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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南愿意回江城,从来不是因为他有多听时迦的话,也不是因为他有都畏惧自己这个姐姐,而是因为,作为她的弟弟,他总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时迦的那一份落寞,而那份落寞,其实也不过是时迦将自己圈在了自己的世界上。
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自己懂,时南也懂。
“……”
厉津衍一直没有开口,他的呼吸均匀的起伏着,一下一下的掠过时迦的额头,带着一丝的瘙痒。
他知道时迦不需要她来说些什么,因为她此刻也听不到。
“我一直在失去,所以我也一直在害怕,人一害怕,就总习惯的更去抓紧一样东西,可是有些东西,有些事,就像是一把捧在手心的沙子,有时候,你越是想要用力的去抓紧,可是到了最后,你会发现,你越是抓的紧,它便失去的越快……”
她呢喃着,声音很细,也被压得很低。
“你说,我是不是把时南抓的太牢,所以才会这样子?”
“……”厉津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在她恍惚的目光中,唇瓣微动:“时迦,很多事情,不是这么来衡量的。”
明明知道她此刻肯定是听不到他说的话,可是他却依然开了口。
时迦盯着他的嘴型,很认真的看着。
因为耳旁没有任何的声音,她忍不住去设想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偿。
时迦知道他叫了她的名字,可是下面的话,她却是茫然的。
而两人之间的沉默,却并没有沉陷太久,便随着一个护士匆匆跑来的身影,而打破。
“厉先生,病人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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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迦跑到重症监护室外的时候,额头已经密密麻麻的渗出了一些虚汗,而她的面庞上,有难掩的欣喜。
只是,一切在看到面前的局面时,还是让时迦微微的楞住。
“小姐,请您跟我们回去,先生在别墅等您。”
并不宽裕的重症监护室外,围堵着不少人,四名穿着统一黑色西装的男人堵在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的跟前,阻止着女孩进入重症监护室的行为。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最好也消失在这里,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模样稚嫩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模样,精致的面庞上眼眸却是十分的犀利。
“小姐请你别为难我们……”
“我怎么就为难你们了,回去告诉我爸,我暂时是不会回去的,让他死了这条心!”
“可是小姐……”
少女的面容在看到面前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的几人,心底顿生一股恼色来,伸手一把推开挡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对着几人挥了挥拳,本该细腻的声音更是冷上了一个档次:“回去!”
明明只是两个字。
却有着不亚于一个成熟男人的威迫力。
那股强大的气场感,让原本还想要劝说的黑衣男人足顿时不得不对着少女鞠了一躬后,最终转身离去。
看着离开的几人,原本板着面孔的少女面上便迅速的缓和了下来。
只是,当她转身尝试着要进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抹倩影比她一步的进入了那扇门。
顿时,也顾不得多想,冲上去,便拽住了那人的胳膊。
……
时迦突的被人拽住手臂的一瞬,下意识的蹙眉。
转身的一瞬,视线毫不意外的对上了刚才那一场闹剧的主人公。
少女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盯着时迦,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瞳,透彻,也带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张扬。
“你和里面的人是什么关系?”
少女说话的声音并不是那么的平和,隐约的透着一丝的紧张。
时迦看着少女启启合合的嘴型,却无法读懂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放手。”
除了这两个字,时迦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少女的面容刷的一阵绯红,窘迫的松开了时迦的手臂,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她虽然能对自家的保镖很凶,可是对于外人,却一向没那个胆儿的。
“对不起……”
“……”时迦抿着唇,她看着少女松开手,转头看向一旁的护士,在护士的示意下,跟着她走了进去。
而这样的举动,让被无视掉的少女整个面孔都怪异不行。
她张了张嘴,想要骂人,可是脏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那个女人,和里头的男孩应该很熟吧,她要是骂了,万一他们不让她见人怎么办?
“她听不到你说什么。”
厉津衍一直尾随在时迦的身后,但是却适时的选择了沉默,在看到时迦进去,余光掠过在原地跺脚的少女时,适时的开口说了一句。
“吓!”
少女惊呼了一声,猛的一个转身,突瞧到厉津衍的时候,显然吓的不轻,整个面容上都显露出一丝惊惧的表情来。
在看清面前人时,又忍不住唏嘘了一声,随之便经不住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往后连退了两步,面色“刷”的一下子便白了:“你这个大魔头,你怎么会在这,你……你不好好的待在江城,来京都做什么?”
厉津衍的视线径直的越过少女,落在了重症监护室内的时迦身上。
被忽略的少女的面孔变得相当的不好。
伸手便是狠戳了一下厉津衍的胳膊,声音中带着满是嗔怪的味道:“喂,你说她听不到,那你现在是不是耳朵也聋了,干嘛不理我?”
“……”
“厉大魔头,喂,你说一句话啊,你和里头那个人什么关系,你……”
“……”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姓厉的,你知不知道那里头的那个男生能活下来全是因为……”少女原本想要骂上眼前的厉津衍一通的,可是话说到了后边,眼眶却经不住一热,突然觉得难受起来,努力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一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此刻。
相较于重症监护室外,重症监护室内——
时迦伸手握住了时南的手掌,眼睑半垂,她看着面前面容苍白的时南,心底有些难受。
“阿南……”
时南眨了眨疲惫的眼皮,他看着模糊的视线下的那张熟悉的面庞,氧气罩让此刻的他无法正常的开口说话,他尽可能的摇了摇头,又努力的对着时迦眨了三下眼睛。
时迦没吭声,握着时南的手却更紧了一些。
虽然时南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却懂他扎眼的那个动作。
当初,他也是用同样的动作,让她宽心。
“阿南,只要你这次挺过去,医生说,你的身体便会康复了。”
“……”
病房内很安静,除了时迦说话的声音,便只有你仪器嘀嘀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那么的有规律。
“阿南,姐姐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姐也不孤单了,所以,别再为了我的事情,再做一些傻事了。”
时迦握着时南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她背着他,从他放学的学校一直走回家的画面,那时候的时南很安静的趴在她的背上,小小的一个,明明已经七岁,可是因为身体不好,看上去甚至还比不过五岁的小男孩。
……
“厉魔头,那女的是你媳妇吗?”
隔着一扇玻璃窗,少女的眼神敏锐的来回扫了一眼,突然对着坐在长凳上的男人开口。
“你一定很喜欢她吧,要不然就你的性子,怎么可能陪着一个女人来医院,更何况还愿意就这么守在外边。”少女念念叨叨着,她没有去留意厉津衍的面色,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里面的时迦的身上,眼眸中,闪过一丝羡慕来。
“厉魔头,还是你好,”少女来到长凳前坐下,她用手支撑着下巴,整个人的表情有些惆怅,又有些失落,“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应该比什么都幸福吧。”
“你才多大?”
厉津衍皱眉,在长久的沉默中,才冷冰冰的对着少女扫去了一眼。
少女先是一愣,没想到厉津衍竟然开口,惊讶的同时,原本有些消极的心态,顿时变得有些活跃起来:“我都十五了,别老拿我当小孩子,虽然你比我大了不止一轮,但是你和我是平辈的,被老跟我爸妈似得,念念叨叨我了,我耳朵都要被你们这些人念的起茧子了。”
厉津衍没吭声,目光扫过少女那张精致的面庞,声音低沉:“沈殊……”
“哎哎哎,等等,你先别训我,我最近心情一点都不好,你再训我,我说不定会被你整成抑郁症了!”被唤沈殊的少女撇了撇嘴,求饶般的开口叫嚷了起来。
厉津衍沉默,伸手想要取烟,却在抽出烟的时候,想起这里是医院,便又停下了动作。
沈殊的目光敏锐的将他的动作全部看在眼底。
“表哥,你和嫂子什么时候结婚啊?”
正说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却打开了。
时迦从里头走了出来,她看着和厉津衍坐在一起的小姑娘,愣了一愣,虽然少女的嘴巴张张合合,可是她听不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只是,眼前的两人,面色都算不得有多好。
厉津衍虽然平日里面色也相当的清冷,可是却不至于像此刻这般冷峻,甚至于,还做出眉梢深蹙的动作,而那个刚才跩过她手臂的少女,面容更是变化多姿多彩,怒目而视的瞪着厉津衍,涨红的脸,愤怒的眼神,不管从哪一点看,都好像是被厉津衍惹到的视觉感。
时迦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阿南睡着了。”
厉津衍看着时迦那张放松下来的面庞,虽然依旧苍白,却多少比原先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他伸手抓住时迦的手掌,在她摊开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下一句——医生说状况很好。
时迦垂下眼看着眼前坐在长凳上的男人,呼吸一滞,掌心的指温,一下下的,那么的真实,她半垂下眼睑,睫毛禁不住颤抖起来:“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好。”
厉津衍看了她一眼,从位置上起身,抿起的唇瓣轻轻的吐出一个字来。
“大魔头,我怎么办?”
沈殊看到一前一后要离开的人时,顿时急了。
厉津衍顿住脚步,扫去一眼,开口:“你不是要留在医院吗?”
说完,便没有多余的话语,便拉着时迦往外走,一路上,时迦都任由着厉津衍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进入酒店的套房的那一瞬,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被男人堵在了门沿口,身后,套房的门关上。
她抬头,看着男人冷硬的面容,呼吸一滞。
厉津衍突然俯下身,亲吻着时迦的唇,他的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缓慢的,侵蚀着她口腔的每一寸呼吸。
那么灼人的温度,像是要灼伤人一般。
时迦由着他吻,到了最后,开始回应他的吻。
当她被他抱到床上的时候,她整个人蜷缩在被褥间,而他也只是静静的从身后抱住她,他的唇贴在她的耳坠,彼此间的距离是那么的紧,连带着,能够听到那强烈的心跳声。
“厉津衍,我睡不着。”
明明阿南已经醒过来,医生的意思也说这是好现象,没有意外,接下去便是一帆风顺,可是这一刻却怎么睡不着了。
“如果我现在能够听到声音,还能让你讲故事给我听。”
时迦自顾自的说着,因为听不见,她只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厉津衍,小时候,我见过你吧。”
她想起来了,那个墓地中的那一抹身影,孤寂的背影,那么笔挺的一道,是他吧……
——什么时候?
厉津衍在她的背上写下这句话。
时迦下意识的动了下身子,背脊不自觉的挺直:“小时候,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在墓地。”
记忆其实已经很久远了,现在的时迦已经记不得那一天的厉津衍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驱使着她想起来的,是那天厉津衍带着她去墓地的画面,而十一岁那年,他所站的那个位置,和那天墓地的位置又是何其相似。
——是吗?
“其实都快忘记了。”
时迦呢喃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其实,也正如她说的那样,她的确是忘记了,关于那段记忆,除了贺净尧,她真的把那道身影给忘却的差不多了,可是,有时候,梦境就是那么奇妙的一个东西,能将人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挖掘出来。
“我突然在想,如果小时候我先遇到的那个人是你,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时迦伸手握住他覆盖在自己另一只手背上的手掌,用自己并不比他大的手掌包裹着他的。
睫毛颤了颤,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一定会变得很不一样,如果我先遇到你,肯定会被你拐跑了吧。”
当年的他应该也不过十九而已,那时候的他应该是最叛逆的时候吧。
她忍不住想象那时候的厉津衍是什么样子,想的深了,又不由的想要笑,她突然发现,十九岁的他,十八岁的她,他们骨子里其实是何其相似的存在。
他们都是那种从骨子里叛逆而桀骜的人,即便时间会让人学会怎么来掩藏这些,可是,她了解他,而他也了解她。
所以,才会有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争锋相对。
“厉津衍,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如果当年你真的向我求婚,或许,我真的会嫁给你。”时迦说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疯狂的,厉津衍,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如果当年那个人不是你,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我想,我甚至不会让自己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