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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遇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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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两步,将背上的人往上窜了窜,沈肃嘀咕了句,“你挺胖的……”

    背上的人大概没听见。沈肃偏头瞄了一眼,见她似有困意,那么漂亮的青丝随意的挽了一个小纂儿,脑袋一点一点的,上半身却倔强的挺直与他保持距离,沈肃“嘁”一声,下半身都挨着了还在乎上半身,不过她屁股还挺软……呸,沈肃啐了一口,他可没有特别的嗜好,对小丫头不感兴趣。

    只不过没想到她伤的那么重,右脚肿的无法穿鞋。

    报应!

    活该!

    饶是如此不屑,他竟鬼使神差的背起这个拖油瓶,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他才这么贱。

    算了算时间,山下的障碍物应该清理的差不多,沈肃抬头看了看天色,慢吞吞往山下走,一声微弱的猫叫似有若无传来。

    “你要干什么?”刘玉洁警惕的睁开眼。

    “你听,猫叫。”

    猫叫关你何事。刘玉洁不耐烦的催他赶路。

    沈肃也不耐烦的将她扔地上,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他手下留情,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出现,刘玉洁惊魂未定瞪着粗鲁的沈肃。

    那是一大片柔软的芒草,沈肃弓着腰钻进去,又满脸欣喜的跑出来,两手平端一团草窝,里面蜷缩三只瘦骨嶙峋的小奶猫。

    说是猫,其实跟平时见过的略有不同,耳朵很大,好似狐狸,眼睛也比一般的猫凌厉,倘若不是喵喵叫着,还以为是只小狐狸。

    “这是山耳猫,养好了比狗还凶。”沈肃道。

    “送回去吧,母猫回来找不到……”

    “母猫死了,小猫才瘦成这样。估计还没断奶,不知能不能养得活。”沈肃自言自语道。

    三只孱弱的小东西不停张着嘴,有气无力的叫着,圆圆的小脑袋冻得瑟瑟发抖,显得耳朵更大。刘玉洁想要摸摸它们的头,手就被沈肃握住,“别看它小,会咬人。”

    沈肃的手背果然有道咬伤。

    刘玉洁缩回手,沈肃微讶,莫名的,脸红了,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脸红,又没做什么!

    原来失心疯也会传染,沈肃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只想快些离开,再也不想见到她。对了,他还不知她的名字。

    “像我这样,端着它们的窝,平着端,明白?”他示范了一遍。

    刘玉洁点点头。

    “你喜欢猫?”她问。

    “我妹妹喜欢。”五妹和六妹一人一只,沈肃满不在乎道,“那只多余的,最丑的,送你了,不用谢我。”

    “谢谢,但我不想要。”

    “不要拉倒!”沈肃捏着灰扑扑的那只脖子就要扔,被刘玉洁拦住,“你有病啊,把它掏出来又嫌它多余,就算不想要,至少也该送回原地。”

    有病的是你吧?你谁啊,对我颐指气使半天,真当我没脾气!沈肃冷着脸稍微用力,脾气很大的女孩身子竟比柳条还不如,轻而易举的被他甩倒。

    “让你多管闲事,跌倒了吧,该!”沈肃没好气的将猫塞回窝里。

    不过一只猫罢了,自己都尚且自顾不暇,何必与他争执。她只想快些回长安,握着阿爹的手。已经三年了,她在阜南道的夏花与逝雪中祈祷过。

    “生气了?”沈肃将猫窝塞她手里,倾身抱起她。

    “还好。”

    “什么叫还好?”

    刘玉洁并非斤斤计较的人,却也不想与沈肃多说什么,随口敷衍他几句,沈肃不悦的拉着脸,一路无话。

    “坐这里别动,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看我干嘛,除非我脑子进水了才要娶你,我这就躲起来,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我——跟——你——今天在一起。”沈肃扯了扯嘴角,满脸不屑。

    “谢谢。”

    “嘁,我在帮自己,少自作多情。”

    “嗯。因为只有口头约定,你回去劝劝你阿娘……”

    “不用你教我。”

    有了想要的结果,这种恶劣的态度便也无足轻重。刘玉洁垂眸,坐姿端正,规规矩矩的俨然一个名门闺秀。

    关于刘府的人员脉络,沈肃多少知晓一些,这位刘二小姐幼年丧母,刘涉川宠女如狂,为了找个既能教养爱女又压不倒爱女的继母可算费尽心思。千挑万选,选中小姚氏,也就是原配夫人的庶妹。凡事有利有弊,在刘府小长房,刘二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这样的女孩,一旦投身宅门,嫁做人妇,必定有受不完的罪,吃不完的苦,除非遇到一个心细如发的丈夫和宽容大度的婆婆。

    不过,这跟他有一文钱关系么,没有!沈肃阴着脸,扭头就走。

    刘玉洁呆呆望着奄奄一息的山耳猫,一动不动伏在她脏兮兮的粉色棉布裙上,沈肃走之前丢给她的。

    喵~

    灰色的身体,粉色的鼻子,琥珀色的眼眸,它长得真好看,哪有沈肃说的那么丑!刘玉洁望着山耳猫,山耳猫也望着她,微微颤抖,既恐惧又倔强。

    女孩弯腰折了一片绿叶,绿叶上有水珠,轻轻递给山耳猫,山耳猫圆润的大眼睛似乎有泪光,倔强的别开猫脸。

    沈肃趴在树干上,一眨不眨打量远处的女孩。

    一不小心睡着了。

    烟花绚烂,大红色的宫灯绵延数里,红烛高照,囍字成对的贴满门窗,他醉意阑珊,脸上涂满白粉和胭脂的妇人喜意洋洋的高声唱赞,她赞一声,便有金童玉女连声附和。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童音高声附和: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欢声笑语不断,几个调皮的丫鬟抓起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往屋里撒了一阵,笑嘻嘻的跑走,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掀开艳丽无比的榴红盖头,露出了她的脸,眼瞳似光,嘴角微扬。

    沈肃吓得倒退数步,她忽然眸中含泪,如霓似火般的艳丽衣裳仿若扩散水中的墨汁,越来越淡,变成了素衣如雪,唯有心口耀眼的金色小剪刀,在鲜血中绽放……

    洁娘!

    沈肃自噩梦中惊醒,气喘吁吁,脑子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梦中女孩的样子,再后来,鲁达带着一行人越走越近,他双脚一蹬,轻松自如的跃下树干,迎上去。

    ******

    威宁侯府的长房大老爷沈通,位居正三品通政司使,如假包换的大九卿,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可惜沈肃时运不济,殿试一过就病倒了,错过翰林院点选。

    不入翰林,基本无缘内阁。姜氏哭得死去活来,沈通在圣上面前略有愁眉不展,但强颜欢笑,同僚上前宽慰,他也多表情严肃,但掩不住眼底的失落。那些温言软语宽慰的人待他一离开,顿时七嘴八舌,有幸灾乐祸,有唏嘘不已,更有隔岸观火,不胜枚举。

    甫一回府,沈通闭门谢客,捧着《经略》津津有味研读。

    沈肃走进来,规规矩矩行礼,将袖中书信递与沈通。

    所谓伴君如伴虎,常年深思熟虑的习惯在沈通的眉心留下一个深深的“川”字,“看出谁的笔迹?”他问。

    沈肃摇了摇头,“此事触及圣上逆鳞,恐怕要有一番大动作,阿爹还是装糊涂吧。”

    沈通点点头,“不出三日,你这四品佥事也要保不住了。有没有想要的差事?”

    沈肃想了想,“户部度支主事,正六品。”

    “为何不是礼部?如今户部工部到处都有五皇子的人,为父不想你涉入太深。”

    “已经被盯上,再一味低调反倒矫情,倒不如坦坦荡荡。”沈肃剑眉深目,露出坚毅之色。

    沈通冷哼一声,“小子血气方刚,当初若肯听我一声劝……”又想到多说无益,事情已经发生,便戛然而止,深深叹口气。

    “是孩儿不孝。”沈肃垂眸道。

    父亲认为他不该恃才傲物去考科举,更不该连中三元。沈家已经锋芒毕露,再出他这样一个人,简直如履薄冰。可是他不甘心,三岁开蒙,五岁师从程义之,苦读十几载却要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武夫。

    “父亲,”沈肃鼓起勇气,抬眸望着沈通,“即使没有我,豺环虎伺的现状也不会改变,您的中庸之道用到极处在他人眼中已成懦弱,他日改朝换代……”

    “混账,今上龙体康健岂容你胡言乱语。”沈通面色发乌,厉声制止。

    沈肃抿唇不语。

    不久之后,圣上翻看沈肃千辛万苦夺来的书信,气的不停咳嗽,将户部的人骂个狗血淋头,就连工部侍郎刘涉川也被牵连了几句。

    贼厮,简直要逆天了!牛皮,生铁,熟铁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营的货品,利润巨大是次要,而是每一样都是军/队装备的原材料,运营这种东西,居心叵测!圣上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连续贬谪处决二十几人还尤不解恨,沈肃功过相抵,由正四品佥事直降为正六品度支主事。

    偏殿内,正值壮年的圣上把玩着手里油润发光的玉雕小麒麟,抬眸瞥了眼沈肃,挺拔的犹如玉门关的小白杨,好看的不像话。圣上随手一扔,沈肃抬手一接,黄玉小麒麟稳稳当当的落在他手心。

    “拿去玩吧。”圣上板着脸道。

    沈肃嘴角微扬,“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