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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鬼臼在掉下山崖之前,都是一脸的茫然。
他似乎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师父会突然出手封了他的丹田,然后揪住他的领子,将他一把扔进了看不到头的深渊之中。
寒冷的风,从陆鬼臼耳旁呼啸而过,他看到了张京墨张面无表情的脸,口中的呼喊全都压抑在了喉咙里——他的师父,是什么意思?
张京墨的眼神是冷漠的,他看陆鬼臼,如同看着一个死物,陆鬼臼被他直接提起,从高高的悬崖上直接扔下。从头到尾,张京墨都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陆鬼臼觉的浑身冷透了,他身旁的朱焱被张京墨唤了回去,丹田的灵气被封了起来,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个普通人——刚刚获得了《血狱天书》的普通人。
陆鬼臼不知道他往下落了多久,总之在他开始浑身打哆嗦的时候,他的身体猛地栽进了一个冰冷的湖中。
好在陆鬼臼早就学会了游泳,他挣扎着从湖里爬上了岸边,喘息了许久,才观察到四周到底是什么环境。
这似乎是个地下湖,湖水十分的冰冷,在湖的周围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生物,陆鬼臼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荧光草。
有了荧光草那微弱的光芒,陆鬼臼看见自己吐出的气息竟是已经雾化成了白色,他不断的搓着手,脑袋却是不断的浮现出张京墨揪着他领子将他丢下来的画面。他的师父是知道底下有湖吗?若是知道,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丢他下来呢?
陆鬼脑袋乱极了,他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身体的寒冷让他的思维更加的迟缓,就在他不断向上张望的时候,陆鬼臼感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出现了一股莫名的热流。
和《水延经》那温和的灵气不同,这股热流非常的暴烈,从经脉经过,便带起了细微的疼痛,那热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待那热烈在他身体内游了一圈后,陆鬼臼忽的听到巨脸的声音响起,那巨脸道:“小子,你师父,可真够狠心的。”
陆鬼臼愣道:“你什么意思?”
巨脸道:“我看他模样,像是知道这底下有湖水,但若是落下的位置不对,你又被封了丹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陆鬼臼道:“你不要胡说,师父最疼爱我了。”
巨脸冷笑道:“疼爱?谁会把自己疼爱的弟子随手扔下悬崖。”
按照一般情况,巨脸十分有把握劝动陆鬼臼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是陆鬼臼却让他失望了,因为他听了巨脸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坚定道:“师父不会害我的。”
巨脸冷笑一声,却是不再和陆鬼臼争辩,他道:“好吧,随你怎么想,现在最重要的事,对你来说是活下去,对吧?”
陆鬼臼不由的点了点头。他在点头的时候,还朝悬崖之上望了一眼,似乎在企盼着什么,然而如同巨脸所说的那般,陆鬼臼注定要失望了。
巨脸道:“我现在便教予你《血狱天书》之法,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自己了……”
事已至此,陆鬼臼除了接受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这《血狱天书》乃阴阳调和的法决,其阶段一共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为极阳,身体里所有的灵气和招式都是至刚至阳,第二阶段为极阴,和至阳完全相反,最后一个阶段,却是将前两部分完全融合,已达到阴两相容。
第一阶段极阳,在极阴之地修炼最为有效,因为外部的环境可以帮助修炼者减缓至阳之气对身体带来的伤害,因此所处之处越为阴寒,则越容易入道。
这幽洞却是修炼《血狱天书》的不二之选了,陆鬼臼所在的谷底,乃幽洞最深处,其处有一底下湖,湖中水是活水,还有鱼类在其中生存。
有了法决,有了环境,又有了食物,陆鬼臼再不修行,就真的对不起这机遇了。
巨脸很快就将入门的法决教予了陆鬼臼,让他尽快在丹田之中生出属于自己的灵气,这样才能入水寻鱼,才有活下去的资本。
天才之所以叫做天才,总是有原因的,陆鬼臼只花了一天半,丹田中便出现了一缕炽烈的灵气,这灵气非常的不稳定,出现之后便在陆鬼臼的经脉之中乱窜。
陆鬼臼露出痛苦的表情,巨脸见状,却是不咸不淡的补上了句:“这《血狱天书》虽是极品法决,却有一个严重的缺陷。”
陆鬼臼心道有缺陷怎么不先告诉我。
巨脸又道:“这法决修炼的越快,对身体的损伤就越大,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本就已经修习了水灵气,这灵气对于修补身体最为有益,况且我见着灵气十分怪异,竟是没有被《血狱天书》的至阳灵气消灭……定是能帮你修补体内旧伤。”
《血狱天书》虽然强大,但却也有其缺陷所在,比如第一世的陆鬼臼,在修为越来越高之后,身体里的暗伤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去寻找大量休息水灵气的修士,让他们用水灵气来为自己疗伤。
而这种行为,也给了陆鬼臼的敌人可趁之机,他们将自己的手下混杂其中,有几次陆鬼臼都差点因此受伤。
而现在,张京墨却是在一开始,便将这个问题彻底的解决了。
因为丹田被封住,灵气虽无法运转,但却可以死死的护住陆鬼臼的丹田,让那丹田不被至阳灵气所伤。陆鬼臼感到有些疼痛,却觉的可以忍受,他在练出灵气之后,便入水抓了几条湖里的鱼,用灵气烤来吃了。
修炼,吃饭,睡觉,修炼,吃饭,睡觉——陆鬼臼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他在黑暗之中,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计数能力。倒是巨脸稍微算了算,便道:“已经过了四十来天。”
陆鬼臼在巨脸的指导下,丹田中的一丝至阳灵气已经变成了一缕,但这一缕还不足以让他冲破张京墨在他丹田之处设下的禁制。
陆鬼臼在修炼间隙,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抬头向上望这件事上,他说不出自己有多么渴望见到张京墨,也说不出他多想离开这里,去问问他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巨脸哪会不知道陆鬼臼想的什么,但他可没有那么好心的帮陆鬼臼分析局势,反而泼起了他的冷水,他道:“你望有什么用?既然你师父封了你的丹田,便是铁了心,我若是你,就好好修炼,何时冲破那禁制,便何时能飞上去看看。”
陆鬼臼不肯说话,和几十天相比,他变得憔悴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原本圆润的小脸迅速的消瘦了下来,眼睛里那些天真的味道,也淡了不少。
巨脸见打击陆鬼臼打击的差不多了,便又开始催出他修炼。
陆鬼臼呢,除了修炼已经没有了别的法子,他垂下肩膀,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在巨脸的催促下,又运转起了法决。
陆鬼臼在悬崖下,苦苦修炼,悬崖上的张京墨,却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他接到陆鬼臼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张京墨做下了决定——他封掉了陆鬼臼的灵气,然后将他扔下了悬崖。
张京墨的动作刚刚做完,悬崖边被黑暗隐匿的石缝之中,便缓慢的游出一条大蛇,那大蛇长着一张英俊的人面,皮肤如同岩石,口中还在不停的发出嘶嘶声。
张京墨一直觉的自己的运气不好,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能这么差。
这怪物是幽洞之中特有的物种,名字属性一概没有,张京墨来这幽洞过十几次,遇到过这怪物一两次,几乎每一次,他都被这只怪物追的狼狈不堪险些丧命。后来积累了经验,才知道这怪物对灵气十分的敏感,修为越高的修士,它越是喜欢,它生于幽洞甚至可以融进岩石之中,攻击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张京墨的确是可以走的,但他之前炼丹所受的伤并未完全愈合,所以他只有把握一个人逃掉,却没办法带着陆鬼臼。
然而张京墨并不准备将陆鬼臼丢下,于是他索性封了陆鬼臼的灵气,将他丢下了悬崖——想来以陆鬼臼的气运,怎么都不可能摔在岸上。
陆鬼臼被封了灵气,便就是个凡人,那怪物对他自然是没了兴趣,况且张京墨身上灵气那诱人的香气,就如同黑夜之中点上的一盏灯,让那怪物越发的兴奋。
张京墨看着蛇怪头部那张状似人面,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随即,便消失在了那茫茫岩壁之中。
周围一片寂静,似乎那怪物已经离去了。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张京墨脸色微微一变,便腾空飞起,他脚刚一离地,之前站立的地方就忽的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将他脚下的土地,全都吞食了进去。
没有能吃到张京墨,那怪物发出一声嘶叫,便又一扭头,消失在了底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京墨都在被这怪物不断的骚扰,这怪物非常有策略,他根本不让张京墨的脚落地,强迫张京墨不断的消耗灵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京墨从一开始从容,似乎变得有些焦躁,他口中咒骂着这怪物,叫它有本事出来打一架,不要玩这些阴的。
怪物见状,自是有些高兴,但它生性谨慎,并没有因此便选择强攻,而是继续消耗着张京墨的灵气不给他补充的机会。
张京墨脸上的烦躁更甚,他不耐的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口里,喘息了几口后,才又躲开了那怪物的下一次攻击。
周围的岩石,土地,都变成了危险的陷阱,似乎随时随地会冒出一张可怖的大口,将人直接吞下。
在这躲躲闪闪之间,张京墨引着那怪物离陆鬼臼落下去的悬崖越来越远。
张京墨又朝着记忆中洞口的方向行了几日,眼见着他离洞口也越发的近,体力似乎快要完全耗尽的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若人在防备之中,神经总是会紧绷着,但如果在绝望里见着了一丝希望,便会在卸下防备。
黑暗中的怪物,显然是深谙此道。
张京墨见到洞口近在咫尺,他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朝着发着微光的洞口狂奔而去,眼见着一脚踏出了幽洞,他脸上的喜悦,却是凝固住了。
明明是出口的地方,却变成了入口。
张静浑身僵硬的转身,十分狼狈的又躲开了一次怪物的啃咬。
那怪物头部的人脸,见张京墨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的发出嘻嘻的嘲笑声,也不知是同谁学的。
一般人,若是被这么玩弄,恐怕离崩溃不远了。
而这些情绪,就是那怪物最好的养料,它喜欢浓郁的灵气,它喜欢绝望的惨叫,它喜欢崩溃的哭泣……
几十天的捕猎,让果实终于成熟了,怪物发出诡异的笑声,它看着张京墨踉跄着消失隧道尽头,不急不慢的跟了过去……
现在离陆鬼臼掉下悬崖,已经有三十几天了,若是可以,张京墨自然想再拖几天。但若是陆鬼臼冲破了自己封下的禁制,恐怕会引起怪物的注意,张京墨不想让这件事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虽然还有些早,但张京墨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猎物似乎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了,怪物在黑暗中观察着那年轻的修士,那修士满身尘土,原本洁白的道袍上沾满了灰尘,他坐在地上无力的喘息着,甚至开始小声的哽咽。休息了片刻,那道士便又站了起来,踉跄着朝着前方走去——一个明亮的洞口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谎言重复了千百遍,却还是让人觉的兴奋,怪物见那道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过去,然后看着他脸上那微小的希望,再次泯灭。
道士崩溃了,他跪坐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嚎叫,怪物缓缓的游到了他的身后,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冰冷的,如同石头般的皮肤缠绕上了道士的腰身,道士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这才想起,他是被一只蛇怪一直追杀……
蛇怪又发出那嘲讽的,带着无比蔑视的笑声,它开始将自己的腰身不慌不忙的缩紧,看着那道士不断的虚弱挣扎,俊美的脸庞上,是一片绝望之色。
轻轻的吐出猩红的蛇信,怪物凑近了道士,仔细的看着这张清逸却狼狈不堪的面庞,忽的不知为何,就像凑过去,用蛇信探一探那道士没有血色的薄唇的味道……
然而,就在这时,怪物却忽的感到了一种疼痛,它缓缓朝着疼痛之处看过去,竟是看到一只小巧的雀鸟站在了自己的七寸之上。那只雀鸟见它望过去,尖嘴里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怪物茫然抬头,然后猛地甩身,发出尖锐的尖啸,然后一口咬向了那表情从脆弱又变得冷漠的道士。
这一口又狠又急,却是咬了个空,怪物看着那本该力竭的道士轻易的从他的禁锢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把飞剑,将那杯朱焱之火点燃的七寸,牢牢的钉在了土地之上。
若是其他的部位,怪物均可舍弃,但七寸是它妖丹所在,一旦被钉住就无法逃脱。它巨大的身躯不断的在窄小的洞穴里翻滚挣扎,疼痛也让它爆发了最后的力气,可当它的力气逐渐消弱,它才发现,那钉在地上的剑,没有移开一寸。
那只看似平常的雀鸟,却是站在它的伤口处,将那岩石为甲的皮肤,一寸寸的融化开来,开始啃食里面的血肉。
就像当初被追杀的张京墨那般,怪物的气息也开始衰弱下来,它垂着头,人面也越发的苍白,张京墨道:“我便予你一个痛快吧。”他说完这句话,又掏出了一把剑,直接将这怪物的头颅斩了下来。
百足虫死死而不僵,在张京墨斩断怪物的头颅之后,怪物的身躯还在不断的扭动,直到一天之后,才终于归于平静。
朱焱啾啾的叫着,显然是对着怪物十分感兴趣。
张京墨将怪物的妖丹取出,然后便把剩下的骨肉都给了朱焱。
朱焱小小一只雀鸟,吃起东西来却是不含糊,张京墨刚刚应下它的要求,转眼间便看到这要怪浑身的肉变成了白骨,而白骨也很快的消失,除了一地腥臭的血液,便像是没有在这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张京墨待朱焱吃完之后,才叹道:“我怎么养得起你啊。”
朱焱开心的啾啾两声,又用小脑袋蹭了蹭张京墨,似乎是在撒娇。
张京墨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狼狈,苦笑一声道:“罢了罢了,先去看看我哪徒儿吧,都四十多日了,他也该从那悬崖底下……出来了。”
按照张京墨的计算,陆鬼臼本该在三十多日的时候,便突破他予的禁制从那悬崖之下上来,可是当他回到悬崖边上的时候,竟是没看见陆鬼臼的身影。也不知已经从此处离开,还是依旧在悬崖之下。
因为不能判断,张京墨只好下去看了看,结果正好看到了陆鬼臼脱光了衣服,撅着屁股,正面无表情的在岸边用灵火烤鱼。
张京墨瞧着陆鬼臼那圆圆白白的屁股,莫名的就想凑上前去,用手拍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