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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锦绣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磨坊的门口。
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酸臭味道,凭借法医的职业敏感。
秦锦绣知道,那是死人身上发出来的独特味道。
秦锦绣微微抬起头,定睛看去:只见闷热、矮小的磨坊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水,小小的磨盘上,到处是乱溅的血迹和碾得支离破碎的尸骨。
磨盘的中央竟然还整齐摆放着曹将军玄黑色的官袍和官帽。
那场面真是血腥无比,闻到气味的果蝇已经成群的到来,像空降兵一样嗡嗡作响地落在血水和碎尸上,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不敢靠近。
秦锦绣顿了顿,紧紧抿住微冷的嘴唇,倒吸了一口冷汗。
若不是在现代,经历过一场高速公路上连环车祸的尸体检验,真的难以接受眼前惨烈的画面。
凶手真是好狠毒的心,不但将曹将军的头颅砍下,还竟然将曹将军的尸体在磨盘上碾碎成泥?残忍程度简直达到了极限。
秦锦绣默默地从怀中取出美美的小口罩,戴在愁眉百结的小脸上。
而一旁的灵元在方正的搀扶下,勉强站立,脸色惨白地低吟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谁第一个发现的现场?”方正提高声调。
“是我。”灵智向前一小步,不停地转动着佛珠,“阿弥陀佛,我本是来磨坊送些黄豆,想做些豆花,为同门改善一下日常的膳食,可是……”
灵智胆怯地向后缩了缩,“可是没有想到,我刚过来,便看到门口竟然一汪血水,吓得我一顿狂跑,刚好与前来寻找曹将军的张大人撞个正着。”
“是啊。”张伦哭哭啼啼地说:“曹将军清晨起床后,就嚷嚷着要去拜见金佛肉身舍利,我便随身跟着,但到了供奉金佛的佛堂,曹将军便让我们在佛堂外面候着,并且下令封了灵归寺的后院,也就是这里。”
“磨盘僵硬无比,又没有旁人帮忙,凶手是如何做到的?”秦锦绣自言自语,“你们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没有。”张伦不停地摇头。
秦锦绣更是微微叹气后,反复做了几次吐纳的呼吸之后,弯下柳腰,开始仔细的一一勘验。
“锦绣。”方正心疼地唤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处理。”
“没关系。”秦锦绣同样递给方正一个可爱的小口罩,又指向磨房石墙上飞溅的血滴,“根据血滴的形状上来看,这里应该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凶手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你不怕?”方正惊愕地看向神态自若的秦锦绣,钦佩不已。以往数年,自己虽然处理过百起凶杀案件,但现场如此血腥瘆人的,这还是第一次,方正稳了稳心神,强忍住内心的恐惧。
“怕?”秦锦绣缓缓站立,微微皱过眉头,“我当然怕。不过,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职责,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而辜负死者的枉死灵魂。”
“职责?”方正怔怔地重复着秦锦绣的一席震人肺腑的话语。
“好。”方正疼爱地迎上秦锦绣明媚的双眸,“对,我们一起。”
“嗯。”秦锦绣淡淡回应。
两人默契地相视而笑,心意相通。
一脸正气的方正转过身子,沉稳地问道:“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做什么?”
近边的灵若低声地说道:“阿弥陀佛,昨日林施主和马伯去后山采药,染了风寒,今天竟然病了,灵智为其熬了些汤药,我送了过去,顺便探望林施主,谁知道刚刚踏出林施主的房门,便听到磨房这里有人大喊大叫,我着急地跟了过来,竟然看到……”
灵若声音微颤,“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凶手真是无情,杀人的手段令人发指。”
“哦?林叔病了?”秦锦绣蹙起弯眉,“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喝了汤药,睡下了。”灵若微微点头,“林施主说:原本是打算这几日下山离去的,偏偏遇到这等事情,也只能暂时寄住寺内,但因为自己身子孱弱,怕给我们添麻烦,所以……”
灵若转向灵元,“所以,他还说:在寺中所有的衣食起居,都要付上香火钱。”
灵元摆手,“林施主是灵归寺的大恩人,他想住多久都可以,怎能让他再出香火钱呢,灵若,这些时日,便由你照料林施主,一定要尽到地主之谊。”
“是,”灵若供应地双手合并,“我一定会尽心照顾林施主,以报答他的慷慨之心。”
“那你们呢?”方正见灵若与林叔排除了嫌疑,又问起其他人。
“我们都在正殿里诵经。”机灵的灵忘大声回道:“曹将军派人围住了后堂,我们只能在前堂行走,但是已经近了午时,灵智去准备晚上的素餐,他出去一炷香后,我们也跟随出去帮忙,就看到……”
灵忘十指相对,叹息道:“阿弥陀佛,真是一场劫难。”
“一炷香,”秦锦绣撇了撇血腥的磨房,“一炷香根本不足以将人磨成碎尸。按照果蝇的数量推断,灵智来时,曹将军已经死亡超过两盏茶的时间。”
方正也随即点头,“的确如此,那……”
秦锦绣随即接下去,“是啊,如此说来,又是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秦锦绣看下灵忘,“你们剩下的所有人僧人都是一齐走出正殿的?”
“是的,”灵忘微微点头,“寺内的甬道狭窄,我们都是依次行走,也显得有规矩,我还和守在后堂的官兵费了好多口舌,他们才同意我们过来的。”
“哦。”秦锦绣落寞地应了一声。
刘巡防被杀一事已经非常棘手,但如今曹将军又被杀,死状如此惨烈,恐怕曹贵妃不会善罢甘休,朝廷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派钦差到来。
如何应对钦差,可是大麻烦。
秦锦绣疼惜地看向眉峰紧皱的方正,此时万般的重担都压在方正身上,于公于私,方正都责无旁贷。
希望自己能尽快协助方正破案,保住灵归寺的一方净土。
“我知道了,你们都先回去,请张大人留步。”神色沉稳的方正轻轻挥动衣袖。
“阿弥陀佛。”众僧人缓缓离去,但灵若却有几分犹豫之色。
“你可是有话要说?”秦锦绣谨慎地问道。
灵若轻轻颌首,低吟道:“我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方正加重语气。
灵若凝神道:“我当时在林施主的房内,侍奉他喝下汤药之后,;林施主躺在床上安睡,我便守在床边为其念《大悲咒》,但我隐约听到几声争吵,好像是曹将军的声音。”
“你确定?”秦锦绣面带疑惑。
“是的,”灵若点头,“因为曹将军的声音粗狂,当时林施主还翻了个身,咳嗽了几声,我还为其盖了被子,所以记得非常清楚。”
“争吵?”方正喃喃自语,“那你有没有听到求助声?”
“没有。”灵若非常确定的摇头,“只是几声争吵,随即就没了声音。”
“没有求助,证明凶手下手时又狠又快,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秦锦绣小心猜测。
“唉。”灵若朝狼藉的磨房里看了看,微微闭上双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再去寻你。”方正神色凛然地看向灵若。
灵若回礼后,转身离去。
“我怎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呢。”一旁的张伦忐忑不安。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可看到曹将军走向磨房?”秦锦绣实在费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曹将军是自己走进磨房?还是被凶手挟持到磨房?
张伦哭哭啼啼地回应:“我是亲眼看到曹将军走入佛堂瞻仰金佛的,但他是从什么时候离开佛堂到磨房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没有一直守在这里?”方正不解地问。
“我今天早上不知道吃了什么,有些内急,所以基本都在茅厕之内。”张伦羞愧地低下头,“而其他人都守在外围,更不知晓曹将军是被何人所害?”
“那你带我们去佛堂走一遭。”秦锦绣与方正眼神交融后,沉稳地说道。
“好。”张伦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引秦锦绣和方正到磨盘东边的佛堂。
“方大人、方夫人你们自便吧,哎呦,我又……”刚到佛堂的张伦龇牙咧嘴,弯着腰顺着石子小路跑了出去。
佛堂的门虚掩着,秦锦绣和方正推门而入。
星云师傅的金佛肉身舍利安坐在莲花台上,双目慈祥,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任凭外界如何腥风血雨,一踏进佛堂,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心灵深处瞬间变得极度的平稳安宁。
似乎洗涤了所有的乱世尘嚣。
“阿弥陀佛。”方正牵着秦锦绣的手,恭敬地跪倒在蒲团上。
秦锦绣也在心中虔诚的祈祷。
佛堂内,檀香袅袅,静谧无边。
两人的心中都充满对佛祖和星云师傅的敬重。
良久,方正谦恭地俯身叩首,柔声道:“师傅,如今灵归寺面临大祸,希望师傅为正儿指明方向,正儿定要护住灵归寺百年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