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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梁色醒來的时候,床边冰冷的空气伴着阵阵血腥的气息飘进鼻尖。她撑着床沿坐起來,身体却随着一阵剧痛跌落下去,重重摔在床上。
肩膀上几乎麻木的剧痛。
她几乎无法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顾不得全身的赤裸,跌跌撞撞跑到床尾,当她背对着梳妆台而坐,偏头往后看的时候,直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从头到脚冰一样冷。
恐慌、伤心、愤怒、失望。
铜镜里映出半面光裸的脊背,却在肩膀的位置上,巴掌大血红血红的一片,那是被整整削去了皮露出的血肉。
血红血红的肉暴露着,上头洒的一层药粉早已被血冲的七七八八,可能是被点了止血的穴道,所以血已经不淌了,可那脊背上干涸的血水纵横交错的,狰狞可怖。
北梁家西苏府东方天下会。各家都有其传承的物什,苏府的是卡拉平原那一望无垠的曼珠沙华,天下会是一颗被称作逍遥泪的宝石,而梁家的是一方图腾。
青凤图腾,持之即号令整个奉天暗中势力。
可世人只知有青凤图腾,却不知它究竟是何模样,也不知它在什么地方。只有甚少的人知晓,甚至连每一任的家主都不知道,知晓的世上只有一人,就是梁家每一任的嫡主母。
稀世青色石粉做颜料,刺在一方巴掌大的人皮上,以每代的主母以精力养护,然后再由这一任的主母传给下一任预选的主母。
传承之时,主母将自己身体上的人皮图腾施以药剂,令那一块人皮自动脱落,然后以药粉化去女子身上的肌肤,将早就浸在药水中的人皮图腾贴在化去皮的血肉上,金针缝合,待到痊愈,再施以生肌药,褪去疤痕,如此那图腾就好像生來就带在身体上一般。
沒有人知道,梁色的母亲惨死之前其实是满含怨恨的,于是她将那可控制整个奉天的图腾传给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可现在,那东西,沒了。
被人生生挖走了,连皮带肉都削了去。
梁家大小姐遭人暗算的消息不胫而走,可梁家只是曝出了刺客的身份以及样貌,却对大小姐被刺伤的原因只字未提。
事实上,是梁色只字未提,青凤图腾的事,偌大的梁家只得她一人知道。
梁家的人几乎将整个奉天城掀翻过來,也未能找到半个人影。
直到半个月后,梨纤痕出现在北军大营里。
本來被主帅迟迟按兵不动逼得烦躁不安的士兵,在看到他们的副帅一身狼藉的时候,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看到了他胸膛上洇出的大片血红,尖叫一声就往主帅的营帐跑。
铺天盖地的雪地里,梨纤痕就穿了身单衣,就这一层单薄的衣裳还是湿透的,衣摆早已经结成了冰,泥泞不堪的耷拉着。
胸前的一大片猩红,触目惊心。
可他浑然不觉冷似的,只定定的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雪若风几乎是跑着出來的,当他看到梨纤痕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寒意“腾”的就升了起來,只觉头皮发麻。
“纤痕……”
梨纤痕在离他三尺之外的地方停下,遍布着伤痕的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抖开,高高举过头顶。
“末将不负众望,不费一兵一卒,替将军拿下整个奉天。”
那是……
旁人可能不清楚,可跟着梨逍尘在九重塔呆了多年的雪若风却知道,那被梨纤痕举在手里的,就是能号令整个奉天的青凤图腾。
梨纤痕攥着那块血淋淋的人皮,一步步走近,停在雪若风的面前。他忽然低头看着那块人皮,眼神温柔至极,把它搁进雪若风手里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舍。
蓦然,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颓然倒下。
连带着那块尚未离开手心的人皮,也重重摔在地上。
“纤痕,,。”
有人用手抚他的额头,那手柔软中还带了些适度的力道,他情不自禁的贴近这份温暖,感受着。
是谁,尊上,还是……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营帐淡色的篷顶,以及一张清秀的小脸儿。那人猛不迭见他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你……啊,将军,你醒了,”
记得他自己回到了军营,然后见到了雪若风,拿出了刺着青凤图腾的人皮,然后……梨纤痕捂着发痛的脑袋,问:“大帅呢,”
他记得,自己要将那人皮交给雪若风,可还沒松手,人就已经晕倒了。忙伸手探进自己的怀里,衣裳已经换过了,身体是清爽干净的,却也空落落的。
又在四周找,除了温软的垫子,什么都沒有。
他一把抓住小将士的肩,手指掐的他直咧嘴:“告诉我,大帅在哪儿,。图腾呢,是不是被大帅拿走了,说啊。”
小兵吓得说不出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将军,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将军还不是将军,大帅也不是大帅,是雪二公子,将军就跟在雪二公子的身后,温雅精致的模样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可现在,仿佛一头随时将人扯成碎片的猛兽。
他掰着梨纤痕的手,声音发抖:“大帅……大帅……图腾被大帅拿走了,大帅命人叫人把图腾公诸、公诸于众,然后很多人都來投奔,大伙沒开战,就已经收服了整个梁家堡,啊……只有梁家还有人在抵抗,派出去劝降的探子也沒回來,大帅说这样不是办法,就带兵出去了……”
“什么,。多久了,。”
“三、三天……哎将军,将军。”
一把推开床边的人,梨纤痕扯过架子上的外衣就往外跑。
千华山,上山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踏的平整,由山脚往上皆被森森的铠甲士兵围住,肃杀之气弥漫。
山顶上,所有遮挡视线的树都砍掉了,覆满积雪的土地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梁家的大院就那么突兀的立着,仿佛一间被尘世遗弃的宫殿。
俊美的主帅一扬手中银鞭,将最后一个投降的人拿下,朗声大喝:“带走。”
所有的将士和头像的人直直注视着他们的主帅,如同仰望天神。
时已至此,梁家堡几乎所有的人都全然放弃抵抗,除了一人。
“禀大帅,梁家上下四百二十一人已全部在此,不过……”探子想了想,虽然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不是君子所为,但军令如山,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还有一个人……”
“谁,”
“梁家大小姐,梁色。”
雪若风抬头看了看远处梁家紧闭的大门,哂笑:“看來是不打算出來了,我闻那梁大小姐是个文武双全的佳人,正好,会会她。”
“……不。”上山的路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显然是从山下一路不停的跑上來的,他拨开层层围绕的士兵,一直冲到雪若风身前,几乎不能直起腰。
“纤痕,”雪若风不明白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身体那么虚弱,他本应该是躺在暖和的营帐中养伤的。
因为身体未痊愈的关系,再加上马不停蹄的奔驰,梨纤痕的脸色苍白的骇人,他终于直起身,吐出两个字:“别去。”
“你可知道这梁大小姐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梁家的家主,放过她,别说无法跟圣上交代,你自己呢,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还有天下的百姓,梨逍尘辛苦打下來的江山,你就允许这样不安定的因子存在,”
梨纤痕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马上别开了头加以掩饰。其实雪若风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不光如此,他更知道,自从新朝建立之后,拥护旧势力的梁家在背后都做了些什么勾当,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桩桩件件都能将梁家满门抄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飘忽的就跟鬼似的。
“青凤图腾,是我从梁色的身上生生剥下來的。”
雪若风一愣,瞬间变了脸色。修长的手指用力按着他的肩膀,嶙峋的肩胛骨硌的人手掌发疼。
“纤痕……”
梨纤痕看他一眼:“既然梁家已经归降,梁色不足为惧。这是我欠她的,哪怕还不清,也得还。所以,请让我亲自去。”
山顶上澄澈的阳光和冰雪,耀着眼前的人,衬得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雪若风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银鞭,擦净手上的污秽,给他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裳。
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你长大了。这天下与己身,终究是要懂得取舍的,我为你觉得欣慰。梨逍尘她,也会觉得自豪的。去吧,早点回來。”
梨纤痕点点头,往那被冰雪覆盖的庄园缓缓走去。
梁家的人都走光了,无人打扫的园子里尽是泥泞的积雪,脚步声回荡在长廊上,明明外头是明媚的阳光,可是梁家的园子,好像半分暖意都沒有透进來。
冰冷、安静。
大厅的锦绣交椅上坐着一个人,绛红的衣摆从脚下一路铺撒到三尺之外,胭脂勾勒的面庞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撑着下巴靠在椅子上,仿佛在等什么人。
这是梨纤痕第一次见梁色笑。
她睁开眼,眸中透出十分疲惫的神色。她一点都不奇怪为何梨纤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梨纤痕的身份,在她发出缉捕令的时候就知道了。
“來杀我,”她从椅子里站起來,语气中却沒半点询问,平静的只是在陈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梨纤痕摇摇头:“只想劝降你。”他不愿意杀人,也不愿意看见血腥,所以才以身犯险,想出这种方法來取得胜利,不需一兵一卒的胜利。他不愿意看见军队的伤亡,亦不愿眼前的人死。
他欠她,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