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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到儿子应声,羲和公主抹着泪哽声道:“打开门,让娘进去看看你好么?天佑,你听到娘说的话了没有?”
陆玉挽在羲和公主身侧站着,这会儿,她心里也好不难受:“娘,要不请爹过来一趟吧,兴许他的话哥能听进去几句。”
“你爹心里若是有你哥,不用咱们去请,他早就已经过来了!”羲和公主脸色难看,冷声道。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由着哥把自个关在书房一直喝闷酒吧!”陆玉挽在担心,担心兄长会就此一蹶不振,那她往后如何在丞相府立足?从古到今,女子出嫁,最看重的是家世,倘若兄长就此颓败下去,信阳侯府的未来不用她多想,也能预知到,到那时,别说那人,就是丞相府中的下人,恐怕也不会拿她当回事。
羲和公主冷着脸沉吟良久,蓦地转身就向院门口走:“去怡心居。”梅氏是信阳侯目前最为喜欢的侍妾,就住在羲和公主说的怡心居中,而信阳侯近三年多来,有多半日子在梅氏的院里呆着,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要找他,来怡心居准没错。
“娘,你等等我!”追上母亲,陆玉挽轻声道:“也不知爹这会安寝了没有。”
顿住脚,羲和公主看了她一眼,道:“你回院里去歇息吧,不用跟着娘一起过去。”这都夜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前往父亲侍妾住的院里,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亦或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可该如何自处?静静地看了母亲一会,陆玉挽似是猜道了羲和公主的顾虑,盈盈一礼,低应声是,转身朝自己寝院方向而去。
“开门开门!”怡心居外,羲和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抬手就往紧紧关闭的木门上猛拍,“公主过来找侯爷,快些开门!”
半晌后,“吱”一声响,门才从里面打了开。
那老嬷嬷也不等羲和公主出声,扬手就朝那开门的小丫头甩了一巴掌,骂道:“贱婢,你是耳聋了,还是睡死了?没听到我在门外喊的话吗?”
“容嬷嬷恕罪,容嬷嬷恕罪!是奴婢不好,不该打盹延误了给公主开门!”那被她掌掴的小丫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容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打羲和公主出生,就在其身边伺候着,斜瞥那小丫头一眼,厉声道:“滚一边去,别挡着公主的道。”小丫头怯怯应声是,跪行至院门一旁,给羲和公主一行让开了道。
小丫头很怕,很怕容嬷嬷再给她一巴掌,可是相到羲和公主到怡心居来的目的,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羲和公主禀道:“公主,侯爷今晚没歇在怡心居。”羲和公主前行的步子一顿,但转瞬继续朝梅氏住的厢房走。
“贱婢,公主有问你话吗?多嘴多舌,是怕公主去梅姨娘屋里,坏了她和侯爷的好事吗?”容嬷嬷身形矮胖,严肃刻板的老脸,这会看起来尤为凌厉,边怒声斥责那跪地的小丫头,边扬起手,朝其脸颊上又掌掴一巴掌,“记住自己的本分,若是再犯,便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信阳侯府中,谁不知道容嬷嬷就是羲和公主手中的一柄利剑,但凡哪个令羲和公主皱了眉头,不待其出声,容嬷嬷便会刻不容缓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惩戒那不长眼的奴才。
打杀的,发卖的,送进烟花巷被人糟践的,没有一样是容嬷嬷没干过。
对此,羲和公主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不期然地助长了容嬷嬷的气焰,但凡出手,必让受惩治的奴才,发自骨子里害怕,从而警示旁的下人,莫忘记本分,行差踏错一步!
“奴婢……奴婢……”那小丫头想要再说些什么,终闭紧嘴巴,跪伏在地,周身颤抖着再没出声。
侯府是公主当家做主,且其身边有沈护院,容嬷嬷二人在,别说他们这些奴才,就是后院的各位主子,在公主面前,也不敢随意多言一句。
算了,为免真被割去舌头,她还是闭紧嘴巴别再多说为好。
容嬷嬷见跪地的小丫头老实了很多,狠狠地瞪其一眼,便加快脚步追向主子。
“奴婢见过公主。”梅氏屋里值夜的丫头听到院里的声响,立马拉开门出屋,朝羲和公主行礼道。
“让开。”扫了那站在屋门口的丫头一眼,羲和公主忍住心底的怒气,唇齿中淡淡吐出两字。
那丫头退至一旁,恭敬地回道:“公主,侯爷今晚没歇在梅姨娘屋里。”
羲和公主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抬脚就往梅姨娘屋里走,跟在她身后的大丫头木香见状,疾步上前,为其挑起门上垂下的竹帘,熟料未等羲和公主踏进屋,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自屋里传出,紧跟着,就见一身形婀娜,年岁约有三十出头的绝美妇人缓步从内室走出。
妇人生得美艳动人,宛若一朵红艳的牡丹花,眸光却似水般柔和,且谦卑至极,完全不像她的样貌那般张扬,令人心生嫉恨。
欠身一礼,只听她道:“贱妾见过公主!”
狐狸精!木香嘴角撇了撇,无声嘀咕一句。
“告诉侯爷,本宫有事要见他。”对于面前的美妇,也就是信阳侯最为喜欢的侍妾梅氏,羲和公主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梅氏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神色恭敬,回道:“回公主,侯爷今晚没歇在贱妾院里。”要想长久呆在侯爷身边,她就得时刻在公主面前低头服软,否则,别说留在侯爷身边,就是安然在这侯府过日子,恐怕也难如登天。
“知道侯爷去哪个院里了吗?”羲和公主不怀疑梅氏所言,因为在她心里,这后院中的女人,无人敢对她打诳语。
“贱妾不知。”梅氏谦卑地回了句,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公主,侯爷在日落前好像有说过要去前院……”这边她话还未说完,羲和公主已转身疾步走远。
“主子还好吧?”见羲和公主一行走远,那侍立在门外的丫头忙步入屋里,扶梅氏直起腰身,关心地问。
梅氏摇摇头:“我没事。”说着,示意那丫头扶她回内室。
“夏儿,你说公主这么匆忙找侯爷所为何事?”夏儿就是刚扶梅氏回内室的那个丫头,服侍主子在*上躺好,乍一听到主子问话,她先是愣了下,接着凑上前,低声道:“兴许与昨日之事有关。”
“昨日之事?”秀眉微蹙,梅氏翻了个身,侧躺在*上道:“你是说昨个在街上发生的事?”
夏儿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只听她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今日……”
“哦!我知道了,今个中午世子和顾二小姐在南湖边比武……”梅氏忽然恍然大悟,轻声说着,蓦地又打住,片刻后,她缓声道:“多半是世子输……”夏儿朝窗外看了眼,忙截断她的话:“主子,这事咱们只是猜测,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千万别说出口。”
梅氏感激地看她一眼,轻“嗯”一声,“我知道。”接着,她摆摆手,“好了,你也去歇着吧!”侯爷是经常歇在她院里,可与她行那男女之事却少之又少,即便偶尔有那么一次,也是其喝醉酒……手慢慢抚上平坦的腹部,多年过去,她的肚子一直没有起色,哪怕生个女儿也好,这样一来,她以后好歹也有个依靠,奈何,奈何……
幽叹口气,梅氏缓缓阖上眼。
她琢磨不透那个人到中年,却依旧容颜俊朗,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心里的女人到底是哪个?
是公主?
从他三年前与公主间的相处情况,以及近三年来的冷若冰霜来看,显然不是。
那是这后院中的其他女人?
不是自夸,这后院中的女人有哪个比她更入他的眼?
没有,一个都没有。
但,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显然也不是她。
作为女人,这点,她还是能感觉到。
看着她时,他眼里虽然带笑,但那笑并未达眼底,而且,他呆在怡心居,多数是坐在屋里喝酒,再有就是提笔作画。
他什么都画,唯独不画女子,哪怕她眸含深情,软声求他给她画一幅像,回应她的是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接着,他会放下画笔,转身离开怡心居。
“侯爷,你心里的女人到底是哪个?我好羡慕她,羡慕她占据了你整颗心!”伴着若有若无的呢喃之语,轻浅的呼吸声自梅氏的*幔中传了出。
前院门口,羲和公主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一脸恼怒道:“给本宫让开!”
那侍卫道:“侯爷有过吩咐,任何人来前院都不见。”
“你是听公主的,还是听侯爷的?”容嬷嬷站在主子身后,冷沉着脸问。
迟疑片刻,那侍卫不卑不亢道:“侯爷交代的,我等只能恪尽职守!”冷眸从院门口侍立着的四名侍卫身上一一划过,羲和公主脸上的怒气更甚:“不想死,就立马滚开!”语落,她也 不顾身份,就提步径直朝前走。
那说话的侍卫见状,身形立时挪了开,他可以不听从公主的命令,但他不能以自己的卑贱之躯,冲撞到对方。
羲和公主朝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他一眼,冷笑道:“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真敢拦住本宫前行!”那侍卫低头,紧抿唇角,默声不语。
待羲和公主带着她的人进了院门,那侍卫的脸色难看至极。
身为公主,不顾及身份,硬是往他身上撞,他能怎样?
死,他不怕,可要是因为他,连累家里的亲人跟着遭殃,他实有些做不到。
过会,他便向侯爷请罪,任其责罚!
哪怕被侯爷降罪处死,他也毫无怨言。
“陆臻,你给我出来!”书房里亮着烛火,羲和公主着容嬷嬷和木香等人在院中央候着,自己独自行至书房门外,她先是推了推门,结果门从里面关闭着,气恼之下,她冲着门里张嘴就喊出了信阳侯的名字。
书房中,一抹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影,手执墨笔,正专注地站在书案后画着什么。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他不由皱了皱眉。
此人就是信阳侯陆臻。
人至中年,可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白玉簪束发,一半垂直散落于脑后,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细长的风眸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缓缓放下墨笔,他走出书案,削薄的唇轻抿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浮现出抹冷然疏离。
收起眸中的情绪,只见其打开房门,淡淡道:“有事?”
注视着眼前这修长挺拔的月白色身影,羲和公主登时怔愣了住。
“有事说事,没事还请离开!”丢下话,信阳侯转身移步至窗前,负手而立,凝望着窗外的月色,似是想着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回过神,羲和公主走进书房,看着那背对着她的身影,眸中划过抹不知名的情绪,问:“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信阳侯没有接她的话,也未转身看向她。
“你的心里只有她,永远只有她!”抬眸在书房中环顾了一圈,羲和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墙上,桌上,都是那女人的画像,其一颦一笑,全在她眼前的一幅幅画像中,按住胸口,她 只觉这里一阵一阵的抽痛,“你们一个两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她,那我呢?我在你们心里算作什么?”
“找我你就为了说这些,若是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信阳侯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
羲和公主眼眶泛红:“我是公主,我是公主啊,你怎能这样对我?云暮雪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何还画她的画像?为何满书房都是她的画像?”
“我知道你是公主,我也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发泄够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走了!”说着,信阳侯缓缓转身,眸色冷傲孤清,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呵呵!”羲和公主不阴不阳地笑出声:“我是该说你痴情呢,还是该说你无情。云暮雪是别人的妻子,你却对她念念不忘,而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给你生下长子,带着对你的爱,带着对儿子的不舍,撒手人寰的妻子,却不见……”
信阳侯截断她的话,声音冷漠道:“够了,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她!”
“你口中的她是指哪个她啊?”见自己的话终于令信阳侯面上现出抹情绪,羲和公主勾起嘴角笑问:“是云暮雪,还是秦晴?”秦晴原本是信阳侯的嫡妻,却因为羲和公主嫁给信阳侯之故,不得不从嫡妻降为平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记住,你我虽是夫妻,但百年后,伴我身边的女人只有她!”想起那个为他生下长子,唇角永远挂着温柔,善解人意的笑,好似从不知烦忧的女子,信阳侯眼里禁不住生出抹愧然,但转瞬,他的眸光便恢复冷傲孤清,“请你离开,我这还忙着。”随着音起,他走向书案后。
“我让你画,我让你画……”不料,羲和公主蓦地冲至书案前,抓起上面未做完的画就撕,且撕完手中的,又发了疯地去撕墙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天佑受了委屈,你做父亲的不知去劝慰,却呆在书房中画女人的画像,你配为人父吗?你配吗?”
“你要打我?你竟然要打我?“忽然,羲和公主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地看向信阳侯扬起的大掌,一字字道:“你竟然为了几幅画要打我,你打啊!你打啊,我上前要你打,你打啊!” 绕过书案,她一步一步逼近信阳侯,抬起下巴,倨傲地对上信阳侯的视线:“我站在你面前了,你敢吗?敢动手吗?”
无力地放下手,信阳侯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你是公主,我怎么敢打你呢!”瞬息间,他唇角那抹自嘲的笑倏然一变,变得鄙夷而轻谩:“天佑受委屈?他为何会受委屈?不是有你这个了不得的母亲吗?”
羲和公主脸色难看:“陆臻,你这是指责我吗?指责我没教好天佑,才……”
“既然知道,就赶紧离开我的书房。”
信阳侯语声生硬道。
“我没教好他,好,是我没教好他,那你呢?自打天佑出生,你又教过他什么?说啊,你又教过他什么?在你眼里,只有陆随云,即便他又聋又哑,你对他的关心却丝毫不减。但结果呢,他又是怎么回报你的?人家不搭理你啊!哈哈,这就是报应,陆臻,这就是你的报应!”
“是不是我的报应,用不着你操心。”缓缓落座于椅上,信阳侯启唇漫出一句。
云儿,他的云儿幼时聪慧至极,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没有尽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终让心系于他的那个傻女人早早香消玉损,让他的云儿失声失语。
回想起往事,陆臻手撑额头,微敛的目中涌满痛色。
“怎么?你痛苦了,不对,你怎么知道痛苦呢?你心里装着云暮雪,旁人的事又岂能让你心生痛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羲和公主站在原地出言刺激道。
嘴里发出一声轻笑,信阳侯道:“没能嫁给顾天,想来你的心每夜每夜都在痛,哪怕到你离世的那一天,只要一想起这辈子没能嫁给顾天做妻……”羲和公主骤然脸色大变:“不许你提他,我不许!”
转过头,望向她近乎扭曲的惨白面孔,信阳侯语声轻谩道:“就算你是身份尊贵的公主,那又怎样?顾天就是不喜欢你,他只喜欢云暮雪,眼里,心里都只有云暮雪!你是怎样的人,想必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你说他能看上你吗?”
“陆臻,你给我闭嘴!”
羲和公主狠声道。
“云暮雪就是个践人,她就是个践人!在那种情况下,还……”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信阳侯蓦地起身,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要我提醒你的身份吗?公主,就你现在这样,简直就如那市井中的泼妇,身上哪还有皇家公主的清贵之气?”
捂住脸,羲和公主静静地盯视着信阳侯,一句话也不说,良久,她竟慢慢地笑了,笑着笑着,那笑逐渐变得令人心生厌恶:“陆臻,你就是个懦夫,你就是个懦夫!为了云暮雪,为了成全她和顾天的爱情佳话,你谨遵圣命,甘愿娶我进门,主动降嫡妻为平妻……”
长叹口气,信阳侯声音漠然道:“你就是个可悲的,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我开心吗?我这些年过得开心吗?”羲和公主似是被其一语击中,蓦地怔在原地,良久,她喃喃自语着,转身朝门外走:“我得好好想想,我这些年到底过得开不开心,我得好好想想……”
容嬷嬷和木香等几个下人皆眼观鼻,鼻观心,摒神静气,宛若木桩子一般,静静地侍立在原地。
而致他们如此的,无非是书房中传出的吵闹声。
身为奴才,他们心中永远铭记着一条守则,那就是该说则说,不该说的,即便是死,也不能吐出半个字,还有就是任何时候,不得偷听主子谈话。
羲和公主经过容嬷嬷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吩咐道:“交代文生,好生伺候世子。”语落,她不再多做逗留,很快,便已远去。
信阳侯在她离去后,起身步出书案,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些撕烂的画像,凝目看了好一会,便将那些画像,以及墙上残留的几幅画像,全蹲身放进书案旁的火盆中,低语道:“在那边,有他陪着你,你一定很高兴。我很没用,这三年多来,只知道喝酒,作画一味地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你,想你府上发生的事,可全都是徒劳。你说你们一家人遭遇的变故,还有那些国之良将及他们的家眷之死,与她有关吗?”
“我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与她无关,又不由自主地怀疑着她。虽然,虽然这些年来,我没爱过她,可她毕竟给我生了一对儿女,且以她的身份,即便与她有关,皇上会降罪于她吗?又是否会牵累到整个信阳侯府?”
“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
唇角掀起抹苦笑,信阳侯低微中略带些暗沉的声音又响起:“她就是一个女人,有那么大的能耐整出三年前的惨事吗?她有那个能力吗?可若不是她,你和你的长女,又怎会在那种情况下,还被刺客无情地凌辱?她恨你,她一直都恨你,恨你嫁给那人,阻挡了她的幸福,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却瞒着你和那人,可我的初衷是为了你们好,不想让你们因她受到困扰……”
熠亲王府,皇甫熠来回在书房中走了两步,顿住脚看向任伯:“我接近她的目的,她竟猜了个*不离十,此女遇事时的冷静,以及揣摩人心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闻离涵所禀,再结合连城在他面前说的话,皇甫熠真真惊诧不已,此刻,他一双星眸深邃内敛,太多情绪被他掩在眼底,以至于任伯一时间看不明白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那王爷的意思是……”任伯迟疑道:“既如此,王爷何不就此作罢。”
“任伯,你是让我别再去找顾二吗?”
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无波无澜,启唇问。
“这要看王爷了。”摇了摇头,任伯慈和的目光锁在皇甫熠俊美绝伦的脸上,缓声道:“如果王爷对顾二小姐真用了心,那就以真实的自己与其交往,否则,我还是前面那句话。”皇甫熠垂眸,久未言语。
“爷,那属下还要继续去顾二小姐那蹲稍吗?”书房中寂静一片,离涵在听了皇甫熠和任伯的对话后,一时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不由问道。
身形挪动,皇甫熠负手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如银般的月色,一瞬间似乎看得痴了,没就离涵的话作答。
“王爷,离涵在等着的你吩咐呢!”任伯的目光落在他颀长的背影上,提醒了一句。
“照旧。”
终于,皇甫熠唇齿间漫出两字。
“是。”
离涵揖手,瞬间在书房中消失不见。
“她真的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和她说话,我感到很轻松,但要说是否对她上心,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轻淡的声音在书房中扬起,皇甫熠缓声说着:“走一步看一步吧,如若真有缘分,我不介意迎娶她做我一生唯一的女人!”
任伯心下叹口气,道:“那王爷还是不打算做真实的自己吗?”
回过头,皇甫熠脸上浮现抹如月华般璀璨的笑容,勾唇道:“你没感觉到最近的我有所收敛吗?”
微一怔,任伯目露疑惑:“有吗?”
皇甫熠笑:“难道没有?我可是觉得最近我收敛了不少呢!”
“那今个中午在南湖上发生的事又作何解释?”虽是问,且言语中还带着些许责备,但任伯眼里却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和无奈。
“我那是看到兄弟有危险,情急之中出手罢了,谁知那老狐狸的孙子不知作何想的,竟突然冒出来阻我的路,这要是放在往日,我必会取了他的命,但我没有,只是与他切磋了两招而已。”皇甫熠很随意地说着,好似与岑洛交手,完全不是他有意为之。
任伯笑着摇了摇头:“你呀,明知岑老丞相是只老狐狸,还要和他最为*爱的孙子过不去,这不是自个给自个找麻烦么?”
“麻烦?我可从来都不怕麻烦。”皇甫熠无所谓地说着,忽然,他的眸色转为幽暗,语气微冷:“再说,那假面君子明明快要与旁人大婚,却对我的兄弟动起了心思,说什么,我也不答应。”
“若我没记错的话,顾二小姐与岑公子之间的婚约好像并未解除。”任伯脸色凝重道。
“那婚约在我眼里不过是张废纸,就是我那兄弟,恐怕也没将那一纸婚约当回事。”
皇甫熠眸色恢复淡然,悠悠道。
默然片刻,任伯转身走向门口,很是随意地说了句:“有可能的话,我想见见顾二小姐。”
“她现在还不是很待见我,等有机会,我会让她和你见上一面。”回想起下午和夜间与连城之间的种种,皇甫熠禁不住翘起嘴角,朝着任伯的背影又补充了句:“任伯,见到顾二,你会喜欢上她的!”
任伯刚走出书房,闻言,脚下步子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暗道:混小子,有这么和老人家开玩笑的吗?
“哈哈!”皇甫熠见此情景,朗笑出声,道:“任伯,我说的喜欢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哦!”说着,他再次笑了起来。
稳住身形,任伯加快脚步,嘀咕道:“混小子,真是个混小子!”
潺潺流水声在静谧的夜里听着尤为清晰,连城在皇甫熠离开后,独自坐在桥栏杆上边欣赏着高悬在空中的明月,边细嚼慢咽着皇甫熠塞给她的水晶饼。
月色皎皎,桥下的流水宛若一面莹亮的镜子,吸纳着月华,然后再由着水面释放而出,莹莹光芒,令这静谧的夜更为之安宁。
如此美的月色,若是再能听到清幽古雅的琴曲,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连城想象着,脑中倏然间就划过一道亮光。
心中不由一喜。
她是不会弹什么古琴,可记忆中的原主会啊,且尤为擅长!
连着“啧啧……”好几声,连城打心底佩服起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来,除过有着深厚的内力,及上佳的武功,女红,琴棋书画,她,她竟然都会,还样样精湛异常,佩服,实在是佩服!
虽然这些技艺,于她来说无关紧要,但常言道,艺多不压身,闲时用它们来打发时间,也蛮不错。
“帮我个忙?”
“啊?”是谁在与她说话,声音冰冷没有丁点温度,连城蓦地提高警惕,起身朝周围环顾一圈,没看到人,她竟然没看到有人在与她说话,奇怪,是她出现幻听了吗?
就在她东张西望之际,那传入她耳里的声音又响起:“我就在你不远处。”随着声音消失,一身穿墨色长衫,脸蒙黑巾的修长的身影就凌空而落,出现在连城眼前数丈外的假山上,“我
用的密音入耳之术。”
密音入耳之术?
原来是密音入耳之术,就说她怎么觉得怪怪的,还以为自个出现了幻听。
连城心里思量着,但潜意识中仍然提高着警惕,“我们认识?”借着明亮的月色,她凝视着来人,淡淡地出言相问。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闻言,连城嘴角猛抽,近些日子围绕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不说这京中所有的人认识她,但十个中有七八个认识她肯定是有的。
“阁下未免也太自来熟了点。”轻淡的语气自唇齿间溢出,连城打量着来人。
冷,来人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尤为冷肃。
由于黑巾遮面,她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但其一双沉静中却透着极致冷意的眼眸,让人寒意顿生的一瞬间,会不自然的生出他的容颜应该很不错。
“我就是个平凡的女子,能帮阁下什么忙?”对方功力如何,她一点都感触不到,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深不可测,要么毫无功力可言,可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来人显然属于前者。
连城的心微微一紧,抿唇静候墨衫男子再次传话于她。
“验一副尸骨。”
墨衫男子的视线锁在连城身上。
“我能拒绝吗?”清透的眸子迎上对方的目光,连城淡淡道。
“可以。”墨衫男子提气飘至连城面前三步外站定,对上她的目光,“不过,请你仔细考虑过后,再回答我。”
好冷,比之刚才,来人身上流露出的冷肃气息更为浓郁,仿若能将人冻僵一般。
还有,还有她好似感觉到了些许杀意。
些许?
有些许,那就是说,如果她不答应,来人极有可能与她交手,会致她于死地。
威胁,他在威胁她!
连城心中暗忖。
丝丝微凉的风儿吹拂,来人与连城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连城不喜被人威胁,如若不顾及家人的安危,她真想与其交上手,让对方知晓她不是能被人威胁的。
但,此刻她不能。
时间分秒划过,她启唇道 :“知道么?我做事向来看心情……”似是猜到她的后话,墨衫男子眸光微闪,传话给她,“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许你两个条件。”
帮一个忙,换两个条件,听起来还蛮划算的,连城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到时如何找你?”就因为帮皇后洗脱了谋害小皇子的嫌疑,来人就将她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仵作,是该说她能耐呢,还是该说她走了狗屎运,穿至这古代专为做劳什子仵作?
没错,就她所掌握的的医学知识,法医会的,她都会,可她的本职工作不是法医啊!
本职工作?
来到这里,她有本职工作吗?
额上滑下数道黑线,连城放松了下来:“说吧,我答应了你,到时让你兑现许我的两个条件,我又该如何找你?”
“给你。”墨衫男子从衣襟内取出一小巧精致的竹哨,递向连城,“你只要吹它,我便能很快出现在你所在的地方。”
接过竹哨,连城先是仔细端详片刻,然后放至唇边试了试,结果没听到任何声音传出,不由脸色一变,将竹哨递回墨衫男子:“你是在耍我吗?”
“竹哨是一对,里面分别装着传音子母蛊。你那只里面是子蛊,只要一吹起,我这边的母蛊就会有反应,无论距离多远,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你。”墨衫男子向连城缓缓传着话,“不信的话,你可以再试试。”
“不用了,我信你就是。”收起竹哨,连城声音缓和道:“首先,我不是地道的仵作,要我帮忙可以,你必须先准备好我要的东西,然后呢,告诉我具体时间,地点……”
墨衫男子听她说完,轻颔首,“你说的东西我都会事先备好。至于时间,地点,两日后的夜里,我会再次过来带你去。”
“好吧,就这么定了。”连城点点头,将墨衫男子上下打量一遍,道:“不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看过我样貌的人,只有死人!”
“我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不给看就算了,用得着吓唬人吗?”
嘀咕了句,连城撇撇嘴角,转身渐行走远。
墨衫男子注视着她行远的背影,黑巾下冷凝至极的俊逸脸孔,刹那间有显出丝破冰之势,但那仅是一瞬间的事,眸光闪了闪,只见其提起轻功,身形如无物般飘然而去。
“小无赖,你回来啦!人家可想死你了!”回到屋里,将手里还包裹着几块水晶饼的纸包放在桌上,连城耳边边突兀地响起这么一句。
登时,她脸色一变,朝桌上的某只看去:“喂,你叫谁呢?谁是小无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