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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安夜就带着白行回了老家。
安夜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后就相继去世,她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再后来,她奶奶辞世了,因未成年,她就跟着伯父住了一年,等成年了才搬出去自己写稿或者打工挣钱。
那间旧屋现在应该是荒废了,伯父和他的儿女都去了其他城市,也无人再回去打理了。
安夜将旧屋的门打开,里头尽是悬浮的灰尘。
她不敢进去,只是绕到外头将窗户都尽数打开,通风了以后才和白行二人收拾起来。
他们用了近四个小时才将整个家打扫了一番,家中的物件虽然老旧一些,但是勉强还能够使用。
安夜带着白行来到她从前的房间,里头的摆设还和旧时一样,没有被搬动过。
她打开一个柜子,掏出一盒涂抹着牡丹纹路的铁盒,说:“这里面是我小时候攒下来的宝贝。”
安夜打开盒子,里头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有玻璃珠子、也有捡来的破碎贝壳、还有一些发饰以及五颜六色的水钻。
她有些怀念地翻弄着,突然,她从底部捞出了几个从未见过的塑料玩具,看似大小差不多,好像是一个系列的。
她以前在收集这些东西吗?
唔,大概是九岁以前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
安夜问:“你呢,你以前会收集什么吗?”
“游戏卡片之类的?”
“好像男孩子都会收集这些。”安夜合上盖子,说:“你饿了吧?附近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带你去买点东西吃。”
白行突然问她:“你为什么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我出过车祸。”
“那么,车祸地点呢?”
安夜摇摇头,苦笑:“我不记得了,或许网络上会有报道吧。”
很快的,他们就一同去那家较近的便利店买三明治。
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五点了,星月高悬,夜色渐暗。
安夜兀自嘀咕:如果是那个小子在欺骗她,逗她玩而已,那么如果有下次……让她逮到他的话,一定会替他父母狠狠教训他一顿。
不过也不太可能是假的吧?
诡异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那么,是一个巧合吗?
她只是单纯被扭蛋机盯上而已,只是单纯被小男孩骗了而已,所以找回记忆就能免于一死的说法并不对?
不管了,总之,就当是回来看看吧。
安夜上网搜了一下自己当年的车祸事件,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她仿佛是被某位驾车逃跑的嫌疑犯撞到,由于她的冲击,对方恰好落网。
啊,真是巧合啊。当时一会人肉围墙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想去这里看看。”安夜这样对白行说。
白行垂下了眼眸,抿着唇说:“好。”
安夜将那个分辨率不大清晰的照片拉开,照片里面的她躺在了血泊里,深深浅浅的血迹将她小小的身子完全掩盖住,只能看到触目惊心的殷红之色。
安夜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刚想要关掉图片,却发现她那小小的手中仿佛还紧握着什么,紧紧扣在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她眯起眼睛,想要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事物上面。
——是一枚绿色的塑料戒指。
她下意识将口袋中的那一枚取出,颜色与图中的那枚吻合。
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让她到濒死状态也牢牢握住这枚戒指?
究竟是为什么?
白行也扫了一眼,倏忽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他突然将手覆盖在安夜的头上,极轻极慢地揉了揉。
应该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所以特意来安抚她吧?
这样一想,白行还真是个好人?
“我没事。”安夜摇摇头,“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对这枚戒指很在意,为什么在那种时候,我还将它戴在手上,握在手中。当时也不过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
“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人给的,不用去在意那么多。”白行说,“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都没什么要紧的。我会将蛰伏在暗处的谋害者引出来,杀死他。”
白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暴戾的气息,甚至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决绝之色。
“没什么,只要我能想起来……”安夜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行截断了。
“不必要。”
“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我是说,九岁之前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想不起来也不要勉强。”
安夜迟疑地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他们在家里休息了近一个小时,这才循着报道上的路段寻到了车祸地点。
那是一个十字路口,左侧是几间游戏厅,右侧是很长的一段路,通往另外一个窄巷,而巷子的深处有一间极其漂亮的小型别墅,别墅外头布满了深色的藤蔓,看似荒芜了很久。
安夜的太阳穴突然跃动了两下,她觉得头疼,有什么画面一闪即逝。
有什么吗?
她下意识想往那个方向去,想凑近那间别墅。
突然,白行拉住了她的袖子,将她从某种渴望的情绪中拉回到现实。与此同时,身后嘈杂的交谈声与车辆穿行的喇叭鸣笛声将她唤醒,意识一下子拢回体内。
“我们不是要看看案发现场吗?”白行问。
“是这样没错。”安夜不甘心,“但我想去那边看看。”
“时候不早,先看看车祸发生的地方,再去关注其他吧。”
安夜点点头:“也好。”
再耽搁下去,天就更黑了。她得尽快找到其他线索,虽然那个男孩没有说什么时限,但是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对方骤然发难。
而现在,不仅仅是为了应付那个男孩。
连她自己都开始渴望回忆起当时的记忆,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回忆被雪藏在了冥冥的黑暗之中。
——正等待着她的启封。
她跟着白行重新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的位置,而那块地方已经没有路灯被车辆撞毁的画面,一切都整修如新,好似从前那场事故只是一个梦境一般。
安夜的脑海又开始闪现了什么画面,她突然蹲下身子,用掌腹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疼。
她深吸一口气,完全不敢动用脑子去思索什么。仿佛从前受伤的位置又豁开了伤疤,隐隐作痛。
这里给她的冲击如此之大,大到她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地步。
究竟……发生过什么?
就在……这里吗?
“你怎么了?”
“没事。”安夜听到白行的声音,意识突然出现了片刻的断层,与什么相互接触,几欲吻合。
他的声音,似曾相识。
“我口渴了。”安夜说。
“我去买水,你在这里等我。”安夜坐在旁边的行人长椅上,渐渐清醒了过来。
那种痛楚随着白行的离开,逐渐涣散、消失了。
安夜陷入一种难言的空洞情绪中,她茫然地望着天空,总觉得心底的某处似被刀刃切开,下手快准狠。而那种疼痛是间歇性的,稍有不慎还是会被忘却,可偶尔想起来,她凝神去注视那道伤口,又痛彻心扉。
现在的她就像是那道伤口一样,如果不去触碰,即使含着玻璃渣也能结痂,如若注意到它了,又不取出玻璃渣,不回忆起什么的话,每每想到都会经历一番痛楚。
安夜觉得自己就像是怀揣着秘密的小说主角那般,在背弃与遗忘中独自挣扎,寻找真相。
这样说真的太夸张了,或许她只是因为横冲马路去捡那枚戒指而不慎被罪犯撞到,仅此而已。
不过,还真是巧合呢。
她手里握着扭蛋机掉出的戒指,然后又恰巧被罪犯给撞到,忘却了记忆。
很快的,白行就回来了。
他递给她一瓶水,说:“有想起什么吗?”
安夜摇摇头,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说:“要不看看那枚戒指吧?那枚戒指是从哪里来的。”
“好。”
安夜起身,刚想要走。她的目光就被游戏厅门前的扭蛋机吸引住了。
她走近去看,那台扭蛋机的橱窗位置摆着许多小型玩具,下面写着数字,看样子是要用扭蛋扭出的劵换取礼物。
而其中的礼物,也包含着她原先的那枚戒指。
是巧合吗?
还是就是在这里呢?
安夜往币孔里喂了一枚硬币,很快的,就有扭蛋从中滚落。
“咚咚咚。”
“砰!”
这声音似曾相识,恍若隔世。让她不经意间感觉到了熟稔的气息,她以前的确是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的,就在这里。
安夜将扭蛋捡起来,打开它,里头是人偶形态的玩具,和她在家中铁盒里发现的那些是一个系列的。而币孔下面又吐出了许多小奖券,可以积攒起来换取礼物。
是这里没错了。
安夜如此确信着。
“白行?”
“白行?”安夜回身唤他。
“嗯。”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投以安夜一个温柔的眼神。
“你怎么了?”安夜轻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总觉得,白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边如临大敌般警惕着什么,一边对她关怀备至,带着小心翼翼的敏感情绪。
“只是有些晕车。”白行说。
安夜想了想,的确今天和白行做了近三个小时的巴士。她没想到会开车的人居然对巴士晕车,想想就很滑稽。
“是这样啊。”安夜也不取笑他,“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继续看看吗?”
“不用了。”安夜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和白行一同穿过斑马线,走远之前,安夜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巷弄尽头的别墅。
虽然她对那里很好奇,但是之后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调查。
她现在需要的是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觉。
她觉得困顿,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险些将她压垮。
安夜需要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了。
夜色渐深,安夜与白行在黑夜的薄雾中穿行,那些潮湿的雾气将他们的视线蒙蔽,又随着他们的前行,尽数涌到了身后,雾霭接连不断地包裹住他们。
“好冷。”安夜朝手心哈了一口气。
白行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说:“现在好些了吗?”
“你不冷吗?”
白行没说话。
安夜笑了笑,将围巾的另外一端绕到了白行的脖子上。由于围巾很长,他们两人分别绕了一圈围巾,紧紧挨在一起,缓慢地朝着家的方向前行。
路仿佛很长很长,无法走到尽头。而灯火仍旧在指引着他们。
安夜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也随之驱散了扑面而来的严寒。
回到家里,安夜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由于别的房间很难收拾,她直接让白行打了地铺睡在她的房间。
安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又不是睡在一起,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关系,何况她也很放心白行的为人。
“那我关灯了。”安夜这样说着。
“好。”白行翻身,面朝窗户,合上眼睛。
“啪嗒。”她关了灯,闭眼睡觉。
安夜脑海中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肆意跳转,犹如走马灯那样一页一页播放着,原先是一个个黑色小球一般密集地布满整个意识,随后颤动、缠绕,直至蠢蠢欲动,有什么从中爆发。
是女人。
是枪。
是……是谁?
安夜看到了一个人,对方抱着一只黑猫,脸上五官并不清晰,却能感受到对方和煦的笑意。
好温暖。
安夜伸手想要捞着什么,却捕捉不到。
是什么呢?
“为什么,忘了我呀。”对方哀怨地质问着安夜。
“我……没有。”安夜想开口,声音却卡在第一个字眼上,无法继续说话。
——你是谁?
滴答,滴答。
有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安夜的脸上,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
安夜伸出手摸了一下,她仿佛能看到似的,察觉那是血。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不止是一滴了,很多很多血将她团团围住。
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呼……”安夜坐起来,她从梦中惊醒。
她侧头看了一下白行的位置,却发现他并不在那里。
白行去哪了?
安夜看了一下闹钟,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天还是全暗的。
她突然有些渴,想要起身倒水喝。
安夜刚走到门口,却发现走道尽头亮着光。是一种极其浅淡的光芒,不似灯光。
仿佛受到某种蛊惑那般,安夜下意识地跟随那个灯光行进。
想要抓住它,抓住那个光线。
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不住膨胀扩大,她开始加快步伐,想要跟着那东西。
她看到了一只黑猫从她的脚背跃过去,走向前面那个犹如深渊的黑暗之中。
突然之间,有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
那个人背对着她,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这个人似曾相识,又或许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安夜遵从心中的驱使,迫不及待想要看对方一眼。
那个男孩缓缓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就快看见了!
就快……
“别过去!”
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狠狠揽住怀抱之中。
那种熟悉的茉莉清香味道,是白行的。
是……白行将她拥入怀中。
可安夜的意识还是混沌的,甚至是恐惧。
因为她还是看到了,那个男孩转身的样子。
他有着比现在的白行稍显稚嫩的五官,可无法否认的是,那个人就是白行。
而他的手指正扣着扳机,他拿着枪……指着她。
这个画面一下子冲破了她脑海中曾封印住的那一段记忆,与之重合。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记得……
白行拿着枪,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