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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很静,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好像眼前的世界被一只玻璃杯罩在其中,只能看到动作,却没有任何声响。
橘色的火光在窗上跳跃着闪烁着,在这个灰色的世界中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索维兰紧紧握住剑柄,这样的景象仿佛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他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一步步靠了过去。
用石板砌成的小径一直延伸到木屋跟前,深色的木料,稍有些细碎的纹理,很显然,这是一间年久月深的木屋,虽然老旧但毫不破败。门上的环洞,窗户的形状,以及各处装饰的细节,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间木屋的外观及其考究,建造时一定花费了大量功夫。
不但如此,那些粗犷中夹杂着的圆润线条,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这不是奥勒姆王国,或者说不是人类工匠的建筑风格。
索维兰顺利地走到木屋门前,想象中那些突如其来的危险并没有发生。他望了望木屋正面的窗户,想要发现点什么。但是除了依旧跳动的火光,还有一些不知名器物映在窗上的倒影,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索维∠↑,兰用剑尖儿顶住木门,稍稍用力之后,木门在无声中敞开,一串挂在门把手上的漩涡形挂饰,随着木门的去势轻轻晃动了几下。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空间,木质地板上铺着一张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地毯,靠窗位置的木桌上杂乱地堆放着厚厚的书籍以及积满蜡油的烛台,长方形的壁炉坐落在墙壁的角落里,整间屋子最引人注意的恐怕是布满四壁的书架。
其实说是书架又有些不够确切,因为大体上这里的主人只将书籍填满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位置上都被各式各样的陈设品所占据着。
样式古朴的弯刀,打造精美的首饰,不知名生物的骨骼,形状各异的宝石,一卷一卷完全无法识别字迹的卷轴,甚至还有不少浸泡着各种奇异生物的瓶瓶罐罐等等。这仅仅是众多陈列品中能够通过外形简单识别出的东西,还有更多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索维兰站在书架前看着一只透明的瓶子,瓶子里关着一股不停撞来撞去想要挣脱出来的黑色气体。“看在主神的份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小声嘟囔着。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地响起。
冰冷的感觉瞬间浸透全身,仿佛受到惊吓的猫一样,索维兰身上的毛孔一下子全张开了。他猛地转过身,面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在书桌旁的椅子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披着漆黑的连帽斗篷坐在那里。
索维兰感到心脏跳得极快,甚至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他很肯定,自从进来以后,整间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绝对没有其他人存在。而就在刚刚过去的一瞬间,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了眼前,悄无声息,毫无预兆,仿佛凭空而生一样。
“你是谁?”索维兰低声问道,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就好像对方明明没有看向自己,却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的皮肤一样。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个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听上去似乎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从某种角度上讲,你可以理解成能够给你带来帮助的人。”
索维兰深吸了几口气,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如果发生争斗的话,起码不会在先手上吃亏。“帮助我?恕我直言,恐怕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来帮助的地方。”
“年轻人啊,总是有着近乎无畏的自信,”对方的语气中带着轻蔑,“或者说是执拗的愚蠢。”
“难道你要帮我通过秩序试炼么?”索维兰笑着说道,但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黑色的身影,“如果这样的话,我会真诚地和你说声谢谢。”
“如果确实如此呢?”
“主神在上,”索维兰说道,“我甚至怀疑这是否还是秩序试炼!”
“如果这就是试炼呢?”
窗边黑色的身影仿佛乐在其中地反问着,索维兰却陷入了沉默。不可否认,圣歌森林中发生的事情没人能够预判,甚至秩序试炼的内容都是因人而异的,每个试炼者口中都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谁又能肯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试炼中的一环呢?
无声的死寂弥漫在这间不大的木屋中,索维兰并不想继续回答这些似乎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刚刚进入森林时的愉悦心情已经被渐渐滋生出的紧张所代替。
“过来吧,坐到我对面来。”那个身影首先打破了沉默。
索维兰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但很快无所畏惧地走了过去。在他心里,秩序试炼的最差结果无外乎落选而已,如果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止步不前,这才是最令人沮丧的事情。
轻轻拉开窗边的椅子,索维兰隔着木桌坐到了黑色身影的对面。宽大的兜帽将对方的面孔遮在漆黑的阴影里,几缕灰白的头发从帽子里垂下,索维兰放弃了进一步试探的打算。“然后呢?”他问道。
“耐心,年轻人,耐心。”对方答道。
苍老枯瘦的手掌从斗篷中伸出来,将木桌上的书籍推向一边,在桌面上清理出一块宽敞的空地。当那只干枯的好像裹着树皮的手掌再次挥过桌面时,一只盛着清水的浅盘传出现在了那里。
从进入森林到现在,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物已经让索维兰有些麻木了,似乎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发生的事情。
“看进去,你会感兴趣的。”对面的身影说道。
“水里?”索维兰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在水中慢慢划动着。渐渐地,盘中的清水旋转起来,一丝丝灰色的烟雾从指尖飘散出来。“放空你的思想,看进去。”
索维兰盯着不停旋转的清水,身子不由自主地探了过去,水中的烟雾沸腾着翻滚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就在盘中的清水全部染成灰色时,无数道飘出水面的烟瘴黏住索维兰的脸孔,将其拉入了水中。
想要呼喊却完全无法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短暂的慌乱之后,索维兰发现自己视线慢慢下沉,整个世界充满了灰色的烟雾,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渐渐地,坠落感消失了,索维兰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空中,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那些深灰色的烟雾好像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凝聚在一起,勾勒出了一副黑白色的画面。
这是一个吵杂慌乱的场景,宽大的木床上躺着一位正被无比的痛苦折磨着的女人,擦干了又很快溢出的汗水密布在她的额头上,雪白的贝齿将嘴唇咬得毫无血色,粗重的呼吸,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她的手被一位英武的男人攥住,男人单膝跪在床前,另一只手不停给女人擦着汗,他的眉头紧锁着,颤抖的嘴唇不停地亲吻着女人的手背。
“我在这,埃芙蕾,我就在你的身旁……”男人的手掌被女人的指甲刺破,甚至流出鲜血都浑不在意,“你能做到的,埃芙蕾,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好了……”
她的喘息低沉了,不停地吸着气,然后突然挺直了全身,发出一声最痛苦的叫喊,在这声音中,她精疲力尽地跌在床上。下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房内没有一个人在说话。忽然,在严肃的静寂中,一个宏亮的哭声响了起来,那是婴儿进入人世间的第一声叫唤。
“是个男孩,我的夫人!”侍女一边说着,一边将新生儿抱到女人身旁。
女人满脸泪水地微笑着,用手指逗弄着婴儿皱皱巴巴的脸蛋儿。“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她的声音很虚弱,却透漏着母爱的坚定与自豪,“从今以后,你就叫索维兰吧……我的孩子……”
索维兰定定地站在那里,好像旁观者一样目睹着一切,他的嘴唇无声开合着,却说不出一个音节,泪水从眼眶中流下,他想要伸手触碰,却发现画面消散成了灰色的烟雾。
烟雾再次聚拢,这次的画面他很熟悉,却一直埋藏在心里不为人知。
玛赫斯躺在床上,经年的疾病已经抽去了这位老人身上最后一点生命的力量,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趴在床前小声啜泣的男孩。
老人笑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掌,在男孩的头上轻轻揉着。“维兰,我的小维兰,要坚强。”
小男孩用力擦了擦眼睛,“祖父,您也要像妈妈一样丢下维兰不管了么?”
“不,我的孩子……”老人擦拭着小男孩的眼角,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暖的力量,“我们不会丢下小维兰不管的,我们会在美丽的天堂里看着你,永远守护着你,明白么?”
小男孩点着头,在老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画面再次消散了,烟雾就这样反复着,索维兰看到了山呼海啸的人群,看到了喷洒的鲜血,还有沙漠中孤单的身影,以及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时隐时现的战船。
模糊的画面好像一闪而逝的流光碎影,越来越快越来越亮,就在眼前的世界马上就要被刺眼的光芒填满时,所有烟雾在白色的空间中盘旋在一起,刻画出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漩涡。索维兰立在这个黑白两色的图腾前,渺小的好像山峰下的蚂蚁。
就在这时,漩涡中央切开了一道光的缝隙,一只眼睛在那里睁开了,如有实质的目光射向索维兰,一瞬间,索维兰似乎感到自己的灵魂为之一颤。
在一声惊悸的吸气声中,索维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倒退着靠向墙角。他的脸色一片惨白,被清水浸湿的头发一缕缕地粘在额头上。“你让我看的究竟是什么?!”他怒吼着问道,用长剑指着眼前的身影。
“命运。”对方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深邃。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咯咯咯……”黑色的身影笑了,“与其关心这是什么意思,不如想想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
“欲望的战场上每个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那个声音停了停,“你愿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你……”索维兰面对着一个完全没有头绪的问题。
黑色的身影很快打断了他。“好好想一想吧,希望再见时,你能给我你的答案。”那个声音继续道,“当然,如果到时你还活着的话。”
没等索维兰继续追问,整个木屋突然在他面前越来越远,木门在飞速拉扯中重新关上,那个晃动着的橘色火光就像在脑海深处存在的幻象一样,变得不真实起来。
一团明亮的光晕闪过,索维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林中的空地上,彩色的世界又回来了,欢快的虫鸣鸟叫声重新涌入自己的耳朵。
没有古老的木屋,没有苍老的妇人,更没有看到“命运”的清水,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昨夜的梦魇,当睡醒时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碎片。
索维兰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来自未知的煎熬就像一处不安的阴影,悄悄在心底蔓延,滋长,数不清的问题充斥在脑海中,却根本没有一丝可以解释的答案。很快,丛林中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断了索维兰的思绪,说实话,那个声音反而让他平静了许多,因为他实在受够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