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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奕慢条斯理地道:“爷爷,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您跟那位洛书云的事情吗?按理来说,那应该是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的事情才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您一直觉得亏欠洛家一直偏帮他们?为什么知道洛家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能干脆利落地解决洛家?”
顾信之对此不是没有过疑问,但他只推测是洛家那边谁走漏了风声,这时候冷不防听到顾明奕这样问,顾信之的心头不知怎么的隐隐抽动了一下。
他狐疑地看向顾明奕,犹豫着问道:“为什么?”
顾明奕微微一笑,他俯下身体,离顾信之极近,压低了嗓音:“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上辈子。”
这句话让顾信之浑身一震,然后他又听到顾明奕继续道:“你知道上辈子顾家怎么样了吗?顾家不复存在了,我爸,我妈,我哥,都死了……”
随着这一字一句从顾明奕口中说出,顾信之耳边仿佛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时间就好像有泰山压顶一般,顾信之觉得眼前金星直闪,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恍惚中似乎有痰涌上喉咙间,他想要咳嗽却咳不出来。前一刻还清明的眼神忽而有些茫然忽而有些恐惧,最终变得越来越浑浊……
当顾明奕出去叫医生,医生与顾承尚二人都冲进房中,看到的就是顾信之睁大眼睛在病床上气息全无的样子。
顾承尚叹了口气,低声对顾明奕道:“你爷爷就算说你什么,看在他是你爷爷的份上,你听着便是,用不着跟你爷爷硬顶着来——算了,反正也就是这回事,明奕,去看看你妈过来了没有,去拿的东西是不是都拿来了。”
顾明奕嗯了一声,最后看了眼顾信之,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因为顾信之是他的祖父,是长辈,所以他会同家人一道尽赡养的义务,也不会对顾信之做什么,但说真的,两辈子下来,顾明奕觉得自己只是在顾信之临死前说出真相让他死不瞑目,实在是自己够厚道了。
顾信之的丧事办的不大不小,就跟每一位老人去世的时候都差不多。前来吊唁的人们却络绎不绝,可想而知都是看在如今顾家发展越来越好又同谢家建立起了良好关系的份上。
顾明奕作为次孙跪在一边,垂着眼睛做悲伤状,却一滴泪也流不出。
他仅有的悲伤,大概也不过是源于所有人老了都必然有一死这种事情,而没有多少是对顾信之这个人的。
夜幕降临,谢瀚池过来陪他。
看着谢瀚池给顾信之上了香,磕了头,顾明奕阻止了他在自己身边跪下,反而一下子站起身来。
谢瀚池道:“明奕?”
顾明奕道:“我不想再跪他了,你更不用。”
谢瀚池对顾家的情况心知肚明,闻言并没有劝说他的意思,只陪着顾明奕从灵堂里走出来。
接下来,两个人就肩并肩靠在外面的墙面上,顾明奕仰起头看向天空。
江市的夜空如今已经越来越难以见到星星的痕迹,四面八方都是被灯光照耀的微红。顾明奕抿了抿唇,忽然道:“你知道吗,我爷爷他……其实某种程度上,算是被我气死的。”
虽然就算他不说出那番话,顾信之也顶多就能再多活一会儿。
谢瀚池道:“哦,那一定是因为他太让你失望了。”
他这样完全不顾一切地偏向自己,虽然可能有失公允,但的确是顾明奕最需要的。
听了谢瀚池的话,顾明奕扯了扯嘴角:“谢谢。”
谢瀚池道:“这声谢谢如果是因为你爷爷,我接受,如果是代表你自己,用不着。”
顾明奕这下真的笑了出来:“我是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包括我觉得我病了的时候。”
谢瀚池道:“病?”
顾明奕道:“你不知道了吧,我心里有病,因为我……”他偏过头注视着谢瀚池,脑中顷刻间便浮现出了曾想象出的画面,他压低嗓音,“我想囚禁你,想打断你的腿不让你出门,想让你不被任何人看到,想让你只有我……”
听着听着,谢瀚池眯起了双眼。
他沉声道:“其实我跟你一样。”
顾明奕笑了笑,没有当真。
谢瀚池在心里说:是真的。
而且在听到顾明奕这样讲的时候,仿佛无穷无尽的喜悦从心底不断升腾而起,他都没有料到顾明奕会对自己有如此深的占有欲。一直以来,谢瀚池始终觉得自己对顾明奕的占有欲更重一些,而此时此刻知道了顾明奕的感受,谢瀚池简直都要忍耐不住内心咆哮的那只野兽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伸手摸了摸顾明奕的发梢:“那我也要谢谢你。”
顾明奕挑眉:“什么?”
谢瀚池道:“谢谢你爱着我。”
顾明奕道:“那不应该的吗,难道你不爱我?”
谢瀚池道:“我爱你。”
顾明奕嗯了一声,忽然道:“我们结婚吧。”
谢瀚池道:“好,这就是你之前一直在筹备的事情么?”
顾明奕道:“你发现了?”
谢瀚池道:“你反正也没怎么瞒着我。”
顾明奕笑眯眯地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等两个人把办酒的事情跟各自的家人一说,无论顾家还是谢家都很积极,而且就怎样摆酒要请哪些客人用多大的席面几点几分几秒进行到哪一个步骤等等细微末节的问题又展开了一轮长达一个半月的拉锯战。
要不是顾明奕和谢瀚池各自声明再不定下来就不办酒了,陈悦薇和谢正德大概还兴致勃勃地唇枪舌剑着。
等真正到了办酒的当天,双方家长理所当然地上台发言,好在一共要办两场,一场在燕市一场在江市,因此发言顺序也可以按照地点定下来,不然顾明奕觉得他们肯定还有得吵!
此时此刻,谢正德现在正在台上发言,他架起老花镜,从旁边接过发言稿,开始念。
顾明奕眨眨眼:“谢爷爷那发言稿……好像有很多页?”
谢瀚池也有点无语:“是啊,不过他没让我看。”
顾明奕道:“我妈那边也不许我看。”
谢瀚池跟他对视一眼。
顾明奕道:“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不妙的预感。”
谢瀚池道:“我也是。”
身后文崔崔探头过来:“两个新郎官笑一笑啊,别为难人家摄影师!”
顾明奕和谢瀚池只好把彼此的预感抛在脑后,各自穿着一身西装玉树临风地站在那儿眉开眼笑。
摄影师边拍边笑道:“其实两位怎么拍都跟一幅画似的。”
文崔崔道:“他俩也就颜值能碾压一下别人了。”
顾明奕往这边看:“喂喂,还有智商呢!”
文崔崔呵呵:“那也是靠了瀚池,你拉低了你俩的平均。”
顾明奕还想说什么,耳朵却是一动,他发现谢老爷子已经念到了第二页,内容从一开始恭喜二人结婚忽然间变了画风,转变为全方位多角度地夸谢瀚池,横夸竖夸,不同的修辞手法,不同的语句!
顾明奕道:“谢爷爷他是不是找了中文系教授帮他写稿子?”
谢瀚池:“……我等阿姨的发言。”
顾明奕笑着睨他一眼:“都办酒了,准备什么时候改口啊?”
谢瀚池道:“等会敬了酒收了红包我再改。”
顾明奕唇边笑意深了几分,让一旁的摄影师忍不住把镜头转到他身上,几乎不想再离开。
等谢正德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轮到陈悦薇来发言,顾明奕一听就按了按额角——这发言稿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只不过主角从谢瀚池换成了他自己!
顾明奕想要捂脸:“我妈也真做得出来。”
谢瀚池微微一笑:“其实我觉得阿姨夸得远远不够,你在我心里比这还要好。”
顾明奕老脸一热:“我妈他们还老说我嘴甜,我觉得你嘴最甜。”
谢瀚池道:“甜不甜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顾明奕:……操!
等顾明奕和谢瀚池在司仪的引导下上台去敬酒,两个人收了红包,对视一眼,十分自然地改口:“爸,妈,爷爷!”
谢正德不服气地道:“为什么我在最后面!”
司仪:“……”能先别纠结这点小问题了吗?两位新郎官可正翘首以盼最后的亲吻呀!
总而言之,两场办在不同城市的酒宴整个儿是一个鸡飞狗跳的过程,两边的家人吵吵嚷嚷,所有的客人乐不可支,主人公则觉得累坏了!
“我下星期不想上班。”
“那就不去。”
于是等到文崔崔星期一去公司里找顾明奕签一份文件的时候,就发现顾明奕的办公室紧锁着,当然,隔壁谢瀚池的办公室里也空无一人。
倒是何新从走廊另一边过来,见到她在找人,就告诉她:“少爷和谢少爷度假去了。”
文崔崔瞪大眼:“度假?开什么玩笑,他们又没有婚假!”
何新憋着笑:“反正他们已经去了,去之前,少爷说了,你如果想休假,也可以给自己放假。”
文崔崔低头看下自己的肚子,恨恨咬牙:“顾明奕,谢瀚池,你们给我等着!”
远在万里之遥的南半球,西地市一角,此刻正是阳光明媚,沙滩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幻境般的银白色。正大喇喇穿了沙滩裤坐在遮阳伞下接吻的两个男人忽然不约而同松开了对方,又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刚才下水的时候着凉了吗?”
“没有,我觉得是崔崔在骂我们!”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什么可能不可能,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