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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伯见状,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叙说起连城那日上街遇刺一事。
按捺住心底那莫名其妙涌上的担心,皇甫熠听完任伯之言,嘴角勾起抹残忍至极的弧度:“终于又动手了,呵呵,很好!”说着,他墨染的黑眸中暗光流动,藏着掩饰不住的风暴。
“我有与离涵分析过,可就是不知操控三年前那件事的主谋,是否就是灭恩公一门,及刺杀贵妃娘娘和六皇子的罪魁祸首。”看向皇甫熠,任伯神色严肃道。
缓缓坐回椅上,皇甫熠黑眸半眯,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书案上轻叩着,半晌后,他沉声道:“先不管两起事件是不是同一个人而为,单就为三年前那些死在沙场的将士,还有他们无辜枉死的家人,我也要将那谋后主谋给揪出!”
“王爷,就三年前的事来看,我怀疑对方的目的是想对大周意图不轨!”言语中虽是用了‘怀疑’二字,但任伯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
皇甫熠未加思索,颔首道:“通过卑劣手段,致大周数万将士蹊跷战死沙场,又同时安排人扮作刺客,*间将那些将领的直系家眷灭之,好在京中,乃至整个大周制造恐慌,混乱局面!国无良将,就好比大桥没了坚实的脊梁,从而颠覆大周,为其掌中物。”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染上抹轻嘲,皇甫熠续道:“但那人万万没想到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摧毁了他布局极为精密的计划。因此,他隐忍三年,再次开始行动了!”
忽然,任伯目光微闪,道:“三年前的事,会不会就是东旬搞得鬼?”
“没这个可能。”靠坐在椅上,皇甫熠出口之语尤为肯定:“论国力和兵力,东旬是不比大周弱多少,但其朝中良将却急缺,根本无人有那么深的谋略,将我大周这边的作战方针,一一了如指掌。”
“那会不会是军中出现了叛徒,才致宁远候一众良将战死沙场?”任伯问。
“这个咱们三年前就有讨论过,也有怀疑对象,但并没在其身上发现丝毫端倪。”
抿了抿唇,皇甫熠幽幽道:“要么是他伪装得太好,要么就是他真的是无辜的。可我却不相信他是后一种可能。”
“为何?”
任伯思虑片刻,问出心底的疑问。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皇甫熠冷然一笑,淡淡地说了句。
“广武将军无论是在百官中的口碑,亦或是他平常为人处事,都甚是不错。就是皇上,对其也是很看重的,他没理由勾结外人,做出那种背信弃义,叛我大周之事。”道出对广武将军的看法,任伯轻叹口气,续道:“不过,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事,皆不能只看表面。”
“纸始终是保不住火,三年的事真要与他有关,迟早他会露出马脚。”皇甫熠说着,眸光闪了闪,再开口时已换了话题,“离影被我带出了飞仙谷。
任伯一怔,疑惑道:“我没见到她啊!”
“我没对她挑明我的身份。”那丫头看向他的眼神颇为热切,他不傻,又岂看不出其中意味着什么,伴心中所想,皇甫熠摇了摇头,看向任伯接道:“过几日让离涵撤回来,离影会进入宁远侯府。”
“你让离影到顾二小姐身边伺候,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离影看似活泼可爱,实则是个有心思的女孩子,任伯与其见面次数不多,但他看人向来很准,小丫头喜欢王爷,虽因身份关系,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但感情的事不是说你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住,因此,他话中有话,道出这么一句。
皇甫熠淡淡道:“我相信她是个有分寸的。”
闻言,任伯就离影的事没再多说什么。
“夜深了,你回院里歇息吧,我在这再坐一会。”慢慢阖上双眸,皇甫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起神来。
任伯缓缓起身,走向书房门口,忽然他身形顿住,回过头道:“羲和公主明日在府中举办赏花宴,王爷要过去凑凑热闹吗?”
“有送帖子过来?”皇甫熠没睁开眼,只是随口一问。
“三日前就送过来了,我想着王爷喜欢热闹,便自作主张给收下了。”回了句,任伯准备提步离开,却又道:“信阳侯在皇上面前给陆世子在军中求了份差事,就近几日的情形看,陆世子似是变了个人一样,与往日全然不同。”
“哦?”缓缓睁开眼,皇甫熠饶有兴味地问:“信阳侯终于肯走出温柔乡了啊?还有,天佑到底是怎么样个变法?”三年前突然沉迷酒色,拿着朝廷俸禄,却不上早朝,念其是当朝驸马,那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然没当回事。现如今不仅突然上了早朝,还为陆天佑那小魔王求得差事,奇怪?
怎么想都是奇怪。
任伯道:“我觉得多少与南湖边比武一事有关。”
“那就是与顾二有关啰!”俊脸上浮现出抹优雅的笑,皇甫熠好心情道:“顾二打败天佑,天佑颓废不堪,信阳侯为让其振作,首先从自我做起。”任伯笑了笑,并未言语,就听皇甫熠续道:“若不是考虑到顾二这会已经休息,我还真想立刻去她那一趟。”
“王爷,顾二小姐的确与众不同,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认真的,就做回自己,让她接受真实的你,继而对你生出好感,最后能成为咱们王府的王妃,再好不过。要不然,就顾二小姐的风采,很容易吸引到别的男儿注意,到那时,王爷再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语罢,任伯没再多做逗留,提步消失在书房门外。
望向门外的月色,皇甫熠眸光微怔,腹诽道:小丫头是蛮与众不同,可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就他看着还顺眼些,这世上难不成还有和他一样没眼光的,会留意到她?
脉脉月华流动,暗夜寂静无声,怀揣着心中突然涌起的烦躁感,皇甫熠起身步出书房,回了自己住的卧房安寝。
奈何他怎么也没法入睡。
他在想任伯的话,在想要不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说来,他近期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变,可要完全去除身上的痞气,完完全全做回自己,他觉得尚不是时候。
究其缘由,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认为尚不到时候卸下伪装。
翌日午后,宁远侯府正堂。
“娘,大哥都在门外等着呢,咱们快些走吧!”顾绵身着一袭做工精致,款式新颖的嫩粉色衣裙,衬得其苗条的身段更显婀娜,望着女儿秀丽的容颜,及一身得体的装扮,杨氏眉眼中聚满了笑意,“再等等慧儿。”她知道女儿不喜顾慧,更不愿与其姐妹相称,但在下人们面前,她这做母亲的是无论如何也要做足面子功夫。
免得被人说了闲话。
顾绵闻言,朝侍立在一旁的于妈瞪了眼:“你昨个是怎么给她传话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她过来!”于妈想要为自己辩白几句,可一想到顾绵的脾性,终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于妈,等会慧儿到了正堂,就让她即刻往府门口走,我和绵儿就先出去了。”见女儿神色越来越不好,杨氏自个心里亦是不耐烦得紧,于是,她决吩咐于妈一句,与顾绵转身走出正堂,朝府门口而去。
“娘,咱们出府直接坐车就走,顾慧爱去不去,反正她就是个木头桩子,若是跟在咱们身后,光是想想就觉得丢人。”走在杨氏身侧,顾绵一脸嫌恶地说道。
杨氏爱怜地看她一眼,小声叮咛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姐妹,可莫要再外人面前这般说她,要不然,旁人会连你一起笑话的。”
“娘,我又不傻,自然知道在人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面上表情恢复常态,顾绵娇声道。
顾岩身着锦袍,端坐在马背上,一看到杨氏和顾绵从府门口走出,眸中含笑,与二人打过招呼,然后朝府门口望了眼,不由问:“慧儿呢?她怎么还没出来?”对于顾慧这个异母妹妹,他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嫡母在世时,为了姨娘和绵儿,还有自己日子好过些,他才将顾慧视作亲妹妹一般对待。
随后嫡母过失,姨娘被扶为正室,他不想再装,不想再在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便不期然的与顾慧之间的感情变得疏离。
母女二人坐上马车,杨氏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眼,接着眸光闪烁了下,吩咐赶车的奴才道:“走吧!”
顾绵愕然道:“娘,你不打算等顾慧了?”不是说要等那木头桩子吗?怎突然间就改变了注意?看着杨氏,顾绵眼里充满疑惑。
“顾连城的马车不是还在府门口停着么,她喜欢做好人,咱们就给她机会做。”杨氏说着,目光微微一冷,续道:“再者,顾慧未必就愿意与咱们坐一辆马车。”
眼珠子一转,顾绵附和道:“娘说的是,顾慧之所以迟迟不出来,多半是想坐顾连城的马车,好与其套近乎。”
杨氏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往后的日子里,她如果再认不清形势,看我怎么*她!”微微顿了顿,她眸光柔和,声音轻缓道:“绵儿,娘昨晚与你说的话,你都得记在心里,若是在今日的赏花宴上能引起几位皇子的注意,于你,于咱们府上来说,那都是天大的喜事。”
“娘……”故作娇羞地唤杨氏一声,实则,顾绵心里很是不以为是,要她吸引皇子们的目光,她不愿,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她只想那人的目光能落在她的身上,哪怕很短的时间,只要他留意到她,最好再能给她一个笑容,于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和满足。
瞧着女儿的娇羞样,杨氏笑道:“要想他人对你有好感,就要做到逢人就笑,待人热情点,积极点,别像那木头桩子上不了台面。嗯,还有就是,和各府小姐们相处时,万一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或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要多忍耐,多用心去想,定不能急躁,从而乱了分寸,知道么?”
“嗯。”顾绵点头应了声,脸上忽然涌上抹阴笑,道:“娘,我要是那顾连城,说什么也不会接下羲和公主派人送来的请帖,答应参加今日的赏花宴。”杨氏点了点头,完全认同女儿之言,但她思索了一会,却道:“羲和公主今日应该不会为难她。”
“为什么呀?”顾绵不解,“娘,你刚刚对我说的话还点头呢,这会子怎说羲和公主不会为难那顾连城?”
杨氏看目光柔和,看她一眼:“瞧瞧你这孩子,娘都说了遇事要多想,莫要急躁,这才转眼间的功夫,你却全忘了。”嗔女儿一句,杨氏方道:“羲和公主是什么身份啊?那可是皇家的公主,她即便很生气顾连城那般羞辱她的宝贝儿子,也不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上,给其脸色瞧,更不会寻衅滋事。她会等,等到合适时机,反击顾连城,好解心头之气。”
在杨氏母女的马车离开府门口没多久,顾慧才低着头走进正堂。
“惠小姐,夫人和绵小姐等你好一会功夫,始终不见你过来,就让老奴转告你,她们在府门口候着你呢!”于妈迎上,不等顾慧出声,忙行礼道。
顾慧咬了咬唇,点头道:“我知道了。”秀云在她身后站着,听了于妈之言,心中立时做了番计较,暗道:这是要丢下她家小姐,不让去赴赏花宴吗?
“秀云,快随我去府门口,莫让母亲和绵妹妹等久了!”朝自己身上的翠绿衣裙看了眼,顾绵回头与秀云说了句,便抬脚往正堂外走。
娘去世后,她很不喜参加各府举办的宴会。
只因那些夫人小姐们一看到她和杨氏母女出现,无不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不用深想,她都知道那些人在议论什么。
正妻过世,娶个继室不难,却偏要将个丫头出身的贱妾扶正,且那丫头还是正室的陪嫁丫头,也不知是那顾大人色迷心窍,还是那丫头出身的贱妾太过有心机,竟在主母离世后,做了当家夫人……
类似此类言语,她每参加一次宴会,都会听到不少。
那时,她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想娘求爹扶正杨氏,究竟是作何想的?她有仔细想,有深想过,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为她这个女儿考虑,可娘终还是看错了人!
垂眸走到府门口,秀云气愤的声音骤然响起:“小姐,你看看,奴婢刚才就那么一想,结果真应验了,夫人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就是下人乘坐的马车也已离开,她这是真不打算让你去赴赏花宴呢!”
“咱们回院里吧,反正我也不太想去。”见府门口只停着老七的马车,顾绵沉默了一会,转身边朝秀云说,边往府里走。
恰好连城这时正行至府门口,见状,不由问道:“慧妹妹,你不去参加赏花宴吗?”
“奴婢见过连城小姐!”秀云也不等顾绵出声,上前朝连城一礼,便气愤地道:“夫人没等小姐,就和绵小姐坐车先走了!”连城闻言,秀眉微蹙,打量顾慧一眼,又问道:“慧妹妹你是不想去参加赏花宴,还是有旁的原因,才没赶上叔母的马车?”
顾慧嘴角噏动,嗫嚅道:“我……我……”见她支支吾吾半天不说下文,秀云心里一急,面对连城再次一礼,道:“昨个于妈到院里替夫人传话,要小姐好好拾掇拾掇,好随夫人今日去信阳侯府赴赏花宴,可是她只是嘴上那么一说,也不见带套体面的衣裙和首饰过来,小姐担心自己穿着太过随便,损了咱们府上的脸面,更怕令夫人在各家夫人和小姐们面前下不来台,就着我在柜里找套合适的衣裙出来,谁知等我帮小姐收拾停当后,正堂中已经没有夫人和绵小姐的身影。”
心念电转间,连城已明白杨氏今日闹这一出的用意,她多半是不想顾慧出现在赏花宴上,才没为其准备赴宴的裙装和首饰,微微笑了笑,她柔声道:“慧妹妹如果想去赏花宴的话,就随我坐同一辆车吧!”
“连城姐姐,我……我穿成这样不失礼吧?”抬起头,顾慧咬唇低声问连城一句。
“你这身翠绿衣裙,与你头上的朱钗很配,很好看啊!”怕顾慧不信自己说的话,连城朝自己身上看了眼,笑道:“你瞧我,衣裙简简单单,头上更是没插几根发簪,要说失礼,我这才叫真正的失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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