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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蝉与她错开半步,随其身后走着,嘴角一撇道:“那咱们也用不着去他院里探望啊!”
回头看她一眼,莫婉倾继续朝坤伯住的小院方向走,语气微冷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从我出生,他就是我爹的传话筒,可想而知在我爹心目中,他的份量有多重。”
静默了一会,秋蝉心觉自家小姐说的在理,于是,出言认错道:“小姐莫气,是奴婢不好,不该多嘴乱说话。”
莫婉倾摇摇头:“你也是为我好,我又岂会加以责怪。”
语落,主仆二人谁都没再言语,就那么一前一后朝坤伯住的小院走去。不多会,她们便步入一座面积不大,甚是简陋的院里。
“叩叩叩……”二人在一厢房门口站定,秋蝉抬手在门板上轻叩数下。
坤伯脸色苍白,侧卧在床上,看似病得很严重。
“谁?”听到敲门声,他神色警惕地问道。
莫婉倾秀眉微蹙,柔声道:“坤伯,是我,几日没见到你,我想着你是不是病了,就过来看看。”他果真病了吗?声音虚弱,但在虚弱中又透出股子警惕,他好像在防备什么人?莫婉倾心中暗忖。
“多谢小姐关心,前些时日我不小心染了风寒,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从床上缓缓起身,坤伯甚是谨慎地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压在枕头下面,随后走向门口,“小姐进来吧,既然过来了,那我顺便与你说几句。”打开门,他面上表情浅淡,望向莫婉倾道。
秋蝉有些担心地看着莫婉倾:“小姐……”坤伯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小姐要是进屋,岂不是会被染上风寒。
“你在院里候着。”轻摇摇头,莫婉倾意在自己没事,跟着吩咐秋蝉一句。
“是。”
屈膝一礼,秋蝉转身走至院中央一棵碗口粗的树下站定。
多年来,小姐和坤伯说话,好似每次都不愿要她听到。
但,她还是知道些许的。
老爷真够冷心冷情,让个下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督导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小姐不是老爷和夫人的亲生女儿?
脑中跃出这么个念头,秋蝉浑身一颤,心下忙连连摇头。
不能多想,她不能多想,而且刚刚所想,绝对不可能,对,绝对不可能!
“坤伯,是我爹传信给你了吗?他在信中都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他会来看我?”跟在坤伯身后进屋,莫婉倾反手合上门,脸儿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
坤伯点头,招呼她坐到椅上,方道:“老爷要我提醒你,该加快行动了!”
“没其他的了吗?”闻坤伯之言,莫婉倾神色骤然一暗,喃喃道:“真就没其他的了吗?我想见他,想见娘……”加快行动,爹这是巴不得她踏入地狱之门么?他难道一点都不想她这个女儿,不顾及她的尊严?
还有母亲,她就任着爹这样推她入火坑吗?
“没了。”坤伯捂嘴艰难地咳了两声,道:“不过,按照咱们的计划,老爷不久后就会来京城。”
莫婉倾的脸儿上没有喜色,抿了抿唇,她轻喃道:“大皇子有邀我明日再前往他的王府。”短短时日,她就已去过大皇子府两次,虽说有陆玉挽在身边不情不愿地陪着,给她做幌子,但京中怕是无人不知大皇子已对她有意。
他很想要她,这点从他们单独相处时,他灼热的眼眸,及粗重的呼吸中,她全然能感知到。
呵呵,男人,这就是男人,即便她尚未催动体内的“媚情”,他都尚且如此。
到时,媚情催动,那他又会表现出怎样的丑态?
媚情,说白了就是一种能促使人动情的药物,但它又不是药。
只因,十多年浸泡那种独特的药水,加之有一种诡异的内功心法相辅,它已融进莫婉倾的骨子里。平常,那媚情散发出的香气,就是所有人在莫婉倾身上闻到的那种清新淡雅之气,一旦莫婉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催动,那么它就成为一种令人心神亢奋……从而令和她共 赴芸雨的男子,欲罢不能,再也爱不上别的女人。
莫婉倾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满心不愿,不愿自己踏上不归路,变得不再是岑洛心中那个纯洁如玉般的她。
然,不愿又能怎样?
父亲的命令,她不能忤逆。
“小姐不该一直拖着,这是老爷对你的指示,也是你生来的使命,唯有早些助老爷成事,你才能和家人团聚!”说这话时,坤伯眼神微有些躲闪,奈何莫婉倾这会儿臻首低垂,陷入自怜中,并没发觉他的目光变化。
半晌后,莫婉倾别过头,逼退眼里即将涌出的晶莹,方转头对上坤伯的视线,淡淡道:“我会谨遵爹的吩咐。”说着,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回过头,凝向坤伯,“你好像伤 得很重,要我帮忙吗?”她虽没有高深的武功,但粗浅的功夫还是有的,坤伯现在的状态,还有他刚刚走路时的样子,皆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并非身染风寒,才几日没出现在她面前,而是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之故。
窗户虽半开着,但淡淡的血腥味,她还是能闻得见的。
坤伯脸色变了又变,目光倏然变得暗沉,凝向莫婉倾道:“小姐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莫要管我的事。”他这话一出,登时令莫婉倾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坤伯,我真是你的小姐吗? 真是爹和娘的女儿吗?”
“小姐为何要这么问?”坤伯心一突,顿时暗恼自己刚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话,从而引起莫婉倾情绪起伏。
莫婉倾迎上他的目光,脸上表情清冷道:“我若是你的小姐,若是爹和娘的亲生女儿,你就不该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
忍住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坤伯佝偻着背脊跪倒在地,满脸自责道:“望小姐恕罪,刚才是我不对,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说教小姐。”微微顿了顿,他神色恢复自如,续道:“但也请小姐记住,我并不是你身边的奴才,至于我真正的身份,有朝一日,小姐自会知道。”
莫婉倾隐于袖中的粉拳慢慢收紧,盯向坤伯看了好一会,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静谧,皎洁的月色透窗而入,洒满一室。
躺在床上,莫婉倾怎么也睡不着,过了明日……过了明日……
“洛,我想你……我好想你……第一次我多么想给你,却又不能任性妄为,从而坏了爹的计划。你呢?如若我给你,你要吗?你愿意要吗?”泪水涌出眼角,沿着莫婉倾那绝美的脸儿滑下,落入她耳边的秀发,软枕上,她无声喃喃,心中痛苦而无助:“就现在你对我的态度,你多半不屑要……多半连碰我都不屑碰一下,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你了,是因为顾连城给你写休书,你才不出府门,连早朝都不上了吗?”
“顾连城,她比我勇敢,按理说,就她那样的女子,是我欣赏的,也是我愿意相交的,但我恨她,恨她用那种极致的手段辱你!能给你做妾,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她却不愿,还当着京中百姓的面给你写休书,让你在人前抬不起头……我记下了,记下了她辱你,给你没脸,我记下了!”
翻了个身,莫婉倾干脆趴在了枕上,无声啜泣起来。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不知道,她只知天亮了,该起床梳洗,好用过早食后,坐上前来接她的马车,去大皇子府做客。
“小姐你昨晚哭过?”看着莫婉倾微泛红的眼眸,秋蝉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
莫婉倾望着铜镜中梳妆整齐的自己,摇了摇头,轻声道:“估计是我熬夜看书所致,没事的。”说着,她起身来到桌旁坐下,道:“你也坐下吃吧,等会咱们还要去大皇子府呢!”
“陆小姐这次随咱们一起去吗?”与莫婉倾隔桌而坐,秋蝉脱口问了句。
“她不去。”莫婉倾淡淡道。
秋蝉秀眉微拧,语带迟疑:“可这样合适吗?”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拿起小勺,莫婉倾在面前的粥碗中慢慢搅动着,“大皇子对我有意,京中怕是没人不知道,再者,我今个可是应他的嫡妃之邀前去做客的。”听她这么说,秋蝉 没再多言。
用过早食约莫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府的马车停在了信阳侯府门外,闻侯府下人禀报,莫婉倾主仆稍作收拾,便出了小院。
看到她们主仆而来,那驾车的奴才忙放下脚蹬,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莫婉倾没有言语,只是由着秋蝉扶着她登上马车,在车里面的矮塌上坐了下来。
“小姐,这王府的马车就是豪华,不光外面看着大气美观,就是这里面的布置和摆设,也很不一般呢!”秋蝉在莫婉倾对面坐着,抬眼在马车里环顾一周,称赞道。
“别这么没见识,免得旁人听了笑话!”
浅声说了秋蝉一句,莫婉倾眉眼半垂,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总之,在马车行至大皇子府门口,秋蝉搀扶她下马车这一路上,她没未言语一句。
“你来了!”刚一步入皇子府大门,皇甫烨修就迎了上来,俊脸含笑,与莫婉倾打招呼。
“嗯。”臻首轻点,莫婉倾走在皇甫烨修身侧,温婉轻柔的声音自唇齿间溢出:“嫂嫂在正堂?”莫婉倾是羲和公主的义女,按照辈分,她和陆玉挽一样,要唤皇甫烨修表哥,如此一来,皇甫烨修的嫡妃,她便很自然地唤作嫂嫂。
“不用管她,我带你直接去我的书房看看。”皇甫烨修好想牵住莫婉倾的柔荑,可碍于不时有下人从旁路过,只得强按捺住心底起伏不已的热烈情感。
莫婉倾前行的脚步微顿,面露一丝不妥,道:“这样不太好吧!”其实她知道今日此行,是皇甫烨修以其嫡妃之名邀她前来的,目的想和她独处,间接地阻了陆玉挽再随她同行,他想做什么,她不用猜也晓得,可眼下她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曾对我提起过要到我书房去看看的,奈何我总抽不出空,便没带你过去,今个刚好我有时间,正好亲自带你去瞧个究竟。”皇甫烨说这话甚是心虚,当他接触到莫婉倾若有所思的眸光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凑近莫婉倾耳畔道:“我是说给旁边经过的下人听的,免得他们乱传些是非,于你名声不好。”
莫婉倾脸儿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默然了一会,道:“那我等会再去拜见嫂嫂。”皇甫烨修眸光温和,颔首:“嗯,一会我陪你到她院里去。”
湘竹苑,是尤侧妃住的小院,此刻,当她从心腹婢女明兰口中知晓莫婉倾再度来府上时,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怎么又来了?”她脸色尤为不好地问道。
明兰恭谨回道:“是皇子妃邀请莫小姐来府上做客的。”
“真是这样吗?”尤侧妃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哼了声,“要我说多半是爷为掩人耳目,借李氏之名扯得幌子罢了!”皇甫烨修的嫡妃姓李,因此,尤侧妃背地里都以李氏称呼这位大皇子府的女主人,可想而知,在她眼里,根本就没将那嫡妃当回事。
也是,谁让人得这府中男主子的欢心呢!
“这个奴婢未曾打听到。”明兰支支吾吾回了句。
尤侧妃瞪她一眼:“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打听吗?”明兰闻言,吓得一阵哆嗦,咬唇没有出声。
“看样子那莫婉倾不日就会进府,到时这后院中就又多了位姐妹!”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尤侧妃幽幽道:“我现在已给爷生下两女一子,加之爷的心几乎全在我身上,她即便进府,也憾动不了我在爷心中的位置。我且先忍忍,等爷过了新鲜劲,便会忘记那狐狸精!”这话明显有自我安慰成分,但尤侧妃眼下只能这么想,否则,她怕自个一个忍不住,会起身冲出院门,到前院给那迷惑自家爷的狐狸精一巴掌。
她有见过那似狐狸精一般的女子,好吧,是她嫉妒心作祟,才将那清雅脱俗,略施粉黛的女子视作狐狸精。
记得初见时,对方眸若秋水,身姿若柳,一颦一笑,无不让人迷住心神,就是同为女人的她都尚且如此,更别提爷们见了这样的尤物,会作何想法。
红唇微启,若绕梁弦音,谈吐间落落大方,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这样的一个女子,她能不心生戒备么?可心中怎么想又能如何?爷喜欢,加之那李氏故作大度,她要是在这个时候整出什么事,爷必会厌弃她,从而直接导致她和三个孩儿没有好日子过,更别说等爷坐上储君之位,再至九五之尊,能想到给她册封位份了?
忍,为了日后无上的尊荣和富贵,目前她只有忍,也只能忍!
“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会!”敛起思绪,尤侧妃朝明兰摆摆手,斜倚在了榻上。
前院书房。
“你这书房无论是布置,还是摆设都很不错。”在皇甫烨修书房中端详了一会,莫婉倾清雅的声音响起,“看来你平日里看了不少书。”她想称身旁之人为表哥,但又唤不出口,毕竟她又不是其真正的表妹,唤其名,又觉得失了女子该有的矜持,于是,她便神色轻淡,状似无意,随口说了这么两句。
皇甫烨修微笑着,目光落在莫婉倾身上一转不转,声音极其温和道:“坐吧,桌上有茶水和糕点。”看到她,他感到一颗心似是瞬间被填满。莫婉倾嗯了声,坐到桌旁的椅上,“你也坐。”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身影,她温婉柔和的声音在静寂的书房内再度响起。
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可一双目中迸射出的神光却灼人得紧,仿若要看穿她的心一般,莫婉倾心中暗忖,不经意地挪开视线,不再与皇甫烨修目光相对。
皇甫烨修见她错开自己的目光,心湖微微一荡,随之那被他压制住的异样情愫骤然窜起。
只怕世间每一个正常的男子,面对眼前这姿容绝色,性情婉约,周身散发出缕缕异香的女子都会生出最深沉,最执着的爱恋。皇甫烨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莫婉倾,缓缓道:“谢谢你能来我府上!”
莫婉倾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她低下头,身子往椅后挪了挪,浅声道:“嫂嫂邀请,我不能失礼。”皇甫烨修提步上前,在与莫婉倾仅有半步距离处顿住脚,俯下身,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朝莫婉倾扑面而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佯装不知?”他都有解释过,她怎还装糊涂?难不成是她羞涩之故?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莫婉倾抿了抿唇,声音尤为低微。
皇甫烨修闷声一笑,直起腰身,但并未挪步,只听他道:“你要装作不知,我由着你便是。”莫婉倾闻言,臻首轻轻抬起,看了他一眼,道:“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她的神色微带了 丝倔强,这令皇甫烨修的心湖再次激荡不已。
双目微阖片刻,待心情平复好,他方缓缓睁开眼,盯着莫婉倾暗忖,她这样是在邀请他么?他可知他有多么想和她……
伸出手,他轻抚着莫婉倾脑后的秀发,道:“只要一看到你,我的心就满满的。”莫婉倾脸上蕴出一抹红晕,抿唇没有说话。忽然,皇甫烨修袖袍轻轻一拂,那敞开的窗户蓦地闭合了上,就是那虚掩的门也紧紧关在了一起,接着,他长臂一捞,就将莫婉倾带入自己温热的怀中,目中情意涌动,语声微显沙哑道:“婉倾,唤我修!”莫婉倾推了推他,见推不动,进而嘴角噏动,却久久未吐出半个字。
皇甫烨修专注地看着她,一把将其抱起,就朝一旁的卧榻走去。莫婉倾咬唇挣扎着,欲从其怀中脱离。
奈何没一点用。
待她身子一落到榻上,皇甫烨修已俯身而下,“我心悦你,婉倾,都这么些天过去了,你难道还没感觉到吗?”箍住莫婉倾挣扎的身子,他轻缓而充满柔情的沙哑声音再度扬起。
对上他深情灼热的眸光,莫婉倾倏然阖上眼,颤声道:“我……我有感觉到……不,你的心意我们初见时,我便感觉到了,可是……”她那薄如蝉翼般的长睫微微轻颤着,脸儿袖红,喃喃道:“可是我不能……不能……”皇甫烨修不等她音落,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眉眼,她的唇上,似是不愿其再说下去。
莫婉倾周身紧绷,猝然间别过头,错开了他的吻。
皇甫烨修怔了怔,片刻后,他修长的大手抬起,轻而柔地掰正她的头,愈发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绝美的姿容上,语声更为沙哑道:“你不能怎样?是不能现在给我么?还是说,你排斥我,不想我这般对你?”莫婉倾的眼眸依旧闭阖着,咬住唇没有说话。
皇甫烨修这一刻,只知自己忍得好难受。
他想要怀中的女子,可又怕自己鲁莽之举,会让其恨上他。
且这个令他动心动情的女子,此刻似乎真有些排斥他,因此,他没对她用强的,他想等她点头,他甚至更想过在纳她为侧妃后,再拥有她的美好。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