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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珞瑶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还没有确定,便只让白露叮嘱外边的侍卫,注意一下几个孩子的动向。
其实萧重乾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没心没肺,小孩子心思纯粹,有时候反而更看得透。
萧重乾经过白日那一遭,晚上用饭的时候,难得乖巧了一次,不需要简珞瑶催,自己绑着小兜兜,拿着木勺子,吃的非常卖力,脸颊上沾满了饭粒都顾不上擦。
自己也擦也不肯让别人擦。
看着儿子一个劲埋头在碗里,萧长风也有些狐疑了:“重乾今儿受了什么刺激?”
萧长风算是个很有想法的父亲,旁的男人到他这个年纪,正是为事业到处奔走的时候,更何况本身地位就不一般,真要论起来,安王诚王都忙得不可开交,他自然不会比旁的兄弟差。
不过平日再忙,萧长风也没有忽略跟儿子的相处——这和每日过问萧重乾的生活,对他每日的动态了如指掌是不一样的。
萧长风是实实在在的抽空出来,至少有半个时辰,一家人一起用个晚膳,聊会儿天。
也因为这样,萧重乾在简珞瑶跟前,跟在萧长风跟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该熊的时候照样熊,并不会因为爹看着就收敛。
甚至跟简珞瑶比起来,萧长风脾气反倒更好,不会经常被小家伙气得大怒,反而常是萧长风扮演灭火的角色,劝了大的哄小的。
萧长风是见识过他儿子闹腾起来是什么牛脾气,每次哄他多吃点饭都像打仗一样不容易,现在冷不丁见萧重乾这么自觉,萧长风不仅惊讶,更难以置信。
简珞瑶看了萧重乾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嘴上却道:“我又不是你儿子肚子里的蛔虫。”
萧重乾倒是有问必答,立即抬起头,认真的道:“肚子饿饿,好难受的。”
萧长风更是一头雾水了:“家里何时饿过你的肚子?”
简珞瑶和今日陪他们母子一道出门的几个丫鬟却是听懂了,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白露一面帮萧重乾布菜,一面笑道:“小主子真是心善。”
简珞瑶心里也微动,没想到一件小事,能给萧重乾带来这样的影响——且不提萧重乾这股子劲能坚持到何时,最起码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小孩子正是三观形成的关键阶段,只有接触到正能量的东西,才会变成带着正能量的人。
简珞瑶先还只是有想法,现在已经决定要好好实施了。
见萧长风仍疑惑的看着自己,简珞瑶加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笑道:“先用饭罢,待会儿再和王爷好好聊。”
萧长风便暂时按捺下来,安静的用了饭,又耐心陪萧重乾玩了会儿,小家伙终于累了,脸蛋红扑扑的,小肚子一挺,趴在萧长风怀里没吭声。
红云见状忙笑道:“小主子怕是要休息了,奴婢先带小主子下去清洗。”
简珞瑶点头:“带他下去罢。”
夫妻俩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不假人手,亲自给萧重乾洗澡换衣裳,哄他直到睡着。
但大多数时候,萧重乾的生活起居,都是红云一手操持的。
更何况现在简珞瑶和还有事情跟萧长风商量。
看着红云抱着萧重乾离去,简珞瑶组织了语言,把路上遇到几个流浪儿的事同萧长风说了。
“难怪重乾今儿这般听话,原来是有所感触。”萧长风笑了笑,旋即又道,“不过王妃特意说起这个,不只是感慨这么简单罢?”
两人成亲了三四年了,朝夕相处,彼此性子早已摸得熟透,简珞瑶也没什么好客套的,点了下头,便继续道:“我让人跟着那几个孩子去住的地方瞧了眼,才知道那个院子里还有很多与他们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且据底下的人回报,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堵漏风的墙,勉强能落脚,遮不了风也挡不住雨。”
萧长风抿了抿唇,对这个情形倒不意外,道:“虽说父皇勤政爱民,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可到底不是十全十美,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养活的确困难。”
简珞瑶却有些疑惑:“他们不能去找伙计吗?再不济日日都有府里招下人的,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卖身至少也算条出路罢?”
萧长风在户部待了这么多年,对这个倒是有几分了解。
“买下人也得是有户籍的良民,衙门和牙行都得有记录可查,不能干那拐卖的勾当,可这些流浪儿,多半都是没有户籍在身的,这是其一。”萧长风顿了顿,有些无奈的道,“再者,这年头愿意卖身为奴为婢的,也大有人在,许多人就冲着这份轻省和体面。牙行选人,自然更愿意选那些来路清明的农家子,哪里瞧得上眼流浪儿?”
简珞瑶脸色有些凝重:“所以即便解决了他们的户籍,仍无济于事?”
萧长风点头,叹气道:“这些孩子都是饿了好几年的,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要力气没力气,哪里找得到伙计?”
简珞瑶点点头,其实也能理解,抛开大户人家买下人,外边招工的,要么是体力活,要么看机灵看嘴巴,甭管做什么都轮不到这些流浪儿,况且这年头生活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能一个个都大发善心。
不过简珞瑶早有心里准备,倒也没多失望,只是看向萧长风,笑道:“王爷在户部领职,这户籍之事,不知能不能通融一二?”
“王妃可有应对之法?”
“试试罢。”简珞瑶吐了口气,道,“听底下的人说,那个大院里就有三五十个流浪的孩子,京里像这样的院子,恐怕少说也有数十个。这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以后只会继续增加,单凭咱们接济,也确实接济不过来。”
萧长风点头:“王妃所言甚是。”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务之急,是尽快让这些孩子自力更生养活自己。现在他们年纪小找不到活计,倘若手上有一技之长,想必情况就不一样了。”
萧长风眼睛一亮,立即反应过来:“这年头师傅都不是白教手艺的,那些孩子自个儿肯定没条件拜师,可咱们若是请了师傅教他们,多请几个师傅,把人聚集起来,也足够教他们,如此一来,便大大节省了开支。”
简珞瑶点头,补充道:“有能力出师的,由户部解决了户籍,立即就能出去找活计,指不定还能赚钱供院里的其他孩子。”
这个模式,其实就是福利院的运转模式,虽然这会儿还没有,作为一个目标远大的男人,萧长风不会不知道这里头可操作性多大,运作得当,那便是名利双收的事。
他现在虽然不方便做大动作,可为国为民的好事,却不介意多做几件,刷刷圣人、百官和百姓的好感动。
萧长风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只是侧头看到简珞瑶亮晶晶的眼睛,却顿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缓缓笑道:“难得王妃有这个兴致,我就不插手了,王妃好好做。”
简珞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按部就班,有滋有味,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而来,更没有那么伟大的念想,要在这个时代里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有今天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可简珞瑶忽然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或者说是信仰。
她已经不是小透明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明明不用这样得过且过,她完全可以多做一点,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些改变,即便是微乎其微,但至少是好的改变。
为什么不做呢?
简珞瑶现在整个人充满了斗志,却也没有错过萧长风这句承诺,她只是抿唇笑道:“王爷先别这么说,到时候指不定还要请你帮忙。”
萧长风笑着拉了简珞瑶的手握在手心,倒没有多少失望,虽然他这个决定或许让自己错过了一个名利双收的机会,可能看到妻子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斗志,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王妃既然想做,只管放手去便是,我一直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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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珞瑶难得这么高的兴致,既然决定了,立即风风火火行动起来,第二日一早便把自己院子的下人指挥得团团转,要他们出去调查,统计一下京里现在到底有多少流浪儿,又是寻合适的师傅又是寻场地的,自个儿还要写策划,做预算,还要跟身边的人商量很多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郑嬷嬷便劝道:“姑娘先缓一缓罢,这眼见着都快过年了,您再忙活,再着急,年前也忙不妥当的啊。”
“就算年前不能事事办妥,至少可以修缮一下院子,让孩子们过一个温暖的年。”简珞瑶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嬷嬷提醒我了,快过年了,让绣房赶个工,趁年前给孩子们做套棉衣罢。”
郑嬷嬷有些咂舌:“少说也有上百个孩子,一人一套棉衣,这得费多少布和棉花?”王府里绣娘倒是有不少,即便不让她们干活,每个月也要发月银的,郑嬷嬷倒是不心疼。
简珞瑶笑道:“这不是过年嘛,再说那些孩子一个个衣不蔽体的,嬷嬷就看得过眼?”
郑嬷嬷摇头,无奈的道:“姑娘说得轻松,您是不知柴米贵,养那么多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现在既然开始了,就要办得像模像样的。”简珞瑶倒没有说自己很有钱,虽然上回南巡,李夫人那里广银票就给了十几万两,不过到底不好见光,正要花得太凶了,肯定会惹人注意。
不过简珞瑶还真没为钱的事头疼,她现在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到了合适的时候,弄个慈善基金,把京里有头有脸的女眷请过来聚一聚,自然筹得到善款。
只要顺利把这个福利院办起来,一切都好说。
就这么忙忙碌碌,一年又过去了。
过完元宵节,萧重乾的生日也办完了,萧长风也正常开始上朝,简珞瑶把停了大半个月的正事,也捡起来了。
不过努力总是有回报的,到开春的时候,简珞瑶办的福利院,总算是走上正轨了,教授一技之长的师傅们也各自到位。
简珞瑶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入宫请安的时候,就被太后问起了这事。
“哀家听说瑶丫头成了大忙人,这段日子都在忙什么?”
根本不做二想,简珞瑶一听就知道太后问的是福利院的事,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藏着掖着,看热闹的不少,到太后跟前搬弄是非的,自然也不少。
简珞瑶自己心思坦荡,太后问起来自然也没什么心虚的,大大方方说了来龙去脉。
太后一开始问的时候,脸上瞧不出喜怒,这会儿倒是笑了,竟有几分赞同的道:“这是做好事呢,难得瑶丫头有这个心思。”
简珞瑶便笑道:“孙媳妇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皇祖母不怪孙媳妇抛头露面就行了。”
简珞瑶知道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过问这个,想必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什么。
“你有这个心,哀家欣慰还来不及。”
抱着龙凤胎儿子的安王妃闻言也笑道:“要说还是皇长孙省心,弟妹才有这个功夫,不然换了孙媳妇家这两个,每日守着他们就够了,哪还能抽出功夫来做善事?”
安王妃刚出月子没几日,生了龙凤胎的她一时风头无量,如今说话底气也足了。
倒是诚王妃,妯娌几个都生了儿子,就她抱着个闺女,平日没少被自家王爷埋怨,这会儿只在心里头翻白眼。
太后看向简珞瑶,笑道:“瑶丫头说说你办的那个大院,平日都教些孩子们什么?”
“男孩能学的手艺多一些,有木工瓦匠等手艺师傅,也让我哥请了个先生教他们认字,不图他们以后考科举,倘若能学进去,日后做个账房先生,倒也是门营生。”简珞瑶说到自己办的福利院,神态都不一样了,侃侃而谈,“女孩便少些,孙媳妇只让府里的绣娘,轮流教她们学女工做绣活,绣法倒是挺多,端看她们精通哪个,日后出了师,靠着绣活倒也能养活自己。”
诚王妃似笑非笑的道:“哟,三弟妹想得倒周到,还分了男女?”
“可不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日后大了也是要谈嫁娶的,这要是男孩女孩混在一起,岂不是坏了名声?”
简珞瑶刚说完,还没来及反击,太后已经笑眯眯的点头道:“瑶丫头说得是,那些孩子流落到这个田地不同意,想必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太后发话,倒是比简珞瑶自己反击,更打诚王妃的脸。
诚王妃脸上一时火辣辣的,也没再吱声了。
简珞瑶却笑道:“要孙媳妇说,这些孩子虽说没投生到好人家,可也都是些有毅力的好孩子,好好培养,未必不能成一番事业,这才特特请了先生教他们断文识字,女孩那里,若是能寻到有才学的女先生,自然也是要让她们学字的。”
太后笑道:“女先生不好找,不过瑶丫头也不必着急,想必是机缘未到。”
简珞瑶点了点头,倒有些不好意思:“皇祖母不怪孙媳妇胡闹?”
“你这是做善事,哪里就胡闹了?”太后这话不仅仅是对简珞瑶说的的,也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你们在座的人中,大字不识一个的恐怕也没有罢了?既然如此,瑶丫头想请女先生教那些流浪的女娃,又有何不可?”
众人心知太后这是在警告她们,睿王妃这事如今过了明路,谁也不能再拿出来说事。
她们只猜中其一,却没有想到太后还有后续。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想到可以这般,到底是年轻人脑瓜子灵。不过瑶丫头养这么多孩子,恐怕手头也吃紧,哀家手头倒是有银子没处用,倒不如也拿出来做善事,也算为自己积德了。”太后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吩咐岑姑姑去把自己的箱底取过来。
简珞瑶愣了一下,连忙摇头道:“孙媳妇手头确实不宽裕,可也不至于把注意打到皇祖母头上,皇祖母还请收回成命。”
“哀家给你的,你拿着便是。”太后接过岑姑姑递过来的盒子,从里面一张张取银票,一面笑道,“哀家都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这身外之物留着也没多大用处。”
虽然太后神情坚决,简珞瑶却不敢伸手去接银票,只一个劲的摇头。
太后遂皱了眉,故作生气的道:“瑶丫头是怕哀家给了银子,以后对大院的事指手画脚?你尽管放心,哀家没精力那些琐事,大院的事还是你说了算,没人会干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简珞瑶也不能再拒绝,只得道:“孙媳妇替大院的孩子们谢皇祖母大发善心。”
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哀家只希望日后能少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
简珞瑶抿唇道:“如今是太平盛世,只会越来越好的。”
太后都有所表示了,在场的嫔妃们王妃们,也不好小气,一个个抢着捐了不少私房钱,而且太后带的好头,她们给的也都是金银票子。
简珞瑶于是在被动的情况下,拉到了平生第一笔赞助。
而且好处是无穷的,办福利院这事太后都首肯了,还捐了不少银票,圣人也籍此夸了简珞瑶,户部不等萧长风运作,便有人来问这些孩子办户籍的事。
简珞瑶觉得福利院已经由民营变成半官方了,当然顶着半官方的名头也更好办事。
培训了两年半,年龄最大的那批孩子,出师自力更生去了,简珞瑶又招了许多新的流浪儿进来。
简珞瑶虽然办的是福利院,慈善机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收,自然也要考察孩子们品性。
而且她的福利院办得有声有色后,还有些胆子大的想浑水摸鱼,混到里面去骗吃骗喝,福利院的管理自然越来越严格了。
简珞瑶忙完这些事,还没松口气,郑嬷嬷送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姑娘,安宁侯府来消息,老夫人似乎不好了。”
简珞瑶也顾不上问明情况,忙起身道:“去把重乾叫进来,换了衣裳去侯府探望,还有王爷那儿,也要派人通知。”
安宁侯府这个时候递消息过来,想必已经是危急的时刻,老夫人作为萧长风的外祖母,他们怎么说也要过去送最后一程。
郑嬷嬷道:“王爷那儿已经有人去通知了,姑娘先进屋换衣裳罢。”
话刚落音,红云也带了萧重乾进屋,萧重乾一踏进门,便仰着小脸看着简珞瑶,奶声奶气的问:“娘找我?”
“太姥姥病了,重乾得和娘去探病。”
萧重乾又问:“娘说的是哪个太姥姥?”
简老夫人和安宁侯夫人,按辈分都是萧重乾的太姥姥。
简珞瑶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记清楚了,是侯府的太姥姥。”
萧重乾点头,小大人似的叹气:“太姥姥怎么一直生病。”
简珞瑶这个时候没再跟他废话,只是道:“别耽搁时间,快去换了衣裳,咱们一起去看看太姥姥。”
老夫人是当天傍晚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抓着萧长风的手不放,嘴里把这些孙子孙女外孙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老夫人这个年纪已是高寿,子孙满堂,听到她不好的消息,能赶来的子孙都赶过来了,只是她最疼爱的孙女王瑞芳,却随丈夫在外地赶不回来,老夫人念到王瑞芳的时候,简珞瑶旁边的侯夫人再也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老侯爷是年初去世的,安宁侯府是世袭侯府,老侯爷一去世,世子便继承了侯爵,原先的世子夫人自然成了新的侯夫人。
简珞瑶拍了拍侯夫人的肩,低声安慰道:“夫人别难过,瑞芳消息得的晚,这会儿想必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王瑞芳确实迟了好多日,赶在老夫人出殡前一日抵京。
为老夫人送了葬,王瑞芳只在京里待了半个月,又匆匆回了云南,只把刚满六岁的大女儿留在了京里,让婆家和侯夫人帮忙照顾。
简珞瑶倒有些感慨,以前那个爽利的女孩,现在孩子都懂事了。
不过萧重乾如今都四岁了,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对于老侯夫人的去世,太后的感慨更多一些,“仔细论起来,她还比哀家小两岁,如今倒是撇下哀家先走了。”
“不过也无妨,哀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底下找她们团聚。”
简珞瑶闻言忙劝道:“皇祖母可别这么说,您身子骨健朗着呢,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太后摇了摇头,不在意的笑道:“谁都有这一日,哀家如今看开了,就是有点放不下哀家的萧重乾,他才那么一丁点大。”太后比了比手势,继续道,“哀家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现在越来越懂事了,皇帝前儿还跟哀家说,要给重乾寻个最有学问的先生开蒙。”
简珞瑶便接道:“可不是,他长的快,以后及冠了选媳妇,还要皇祖母帮忙长眼呢。”
“哀家怕是等不到这一日喽。”太后摇摇头,虽然是感慨,面上却没有多少遗憾,想必正如她自己所说,到这个年纪,对生老病死确实都看淡了。
其实太后年岁也大了,老侯夫人这个岁数都是喜丧,她自然更是了,所以太后忽然病倒,包括圣人在内都能接受了。
圣人虽然是显而易见的难受,倒也没有像前几年一样强求太医。
太后缠绵病榻大半年,在春暖花开的春日阖上了双眼,太后去的时候一手握着萧重乾,一手拉着圣人,这世上她最放不下的恐怕就是这个两个人。
萧重乾已经五岁了,本就是个聪慧的,在这样难过的氛围下,已经忍不住嚎啕大哭了,在周围都是低低啜泣的声音中,显得非常刺耳。
圣人也没有比萧重乾好多少,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在太后阖眼的那一刻终是忍不住老泪横流。
太后走得倒是安详,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圣人像是一下子老了数十岁一样,强撑着主持完太后的葬礼,便病倒了。
圣人这一病,真是始料未及,整个朝堂都有些动荡不安,圣人什么都没安排好,万一跟着太后去了,朝堂怎么办?
好在太医院强力救治,把圣人的命拉了回来。不过圣人到底年纪大了,这场大病又元气大伤,太医叮嘱要好生修养,他脱离危险的第二日,便颁了几道圣旨,围绕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这些日子要养病,没办法上朝,让萧长风代理主持大局。
其他几道圣旨,是分别叮嘱他信任的几位老臣,包括康王在内,要他们尽力辅佐萧长风,尽快把大局稳住。
圣人这个旨意刚出,把那些刚因为他脱离危险而松了口气的人们,又震得束手无策。
首当其冲是以长子自居的安王,听到这个消息他哪里还忍得住,当着陈妃的面就把手上的杯子摔了,怒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儿臣明明是长子,他居然绕过儿臣,让老三主持大局,岂有此理!”
陈妃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打理安王的话。
安王发了一通邪火,安王妃劝了又劝,实在劝不住,到最后也不再吱声了,求助般的看向陈妃:“母妃,您说说话罢,王爷这样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你知道什么?”安王瞪了安王妃一眼,冷笑,“父皇身子自来就不好,这回大病伤了元气,还指不定熬到什么时候,现在竟然让老三主持大局,恐怕心里已经属意老三了……”
安王是真的到了急处,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安王妃又急又怕,还没来得及打断他的话,陈妃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瞪向安王:“住口!你瞧瞧自己像什么样!”
“母妃……”安王回过神来,也不由一阵后悔,只是更多的是不甘,不由咬牙道,“儿臣不服!都是父皇的儿子,要比出身,父皇没有嫡子,儿臣便是长子,自来以长为尊,儿臣比老三名正言顺多了,父皇怎能……”
安王的话还没说完,陈妃只淡淡的道:“就凭他是皇上,九五之尊,他想做什么,旁的人能说什么?”
安王咬牙道:“以前是老六,现在是老三,父皇眼里为何从来看不到我这个长子!”
陈妃叹了口气,无奈的道:“都是母妃想岔了,以为皇家重规矩,这才给你灌输了长为尊的观念,可你父皇不看重这些,咱们又能如何?说到底,你父皇选睿王,总比让六皇子坐那个位置好……”
安王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冷笑道:“还没到最后一刻呢,父皇又没下旨传位给老三……”
“你要做什么?”陈妃察觉到一丝不妙,忙握了安王的手,苦口婆心的道,“听母妃一声劝,放弃罢……”
安王却挑眉,眼神发亮的道:“父皇又没有明说要让老三继承,一切都还有转机,母妃怎么就这么快泄气了?”
陈妃不住的摇头:“你不懂,已经没机会了……”
安王眯了眯眼睛,沉声问:“母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陈妃脸色顿了顿,看了安王妃一眼。
安王妃原本也提着心,正等着听陈妃的解释,此时接收到婆婆的暗示,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道:“儿媳刚想起来还有些事要问姑姑,先出去一趟了。”
等安王妃出去了,陈妃才低声道:“太后去世的前一日,万岁爷在慈宁宫待到半夜,本宫这几年帮着皇后管理宫务,也算是有些自己的人脉,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以确定的事,那一日万岁爷和太后谈了半宿的正事,万岁爷离开慈宁宫后,又一个人在乾清宫坐到天亮。”
安王闻言脸色一沉,但仍是勉强道:“儿臣知道皇祖母这几年一直在提携老三夫妻,可父皇再孝顺,皇祖母也只是一介女流,不至于国家大事,父皇也要听皇祖母的罢?”
“太后雷厉风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自然不知道,你父皇的这位子,当年都是靠太后那么多年忍辱负重换来的,再没有人比太后说话更管用的了。”
安王脸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失声道:“母妃,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皇祖母的话既然对父皇这般有用,为何元贵妃还能在后宫肆意横行几十年?”
陈妃却摇着头,不肯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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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这会儿也不□□宁,萧长风忽然接了个炸弹,且不提到底是不是好事,但至少毫无准备。
近些年来,圣人确实对萧长风略有些看重,可也远没有到让他在这个时候出来主持大局的地步,萧长风一时也拿不准注意,圣人此举到底有没有深意。
简珞瑶那里也接到个特殊的客人。
以往在太后跟前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岑姑姑,这会儿半佝偻着身子,哀伤的道:“奴婢原是想替主子求经念佛,只是主子走之前仍放不下皇长孙,让奴婢伺候着……”
岑姑姑是太后跟前的老人,又是品极高的女官,这会儿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现在来睿王府,简珞瑶也得好好供着。
想到这里,简珞瑶忙道:“使不得,姑姑伺候了皇祖母大半辈子,如今皇祖母不在了,按理说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好好安顿姑姑,姑姑若是不嫌弃,就在府里住下来罢,也别提照顾不照顾的了,您能帮忙看着重乾那孩子,我跟王爷也求之不得。”
岑姑姑便在睿王府安顿下来了,简珞瑶也没有心思琢磨外边的人怎么看此事,正在养病的圣人又毫无预兆的下了道圣旨,要皇长孙入宫侍疾。
简珞瑶和萧长风也没来得及琢磨,老老实实帮萧重乾收拾东西,送了他进宫。
岑姑姑主动请缨,也跟着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