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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乔以漠是真醉了。
醉得不省人事。
好在他醉起来是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就像睡着了似得,而且她喊他“乔以漠”,他还是有反应。
只是他不肯放开她的手。
何欢好不容易把他从电梯弄到房间里,再把他从房间弄上床躺着,因为他一直拉着她不放手,让她有些狼狈,最后头发都有些松散了。
虽然酒店有暖气,何欢闻着他一身的酒味,还是想给他脱了外套再给他搭个被子,否则这种天很容易着凉。
她全身瘫软地坐在床边的地上。大概是刚刚那几杯酒让她出了身汗,现在身子累,脑子反倒比白天混混沌沌的时候更清醒些了。
她再抽了下手,抽不动。乔以漠还翻了个身,想把她再拉过去些。
“乔以漠。”何欢低声喊他,“你抓疼我了。”
他的手这才松了些。
何欢再抽手,他的手腕却又收紧了。
“乔以漠,我渴了,去喝杯水。”何欢说。
他放开她。
何欢松口气。
她又费了一番力气,把他的大衣取下,再把他的西装也解开,把鞋子脱掉,才帮他盖上被子。
接着她转身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出来,帮乔以漠擦脸。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仔细看这张脸了。
何欢拿着毛巾,很小心地替他擦拭。
他有一张极俊俏的脸,双眼大而深邃,鼻梁高挺,脸颊轮廓分明,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就很像他母亲,会有一对不深不浅的酒窝,看起来格外地温和亲切。不笑的时候,这张脸就蓦然变得冷漠,仿佛淡出尘世,高远到让人无法碰触。这点像他的父亲,不过又不想他父亲气场那么尖刻。
从前她总不服气地说他把他爸妈的优点都集齐了。她自己只知道她的眼睛像爸爸,却是没见过妈妈的,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何欢继而帮他擦了下双手。
她现在还对三年前那一握手时,他一手粗糙的茧子记忆犹新。
吃了很多苦吧?在那个见不到太阳的地方。
她摊开他的掌心。
看起来已经比三年前好多了,只是有些痕迹,始终是无法抹灭的。
她帮他擦着手,他却突然迷糊地低喃了一句,“何娇娇,你别挠我。”说着翻个身,把毛巾推到一边,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
不是像刚刚那样用力地扣住她的手腕,而是把她五指握在掌心,很温柔地。
做梦了吧?
何欢忍不住笑了笑。
他们也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牵过手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暖意就透过他的手心渐渐传遍全身。
这样的温暖,又有一点贪恋呢。
没有人知道她在他的房间,她是不是能这样握得久一点?只要出去的时候不被人看到,只要在他醒过来之前离开就好了。
何欢跪坐在地上,倚靠着床沿,握着那只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踏实,即使没有盖被子,也觉着暖和。
但莫名其妙地,那一幕又闯进梦里。
乔以漠在外面砸门。
“何娇娇你出来!”他的声音充满愤怒,嘶哑又绝望,“何娇娇你给我出来!”
他似乎用尽了力气砸那扇门,房间的墙壁都在微微颤抖,屋顶的水晶灯晃荡着叮当作响。他还在砸,最后沙哑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绝望的哭腔,“何娇娇你出来!”
何欢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乔以漠还安安静静地睡着,但外面的确有人在敲门,力气大,而且声音急促。
何欢忙站起来。乔以漠大概是睡熟了,没再拉着她。
她看了眼时间,不到十二点,她睡着的时间并不长。
生怕酒店里发生了什么意外,她连忙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却愣住了。
竟然是何念衾。
何念衾眉眼间没有平日惯常带在脸上的笑意,而是极为少见的阴鸷表情,一见门开就猛然推开,进去看到床上的人,阴气更重,拽着何欢就不由分说地将她拽出房间,像是要发泄怒火一般用力地带上房门。
何欢被他一连贯的动作惊得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拖着往电梯的方向去。
“何念衾你想干什么!”何欢挣扎,但男人跟女人的生理结构不同,任她再用力,也不可能挣得脱一个正在气头上的男人。
“你放开我!”何欢低斥。
何念衾回头,眼神阴冷,仍旧拽着她,一直到电梯口,才猛地甩开。
何欢的头发本来就有些凌乱,这样一折腾,更散落了一些下来。她也顾不上那些,狠狠瞪了何念衾一眼,自己按了电梯。
她的房间在楼下。
何念衾盯着她,眼里溢出冷笑,“难怪生着重病都要来,原来是来会老相好啊。”
何欢眉头紧锁,没答话,只盯着电梯楼层。
“亏我还担心你喝多酒被人占便宜特地跑来看看你,你倒好,自己送到人家床上去了啊。”何念衾声调同样阴冷。
何欢看着电梯下来,仍旧不理睬他,抬步就要进电梯。
却被何念衾抓住手臂,拉了回来。
“怎么?他让你爽到了吗?”他把她挟在电梯旁的墙壁上。
“下流!”何欢扬起手就要一个耳光,却被他截住,转而扣住她的手。
“阿欢姐,我到底哪里不好,这几年你这样讨厌我?”何念衾的眼神逼在她脸上,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我哪件事情不是以你为先,事事为你考虑?怕你冷着怕你饿着,怕你工作不顺心,怕你心情不好,怕你被奶奶骂,我自问已经做到最好,你怎么还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何欢被他压制着,动弹不得。又是在酒店,深夜,她不想声音太大引来什么人围观。
如果说头几年何念衾表现得还不明显,那么三年前乔以漠订婚之后,他的心思几乎已经写在脸上。只是她一直不挑破,疏离地拒绝着,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但他今天既然做到这一步,有些话还是跟他说清楚的好。
何欢深吸一口气,语气比较平静,说:“何念衾,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
何念衾眼神一沉,等着她的后话。
何欢抬眼望着他,“我对何家的任何东西,身份、金钱、地位,都不感兴趣。我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这些都是你的。你不用费心来讨好我,没有我,这些东西也迟早都是你的。”
何欢的声音向来很软,即使说这样决绝的话,也尖锐不起来。
但她认为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何念衾却像她说了什么罪不可赦的话一般,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手上也更加用力。
“阿欢姐,你以为我对你好,是别有所图?”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何欢蹙眉。
“你怎么不想想,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对你好呢?”他向前两步,欺近何欢,已经有了反应的下身抵在她身上。
这样明显的亵辱让何欢怒上心头,却因为双手被他制住别无他法,只低斥道:“何念衾!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何念衾笑得邪气,“如果不是顾忌身份,顾忌你的想法,你以为还有那位乔少爷什么事?”
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深夜的酒店,整栋大楼都非常安静,走道上时钟走动的滴答声都清晰入耳。
所以走廊那头传来的开门声,轻易地被何欢捕捉到了。
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何念衾,你放开我!”何欢低喝。
何念衾扯起唇角,反倒靠得更近,将她的双手剪在背后,一手制住。何欢稍一挣扎,他抵着的身子反应更明显。
何欢又气又急,胸口剧烈起伏,双眼噙起泪水。
何念衾却仍是笑着:“阿欢姐,原来说破之后你的反应这么可爱。比虚情假意的客套可爱多了。早知道这些年我也不用克制得这么辛苦。”
何欢只死死瞪着他。
耳边的脚步声蓦然停下,何欢下意识地望过去,就看到前面走道拐角处的人。
不知道是刚刚醒酒,还是酒店白炽灯的灯光太过明亮,显得他的脸色纸张一般地苍白,几乎是没有血色。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瞳孔轻缩。
注意到何欢的眼神,何念衾也回头看过去。
乔以漠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姿修长,酒店的射灯让他的影子缩成一团黑色的墨迹,就在他脚下。
他远远地望着他们,眼神静得不起一丝涟漪。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他轻轻垂下眼,“打扰了。”
转身离开。
何欢的力气仿佛就在这一刻被尽数抽离身体,双腿是软的,双手也是软的,墙壁上的凉意一丝丝地从她的后背钻到全身。
何念衾嗤笑了一声,放开她,“阿欢姐,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低笑着说:“为他做那么些,值得吗?”
何欢看回何念衾,眼里已经是清冷的神色,夹杂着几许不再掩藏的厌恶,“值不值得,不需要你来评判。”
抬起高跟鞋跟,用力就是一脚。趁他吃痛的时候,转身从安全通道下了楼。
***
乔宅。
乔以宁带着唐婉,静悄悄地溜到了乔以漠的书房。
乔以宁还真了解乔以漠。他的私人电脑果然没带,老老实实地躺在书桌里。密码也正如乔以宁所料,是0218。但她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找了两三个小时,都没见着有什么特别的文件。
唐婉看看时间,“要不不找了?你哥回来就惨了……”
乔以宁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摇手说:“没事儿,他回来得把车停楼下,咱们看得到院子里的车灯。”
一边说着,一边还在一个个文件夹地点进去。
“我就不信了!”乔以宁撸起袖子,点击鼠标,将隐藏非隐藏文件全都列出来,再重新从头到尾地查看。
“看看看!这个!”约摸到了十二点,乔以宁才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个可疑文件,“要密码。”
0218。
错了。
又试了几个,还是不行。
唐婉已经在旁边打哈欠了。
乔以宁想了想,又试了一个——hjj。
“进来了!”
“等等!”唐婉阻止,“万一真是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我们两个看,多尴尬啊……”
“怎么可能!收起你那颗龌龊的心唐小婉!”乔以宁踹她一脚。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因为怕被突然回来的乔以漠发现,暖气都没开,灯更是没开一个,黑灯瞎火哆哆嗦嗦地靠在一起,盯着腿上的笔记本。
里面有很多个文件夹,按照年份顺序分列好。
点进去最早的年份,里面又按照月份分列好。
乔以宁习惯性地继续点第一个。
里面还真是许多个视频文件。
但事情都到这步了,总不能不看吧?
乔以宁和唐婉对视一眼,揣着噗通噗通的小心脏,双击第一个。
蓝天白云绿草地,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乔以漠,你举着手机干嘛?”
“你摄像头的灯亮了。”
“你在偷拍我对不对?”
“乔以漠你不要拍了。”她笑起来,“不要拍了不要拍了。”
拍摄的人也在笑,笑声爽朗。
“乔以漠你再拍我生气了啊!”
“真的生气了啊!”
“好好,不拍了。”
“真的?”
“真的。”
她低头看了会儿书,再抬头,皱眉,“乔以漠你还在拍!”
拿书挡脸,生气了。
“何娇娇。”
没理。
“何娇娇。”
没理。
“何娇娇。”
“干嘛!”
“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望过来,镜头下,春光灿烂里,笑得明媚又生动。<!--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