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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维兰等人的境遇的确如埃什坎特所说,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彻底丧失战斗力的托马斯被老肖恩扶着,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而老肖恩的秩序之力已经彻底耗尽,甚至连体力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脸上露出了无以为继的疲态。护在旁边的库尔浑身浴血,根本分不清那些血浆是对方的,又有那些是自己身上的伤口中流出的。
凯雷尼的甲胄残破不堪,整条被长矛刺伤的右腿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血红。他的三名亲卫全部战死在这里了,这些忠诚的卫士已经跟随了他十余年的光阴,最后,甚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阵线最右端的索维兰与佩斯林同样支撑不住了,酸痛的手臂随着每一次机械般重复着的挥砍,都会产生一种撕裂肌肉的剧痛,就好像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们的呼吸越来越重,热辣辣的空气撕扯着肺叶,起伏着的胸腔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一般。
索维兰飞速扫视了一眼周遭的战场,他看到了众人苦苦支撑的脸孔,看到了浸透大地的鲜血,数不清的尸体,还有高举武器,仿佛根本杀不尽的敌人。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绝望,这丝绝望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将会走到尽头,而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兄弟、亲人、师长,就这样随着自己一起陪葬。
可是冰冷的命运残酷地堵住了所有生的希望,甚至在一瞬间,索维兰看到了众人倒在血泊中的惨象。“是我害了大家……”他在心里默默想道,嘴里溢满了浓浓的苦涩。
就在这时,阵线左侧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将索维兰从短暂的失神中拉扯回来,不单是他,战场中所有人都被这陌生的响动吸引过去。远处,数十名骑兵从傍晚林中的雾霭里冲了出来,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娴熟的技巧让他们能够在高速运动中,从容地避开阻挡在前方的树木。
这支队伍的最前端,一位身穿亮银色盔甲的骑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高高隆起的肩铠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鹰头,那一抹飘动着的黑色长发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庞,还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闪耀出逼人光彩的眼睛。
那是一个令男人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身影,缀满金色镶边的斗篷在她身后逆风飞扬,举到空中的长剑下,随着战马起伏的身姿高傲优雅,英气逼人,仿佛就像一个起舞的精灵,从雾气中跃了出来,点亮了林间所有的昏暗。
“姐姐!”索维兰突然兴奋地大声喊道,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西境公爵尤朵拉的独女,他的表姐,特蕾莎·斯温斯顿。
特蕾莎顺着索维兰的声音望去,她看了那个让她揪心不已的弟弟,脸色随即一缓,但是很快,更加冰冷的声音从从她微张的红唇中响起。“给我杀光这些胆敢刺杀王储的混蛋!”说着,控马直接撞向了一名挡路的黑衣武士。
低沉的撞击声混合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仿佛在宣泄着特蕾莎的怒火,那名武士的身躯就像一截坍塌的朽木般,被直接撞飞了出去。下一刻,她手中的长剑已经划开了另一名敌人的脖子,冲天而起的血浆给这个美丽的女人添上一抹生人勿进的冰冷。
“遵命!”特蕾莎身后的骑兵们大声答道,随即挥起武器,开始收割阻挡在鞍前的生命。
援军的加入让战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特蕾莎带领的骑兵就像一把光华璀璨的弯刀,沿着黑衣武士们的战线狠狠地抹了过去,整个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数不清的鲜血、残肢、甚至濒死的哀嚎,都被卷进轰鸣的铁蹄,彻底踏个粉碎。
“分散!给我杀!”特蕾莎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轮冲锋之后,整支骑兵队伍瞬间拆散成数支零散的小队,仿佛一条条游弋的鲨鱼,相互穿梭着,编织出一张绞杀一切的大网。
老肖恩笑了,他用力地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赞美主神,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活上几年!”
凯雷尼和库尔虽然还在挥舞着长剑,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面前已经没什么压力了,大部分残留的黑衣武士正慌乱地盯着擦身而过的骑兵,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切开喉咙。凯雷尼甚至生出了一丝死里逃生的侥幸,说实话,他看着那个马背上的身影,从未觉得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如此可爱。
索维兰和佩斯林正在奋力砍杀着面前为数不多的敌人,索维兰心里非常清楚,当特蕾莎带领的西境骑兵,出现在战场时,这场战斗的胜负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因为复杂地形的骑兵战力,西境行省自认第二,那么王国内部无人敢称第一。拜整个行省多变的地貌所赐,西境行省的骑兵们打从爬上马鞍的一刻,就忘记了什么叫舒适,林地战对他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难过,当埃什坎特看清对方的身份时,他的脸上一片灰白,他知道,这次伏击失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只要再过一会儿……只要他们再晚来一会!……”懊恼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底,但是事态的发展,永远没有假设。
“大人,快走!”旁边出来了奥祖尔焦急异常的声音,他已经放弃了游走偷袭的策略,直接带着几名黑衣武士扑向了坦德拉,“快走!我来缠住他!”
“该死!”埃什坎特暗骂一声。
“你能缠得住我么?!”坦德拉怒喝一声,忽然抡起巨剑磕开了攻向自己的武器,没等奥祖尔反应过来,那把在坦德拉手中仿佛毫无重量的巨剑竟然再次从侧面卷了过来。“死吧!”随着一声怒吼,奥祖尔震惊的表情定格在脸上,突然袭来的剧痛伴随着浑身一轻的错觉,让他生出了一丝短暂的失神。下一刻,失去控制的身体跌在地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随着巨剑泼向空中猩红让埃什坎特愣住了。“奥祖尔!”他大吼一声举起佩剑向坦德拉冲了上去。只是一瞬间,一直追随他左右的副官,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一剑撕成了两段。
坦德拉用巨剑架住几把从头顶落下的武器,用力将剩下的几名黑衣武士推了出去,他已经听到了埃什坎特的吼声,很是没等他回身,三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突然跃入眼帘的羽箭让埃什坎特的动作一缓,抬起佩剑磕飞了其中一支之后,另外稍慢的两支连续刺入了他的胸膛。“嘭嘭……”低沉的透甲声听上去有些莫名的刺耳,箭身上的力道让他的身体猛地顿了两下,脚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坦德拉一剑砍倒了身边最后一名黑衣武士,抬头望去,原来是佩斯林,是冲出阵线的佩斯林从背上摘下长弓,一连三箭,阻挡住了埃什坎特的攻势。稍稍点了下头,当坦德拉回过身时,他终于有时间对付这场伏击的指挥者了。
“这次该我问了,不是么?”坦德拉的巨剑凝聚出所有的秩序之力,粗壮的手臂上布满了虬结的血管,“想走么?!很遗憾,你走不了了!”说着,飞速冲了上去,拖在身后了巨剑拔地而起,卷起一道夺目的金色光弧,袭向了不远处的埃什坎特。
“你!……”埃什坎特下意识地举剑格挡,但是手中的佩剑被瞬间击碎,狂烈的力量将他卷到半空,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左胸一直向上蔓延到肩膀,随后喷出一束浓烈的血箭。无力的躯体在空中翻腾了几圈,重重地摔倒了地上,翻滚着带起大片落叶,最后彻底不动了。
坦德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盯着那个落叶堆中黑色的身影良久无语。这场战斗的凶险程度平生仅见,如果特蕾莎的援军来得稍迟一点,如果索维兰和老肖恩等人坚持不住,提前被杀死了,甚至如果敌方的人数再多一点……
许许多多不堪设想的假设让坦德拉浑身发冷,没有人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奇迹,能从这场死战中活下来,只能说是好运站在自己这边而已。但是这个倒下去的对手呢?他的武力其实并不强悍,坦德拉甚至有信心,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对方没有一丁点胜算。
但是这个长着一双诡异眼睛的男人,却在最佳的时间、最佳的地点,完成了一次最完美的伏击,而且,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对手远远比强横的武力更加可怕,更深层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己方前进的路线,他背后的主人呢?又掌握着何种庞大的力量?
坦德拉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一场恶战外加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已经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倒下的身影,坦德拉拎着巨剑重新投入到后面的残局之中。
是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是现在的场面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清缴与屠杀。库尔已经扶着托马斯坐到了地上,凯雷尼则干脆靠着一棵大树,小心地检查起自己腿上的伤势,老肖恩和佩斯林汇合到一起,将几个还在顽抗的敌人杀死。
特蕾莎则控制着战马,在战场正中打着转,指挥部下将意图逃窜的敌人彻底留下来。这场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黑衣武士不过是一两点挣扎着的火星,在奔流的铁蹄面前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但是索维兰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不停打量着战场,还有越来越暗的密林深处。他迎上走向自己的坦德拉,稍稍几句低语,后者的脸色也立刻凝重起来。索维兰还在寻找着一个人,那个必须死在自己剑下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