。
堂堂范家,绵延数百年,她大伯承袭开国县公正一品爵位,位列三公,便是范家门前的狗,旁人见了都要称一声威武,她父亲嫡出次子,和大伯是亲兄弟,未去之前管着整个嫡支的庶务,撑起一府的富贵荣华,比起进了宫的大房庶女范兰,难道她是那荒野里丛生的野草吗?
可是偏偏就是她,二房嫡女,进了宫做了王姬的女史,喝了那绝人子嗣的毒药!
为何一介庶女入宫成了有品级的妃妾,而她金尊玉贵地还未长成,就做了伺候人的女史?纵然虞氏说王姬身边女史如何惹人眼红易于婚配,终究也是伺候人的活计!她多少次随着王姬去掖庭,见到范兰还要行礼,那时是如何的屈辱,至今仍不能忘!
就因为她父母早逝,一介孤女,没了父母庇佑,在大房眼里,还不如美貌的庶女来得有用!
赵静的手段令她恐惧,但范家的无情却让她齿寒。
即便嫁了三军统帅的大将军,也还要面对如此的场景……
范氏摇摇欲坠,捂着肚子的手软软地滑了下去。赵元侧头一看,心道不好。他咬咬牙,爬起来抱住赵静的裙子,口里呼喊:“求王姬饶过我母亲!饶过我母亲!我们再不敢了!求王姬饶过我们!”
那几个也不知是寺人还是金吾卫的人抓住碧丝等四人,立春和立夏见到赵元扑过去救范氏,而赵静满脸恼怒抓住了赵元的领子,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往赵元的方向扑。
“大郎!大郎!”立春撕裂嗓子般呼救,“甲逊!甲逊快来救大郎————”
她们这边动静太大,哭声凄厉,很快就惊动了一旁几个有爵位的武官家。正绕到壕沟一带部署守卫的甲逊耳朵一动,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呼喊,顿时脸色大变,带着人绕过大营帐疾奔过去。
赵谌坐在申华的帐中,不耐烦地听他絮叨。
“子信啊,不是我说道你,”申华替他倒了一盏酒,“你身边女人太少啦,竟成了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我听说你成日里守着你那庶子,还给他寻了两个身份高贵的伴当?”他说着自己摇摇头,“这可不是咱们这种人家的处事之道,便是你偏疼那小儿,也不可忘了嫡庶之分,没有嫡子,庶子哪能继承家业?”
赵谌眉头渐皱,抬掌推开他的酒盏:“你寻了我来究竟有何事?”
申华严肃的表情一收,又嬉皮笑脸起来:“唉,还不是为了我妹子,她自去岁秋狩被你救了马,从此一腔痴心却付,忘不了你啦!”
“我已经有了妻室,难不成你堂堂县伯的妹妹要给我做妾吗?”赵谌冷漠道。
“你可真是铁石心肠。”申华叹气,“当然不是嫡妹,否则我便打断她的腿也不会允许,只是她庶出的身份难寻良缘,配你便是做妾,也不算低嫁……何况又是心头上的,我略提了提,她是千肯万肯……”
赵谌耐心已快告罄,想到家里那不安分的小东西,简直坐立不安。
“这事我当做从未听到,”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老友,“我只说一次,莫要打听我的家事,也不要想插手我的事情,否则就当做我以前没救过你,往日种种不谈也罢!”
申华目瞪口呆,他纵横绛城上坊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没人这样明目张胆直截了当地威胁他了。怎么不直接拿把刀驾着他脖子?
剑拔弩张之时,一个下人进来,飞快地瞥了一眼赵谌,凑到申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叫申华脸色剧变。
申华挥手叫他下去,沉默了一下,心惊胆战开口道:“子、子信啊,我刚收到消息,说那个,赵静去了你家营地,好像还伤了你家那小儿……”
他话音未落,赵谌已经砰地一声踢翻了挡在前头的案几,冲出了帐子。
申华半晌才合拢嘴巴,看了看自家帐子满地狼藉,不由捂着头到内室躺着去了。他这回算是把兄弟得罪狠了,可是一边是赵静的命令,一边是庶妹的哀求,他只得硬着头皮找借口把赵谌叫来,岂料到赵静根本不怀好意,竟使了调虎离山计,专门上人家门找茬去了!
要是赵谌那小儿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县伯府都保不住了!唉!赵静这个煞星!
赵元飞出去的时候脑袋懵懵的,直到趴下了才反应过来。好在他正好摔在了引火的草堆上,虽然被那些干草划得身上刺痛,却没有摔断了哪儿,也算是命大了。他就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狗似的,半天才想起来动动手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吓到了,动了半天都没挣扎起来。
范氏早在赵元扑过来的时候就惊醒过来,只是赵静那一甩太快,她看着赵元甩出去三五米,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一下,恍惚听到自己大叫一声,就彻底昏了过去。
碧丝和桃蕊吓得已经木掉了,立夏浑身一软也跟着昏了过去,立春却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哭嚎,不顾一切往抓住自己的那人胳膊上咬,那人吃痛,眼里闪过凶恶,抽出匕首就要往她身上戳——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撕裂风声疾射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穿了他的手背,他哀嚎着滚到一旁,立春咬得满嘴的血,眼神发直,再顾不上刚才发生了什么,连滚带爬地去了赵元那里。她跪趴着,小心翼翼把赵元翻过来,双手抖得跟那筛子似的。
赵元小脸毫无血色,眼睛睁得老大,额头被草杆子刮得鲜血淋漓。
“大,大郎啊啊啊啊啊——————”立春心如刀绞,绝望地哭了起来,就像失了崽子的母狼似的,那哭声简直令闻者落泪,到了最后已发不出声音,只余了喑哑干枯,泣血一般。
赵静这会儿也觉得不对,她怒火上头就什么也听不到,此时听到立春那声音,心里竟头一次感觉瘆的慌,不由握紧手朝后退了几步。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她厉声道,“都是范氏这贱婢!我若不是生她的气,才不会到这鬼地方来!不是我干的!”
“滚开!”甲逊放下弓走过来,喘着粗气冲她吼道,“再不滚我杀了你!”
他昨个还守过自家的营帐,赵静认得他,知道他不过赵谌手下一个亲卫,可是此时此刻,她甚至不敢和甲逊充满浓烈杀气的眼睛相对。
“你……!你不过,不过一个奴才……”
甲逊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走过,然后无力地跪在了赵元跟前,额角青筋绽出,便再忍着,眼眶也红了。他不过离开一刻,大郎就出了事……大郎真的……
“……快……扶……我起来!”
小小的声音在他和立春之间响起,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立春太过悲痛,甲逊耳力出众,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他倒抽一口气,低头看赵元。见赵元眨了眨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我没力气……膝盖好痛……”
这回立春也听到了,她捂着胸口喘了几下,就嚎哭着抱住赵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郎……大郎……呜呜——”
甲逊面无表情低头盯着地上,那里有一滴水迹,他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用脚踩了踩,然后俯身小心翼翼地把赵元抱起来。
赵元呜咽一下,眼睛拼命望着地上。甲逊动作一顿,低头扫视一圈,见赵元刚才趴着的草堆上压着个小小的荷包,散了许多带着琥珀色泽的珠子状东西。
立春跟着看过去,眼泪又下来了:“那是用之前郎君送大郎的莓果做的红糖葫芦果……他还说要给郎君尝尝。”她摸了摸赵元的小脸,就蹲下来把那些果子捡起来重新搁到荷包里,“大郎,奴婢替您收起来,回去就给你。”
赵元小小地笑了一下。
甲逊就温声对立春道:“你去请了侍医来,我带他回营帐。”
立春擦了眼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跑去了。
“阿奴——!!”
赵谌一步步走过来,眼神里有些东西叫甲逊看了心里一紧,忙单膝下跪,却一把叫赵谌攥住胳膊硬生生制止了,胳膊疼得钻心。
“把阿奴抱好了,”赵谌声音嘶哑,冰冷地叫人惊心,“抱好他,其余事情你莫管。”
甲逊敬畏地低头:“喏。”
赵谌这才敢去看他怀里的儿子,他的阿奴连话也疼得说不出,虚弱得就那么一小团,只睁着大眼睛瞅着自己。
他感到自己的心已经碎了,还被人用刀搅着,唯余一团血肉。
“阿父……”赵元抬起爪子,软软地捞着他爹的大手。
赵谌忙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轻轻叫他儿子抓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不觉自己落了泪,只是无比轻柔的俯身,在赵元额头亲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道:“阿奴,你乖乖的,闭上眼睡觉,好不好?”
赵元感觉自己至少是个骨裂,那么疼,哪里睡得着?但是他还是乖乖地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甲逊感觉自己臂弯里的重量轻得吓人,他小声道:“立春已经去找侍医了。”
赵谌点头:“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带阿奴回营帐去,让人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他看着甲逊离开,就拔出了佩刀,转身看向赵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