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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只有我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苦涩的味道的。
总要有个人,找个理由让彼此都能原谅对方。
我找到了那个小律师,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好在小律师还没有被那两个人激烈的骂战吓到,有理有据地跟我说了一大段,乱七八糟的法条我也听不懂,于是直接问:“这些证据,足够把他驱逐出境吗?”
小律师点点头:“足够。”
我说:“那就好,需要什么文件的话,你来找我。”
小律师收拾好东西:“那我回去准备资料。”
小律师走后,有希对我说:“没想到你做起事情来这么有效率。”
我笑了一下,“我只是不喜欢一拖再拖而已,而且你也不想再看到马丁了吧?”
有希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三天后,那个叫马丁的男人在骂骂咧咧中被强制遣送回国,风波终于平息,正平也出了院,唯一还不爽的人,可能就剩婆婆一个人了。
有希和正平的过去,我不知道,而婆婆是知道的,那次事情之后,婆婆对有希的态度就一百百十度大转弯了,被冷言冷语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了,婆婆修炼了这么多年,讽刺人的本领炉火纯青,又配上她独有的眼神,是谁都承受不住,婆婆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有希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加工一番,便变得不堪入耳起来,终于有一天,正平忍不住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婆婆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平忍着怒火,说:“妈,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话,我是自愿去帮有希的,是我犯贱,跟她没关系,请不要污蔑她……”
“好了,”有希也站了起来,打断了正平的话,我放下筷子的手顿了下来,有希先我一步阻止了正平,婆婆脸色都绿了,估计她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有一天会这么顶撞自己。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嫂子,我会搬出去住,如果我打扰到你们了我先说一句对不住。”
说完有希就回了自己房间,正平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我看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坐在饭桌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三天后有希搬了出去,我不知道有希有没有跟公公说这件事,走的那一天婆婆抱着胸在楼上看,看着正平帮有希把行李都搬上车,有希的东西不多,我不知为什么想起了那天接机时看到的顾盼生辉的有希。
有希的新家在画廊周边,倒也方便,不用想也知道是正平帮忙找的,这里地段金贵,正平估计也花了不小的功夫。
这件事情翻篇后,我要生孩子的热情也过去了,婆婆不再逼我逼得那么紧,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回到学校,再次见到杜译承,明明只是几天没见,杜译承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没精打采地,上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一双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哀怨,可怜巴巴地把我望着,我被他这样得眼神看得背后一阵阵发毛,偏偏还在上课,对着在座的二十几个学生,我又不好说什么,课下了后我把他叫到走廊转角,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眼神可怜巴巴的,语气特别委屈:“老师这几天你都没理我!”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控诉的味道,我一时搞不清楚情况,哭笑不得地说:“这几天不是放假么,有什么事情么?”
因为我妈过寿,我特地请了两天假,不过没有用得上,最后请来的那两天假还是在学校图书馆度过了。
“没有事情就不能找老师了么?”
杜译承好看的蓝色眼睛里带上了点委屈的神色,我一时拿他没有办法,满口答应:“好好好,你找,我不阻止你。”
杜译承比我高出许多,我看着他柔软卷曲的头发,不知为何竟萌生出一股要抚摸的冲动,这么想着的我,竟然真的伸出了手,杜译承先是一惊,接着弯下膝盖,刚好到我可以够到他头发的高度,我揉了揉那触感柔软的头发,安抚道:“乖啦。”
杜译承“嗯嗯”地答应着,真的跟小狗一般,我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足音才反应过来,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别过烧得通红的脸,逃跑一般说:“快上课了,你先去上课吧。”
“好,”杜译承的声音里带着笑,我脸更热,怎么就忍不住伸出手了呢!我抬脚要走,忽然听到杜译承在我身后喊道:“老师,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玩吗?”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不少人侧目,我更加无地自容,摆摆手说:“再说吧。”
然后便逃一般跑回了办公室,正在办公室继续他的戳键盘大业的魏源纬抬头看了一眼我,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
他的实验做了半年,而他的论文已经写了快半个月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问他:“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魏源纬抬起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瞪着我,我连忙伸出三个指头对天发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你的研究成果泄露出去的!”再说了,就算你给我看了,我也不一定能看得懂啊,光是他桌子上的专业书的书名就足够看得我头晕的了。
也许是我真诚的眼神终于打动了他,他看了我许久,终于把笔记本转向了我。
果然,敲了一个下午,他也只写了几百个字。而且,语法错误百出,通读都成问题。
我扶额,随手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意外的是上面的遣词造句完美得叫人挑不出来错误,表达的意思清楚直接,很明显跟下面的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转头问魏源纬:“这是你写的?”
魏源纬正在翻资料,看了眼电脑屏幕说:“不是,我爸看了一下。”
“你爸?”
我愣了一愣,完全不知道他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我点点头,决定先帮他修改病句。
魏源纬也没回答我,他拿着一本专业书,坐在阳光底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无奈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给他盖上被子,他的黑眼圈很重,不用问都知道他又熬夜了,长期的熬夜生活让他的肤色苍白,阳光下竟然有点透明的感觉,我转头给他修改病句。
在这之前,我回头看了一下前文,虽然那些专业术语我完全看不懂,意思也只是理解得半懂半不懂,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从文字间传来的意味,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文学是没有国界的,文字的魅力能吸引每一个人,而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文学功底,比我高多了。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把魏源纬的稿子修改了一遍,在不改变原文意思的情况下,尽量把行文风格改得跟前文一样。
等我改好稿子,再通读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异样后,保存好文档,关了机。而这个时候魏源纬还没有醒来,他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嘴角原本就有点翘,弯起来的样子像是吃到了喜欢的食物的小孩子一般,我这才想起来,魏源纬其实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我曾经在国际知名的医学月刊上见过关于他的报道,我才知道其他老师口中所传的并非虚假,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真的很厉害。
我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此时日头正好,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我打算去买点甜点,婆婆喜欢吃甜点,不过她一直嫌弃我做的甜甜圈太甜,我在南方生活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摸不清南方人究竟是什么口味。
好在婆婆对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甜品屋的甜度很满意,我带了一次给她,她虽然没说清楚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是晚上都抱到自己房间里去吃了。
婆婆和正平因为有希的事情闹得很不开心,正平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打了电话给正平,正平叫我不用担心,也没有告诉我具体哪天回去。
我也没有想到正平会冲动到这个份上,一直以来正平都是个孝顺儿子,婆婆口中赞不绝口的成功儿子,不过细想一下也能理解,正平一直都很听婆婆的话,婆婆要求什么正平都会想着法子满足她,进这个家三年了,这也是我第二次见婆婆和正平之间闹这么大的矛盾,而第一次是因为正平坚持要娶我进门。
所以我是全力支持正平的,尽管他这样做会让我和婆婆的关系更加紧张,正平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婆婆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我得变着法儿讨她喜欢才行。
站在甜品店等店员包装的时候我掏出手机,联上了网,刚连上网,好几条消息就跳了进来,我妈大寿那几天我都没有时间碰手机,更别谈上微信了,消息都是cherish发给我的,几句牢骚没有得到回应后一遍遍问我在不在,发了好几天问我在不在,到最后我都能从满屏的“在不在在不在”感受到他的哀怨了。
我嘴角不禁带起一股笑意,正要回他,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杜译承的声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