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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纪锦在及笄礼后,恭敬站在坐在宝座上的皇帝跟前,听一位内官代替皇帝训辞:“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纪锦上前一步向皇帝拜谢道。
皇帝眼中有欣慰之色,言语和煦,虚虚一抬手说:“起来吧。”
等纪锦起来后,皇帝又招手叫她过去,然后站起来替她正一正头上的九翟冠,又拉一拉她身上穿的翟衣和红色大衫,最后让她归座,接着皇后带领着宫中妃嫔来向她致贺。再下来是诸位皇子公主,再后面是宫中的内官,包括女官和有的内侍,当然韦瑜也在其中。并且她还带头奉上贺礼。
纪锦对别人送的礼都无所谓,偏偏对韦瑜亲自呈上来的那狭长的小盒子十分在意,很想当时就拿过来打开来看,到底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到底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冲动,回想起刚才在及笄礼前皇祖母等人的叮咛,说她今日就成人了,以后说话做事要稳重,不要毛躁。于是这会儿她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坐着,看着身边儿的宫女将韦瑜呈上的贺礼收下,放到旁边的红木小桌上。不过,她特意记了下那盒子的形状和颜色,不想混在太多的礼物里头,一会儿找不到了。
众人庆贺的仪式走完,礼乐大作,皇帝站起来大声宣布了一件事,就是昨晚撷芳殿东配殿起火,是韦瑜救了三公主,所以他决定赐一块免死铁券给“他”作为赏赐。等内府登记制作好了就颁赐给韦瑜。
坤宁宫中在场的众人听到皇帝宣布这个事情,自然是心中各有想法。
韦瑜随即上前谢赏。
皇帝勉励“他”以后继续效忠于皇家,做好分内之事。说完,便起驾回了乾清宫。皇太后则是笑眯眯地拉着纪锦的手说了会儿话也坐了肩舆回慈庆宫。
以皇后为首的众嫔妃恭送完皇帝以及皇太后就也各自散了。
慈庆宫门口,纪锦上了肩舆,抬着轿子的内侍起轿,她挑开轿帘,深深看了眼那躬身下去相送穿着大红曳撒的韦瑜,撂下一句话:“韦公公,明日还是过长宁宫来教我写字吧。”
韦瑜头也没抬,应了声:“好,那臣就明儿下午来。”
纪锦倒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原以为韦瑜会在昨晚发生那种事情后不愿意教自己,不想做自己这个差点儿害死“他”的人的老师了。其实她此时说这话也是有赌气的成分,因为二皇姐纪铭刚才请了韦瑜同样去教她写字,厂督还答应了。于是她有些不服气,非要去把这老师给抢回来。韦瑜就象是她小时候一直喜欢的一件布偶,别人要来拿去玩,她自然是不会干的。就像她娘经常说那句话:“你打小就有两个毛病不好,一是贪吃,二是小气。这两样加在一起就是眼大肚皮小,争些来吃不了。好强,爱霸占东西。看上啥了,就死活要弄到手不可。这都是宠出来的毛病,以后出阁了,可要改啊……”
萧贵妃不敢明里说纪锦的这不好的毛病都是让皇帝跟皇太后宠出来的,但是至少有一点儿,那小气和好霸占东西的毛病的确是他们宠出来的。除了第一条贪吃的毛病她自认为可能是她娘家萧家传给了纪锦。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下午我泡上好茶等师傅。”纪锦在内侍抬起轿子往前走后,挑开轿帘,探出头去开心地看着直起身相送的韦瑜道。
韦瑜点点头,心想,明日得趁着教三公主写字的功夫好好问一问她身边都有谁知道她在酒里下迷药的事情,还有谁置办的酒菜,以及可能经手的人都有谁。
本来在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她不想再教小公主写字,也不想再和她有什么接触。她的打算是静观其变,看萧贵妃母女下一步会怎么做。可是在跟皇帝谈话之后,她想要是就那么不跟小公主接触,不教她写字了,倒好像自己真跟小公主有什么暧昧一样,类似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再加上要调查这一次谁在背后谋害她,还需要问纪锦一些事情,并且这些事情还要她亲自过问比较好,所以她才在小公主要求她再去长宁宫教写字时,一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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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锦跟着母妃一回宫,就赶紧把身上的那一身及笄的行头给脱了,然后让宫女彩萍去给她拿来轻薄的衣衫换了。
换完衣服,她忙命人去把今日及笄礼上得来的礼盒都拿来,然后她快速地在里头翻出来了韦瑜送的那个狭长的檀香木制作的木盒子。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支羊脂玉笔管的毛笔,上头还刻有两行字: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字是涂了金的,让这笔看起来又华贵又雅致。倒是很配她这公主的身份。
抚着手中这支笔,纪锦脸上笑意满满,决定一定要好好练字,把字写好,让师傅满意,这样“他”才愿意多留在自己身边一段儿时间。也唯有这样,她也才能继续去探查这位韦督主到底是男是女。
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手中这支笔,纪锦将笔放回檀香木的盒子里,又把这盒子放到紫檀书案下的屉子里,这才到母妃的殿里去。
此时晌午刚过,长宁宫后殿中,萧贵妃让人去传午膳,特意吩咐厨子做些自己儿子爱吃的菜色。母子两个坐着等午饭时,纪文权让跟前的宫女和内侍退出去,等到跟前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有些脸色不太好地问:“娘,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二妹妹及笄礼后,父皇竟然宣布赐给韦瑜一块免死铁券,说他昨晚救了二妹妹?二妹妹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她不是打算用女色去迷惑那好色的太监么,怎么最后弄出这些事情来?”
萧贵妃长叹口气,神情沮丧道:“哎,别提了,据你妹子说,事情是这么起的……”
她把纪锦今早对她说的那些话都细细地说给纪文权听了,最后说:“好在我教她在你父皇跟前一口咬定是仰慕韦瑜,才请他去她那里吃酒闲谈的。后来你父皇叫你妹子去问了此事,她就把我教给她那些话对你父皇说了。幸好你父皇相信了,不然他要是想到是我们母子叫她去跟韦瑜打交道,意图让他帮着你当上太子。你说你父皇岂不是更会嫌弃我们,那样的话,你就更别想要当上太子了。”
“啊……”纪文权一听大惊,楞了楞,赶忙一把抓住萧贵妃的手问:“娘,要是这样一来,我们搭不上韦瑜的关系,我岂不是更争不过文楷了?”
萧贵妃赶忙拍着他一只手安慰他:“儿啊,你别急。好在这事情还没有被你妹子办得太坏。你想啊,你父皇因为韦瑜救了你妹子,赐了一块免死铁券给他。韦瑜得了免死铁券,心里肯定会记你妹子的情的……”
说到这里,萧贵妃突然顿了顿,然后接着一下子神情振奋起来,兴奋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先前还说以后怕不是再能跟那韦瑜打交道了,以免你父皇怀疑。如今因为这免死铁券,韦瑜记你妹子的情的话,以后说不定会暗中帮咱们母子。就算不帮,但是也不会落井下石害咱们。到底你妹子这一次阴差阳错还真跟韦瑜搭上了关系。咱们以后慢慢地把这关系给处好,日子长了,总是有用的。”
纪文权听了,想了想,就也跟着欢喜起来,说:“母妃说得有理。你这样一说,孩儿立时觉得眼前云开雾散。”
萧贵妃笑着点头,接着说:“跟韦瑜打交道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只管好好读书,特别是读读你父皇喜欢的道家典籍,学着写点儿青词。你父皇喜欢青词写得好的大学士,你也要投其所好,争取让他能多喜欢你一点儿。
纪文权道:“行,就这么办。”
“娘,二哥,午膳送来了么?我饿死了啊!”纪锦在两母子说话间已经掀开殿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朝着他们大声嚷嚷。
萧贵妃摇头,随即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锦儿啊,今日你已经及笄了,可算是成年女子了。你皇祖母不是叫你要稳重点儿,不要毛躁么。你看你这样哪里像是及笄的女子,分明还如同以前一样……哎,你这及笄了,马上就要选驸马,你说将来你成了亲,你的驸马见你这样肯定不会喜欢的,要是他不喜欢你……”
她又开始唠叨了。
纪锦显然对她娘的这些唠叨习以为常了,毫不在意。
对着萧贵妃做了个鬼脸,然后老神在在地走向殿中摆饭的桌子,在桌边坐下大声吩咐一旁站着的宫女:“快去催一催,叫她们赶紧把午膳送来!”
那宫女赶忙应声而去。纪锦见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就随手拿了一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娘,你别说驸马不喜欢我的话。到时候真要给我选了驸马,我必定要见一见此人,要是能让我喜欢上我才嫁,否则我才不嫁呢。这一世啊,我必须要找一个我喜欢的人才出嫁,否则宁愿当老姑娘,守着娘过一辈子。”
“什么?锦儿,你……你真是这么想的?”萧贵妃一听大吃一惊,本来还假装板着脸教育纪锦的,听了这话立即站起来,急匆匆走到纪锦身边,在一个绣墩上坐下两眼盯着纪锦问。
纪锦将已经吃了一半的糕点一下子塞进嘴里,包在嘴巴里边咬边说:“是啊,我真这么想。难道我这想法不对么?”
萧贵妃想都不想立即说:“当然不对,你可是在室的公主。礼部和司礼监给你选了驸马后,一直到成亲前,你和驸马都是不能相见的。只有新婚那一日进了洞房才能见面。这些规矩你难道不知道么?真是越大越无法无天了!”
“嘿嘿!我当然知道,可是规矩是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是要见了驸马,觉得自己喜欢才会嫁。”
“你……”萧贵妃对女儿嘻皮笑脸说的这番话简直无语,心中不免升起无力感。眼前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不按常理出牌,她一直拿她没办法。原本以为及笄了,成人了,肯定就要好一些了。不过,如今看来,今日的及笄礼对纪锦来说,就如同一场游戏。那一身翟衣一脱,她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哎,这可怎么办哟?萧贵妃无奈摇头,满口苦涩,看着眼前的嘴里包着糕点,吃得嘴边沾了不少渣子的女儿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