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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日与傅拾雪埋酒制药,颜暄心中对他的定义复杂起来,似乎和初见之时性格不大相同,没那么冷淡不近人情,虽不知为何,但让她觉得自在多了,否则面对他总是心生忐忑的。她记得傅拾雪书房内藏书颇丰,除了医术病理,还有许多修炼相关的,既然那人现在好说话起来,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今日风雪极大,院子里已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童子拿着笤帚在扫雪,颜暄撇撇嘴,暗道放着灵力不用,果然跟姓傅的一个德行。
那两人见她出来,皆不屑道:“又要去烦先生讨要什么东西?”
他们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昨日颜暄见大补丸初成,又是于金丹期十分有用的,便出声讨要。没想到傅拾雪突然大方起来,顺手就递给她了。她自然不知道,这丹药本就是给她配的,这里只她一人金丹期,还有谁能用?
颜暄呵呵一笑,脸一扬,鼻孔朝着两人道:“怎么,你们嫉妒傅先生对我好?”在这北曲山一日日住着,简直像偷来的闲,不用担心被人算计,不用害怕秘境妖兽,外界诸多阴谋势力似乎也瞬间远离,整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放松起来,说起话来便愈发随意,显出几分本性出来。
两名童子嘁了一声,已扭头不再搭理她。
颜暄微微一笑,走到书房前,敲敲门,得准便推门入了。傅拾雪正埋首在书案写什么东西,对她的到来也没什么反应,颜暄知趣的不去打扰他,走到书架前寻书去了。
一时之间屋内只有翻书和运笔蘸墨的声音,窗外不时传来童子的打闹,似乎在打雪仗堆雪人,颜暄目光有些恍惚,只觉得时光倾城,岁月静好。不知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怡然自得了。
她将头扭过去,看到傅拾雪凝望着手稿面露思索之色,稍作停顿又继续书写起来,似乎与世隔绝般,没有任何事情能影响他,这里的一切事物与氛围也只与他般配。
他一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么?颜暄不由得有些羡慕起来。
她道途坎坷,遇到多次生死大劫,也遭受诸多人心险恶。本以为修道是跳脱世事的,结果只比凡人更多贪婪作恶之辈。兴许像他这样,才是真正的修士吧,避世而居,却不当自己是得道高人,只做凡人之劳,也得凡人之喜。颜暄心道。
她笑着摇摇头,又继续看起书来,傅拾雪想必是十分挑剔之人,所藏书籍尽是论断独到,精研极深,她几本看下来只觉得恍然大悟,颇有所得。
傅拾雪这会儿已将笔撂搁在白玉笔托上,抬起头来看到颜暄靠在窗前高几上翻书,侧脸安详。耳边传来院内苏木苏叶的嬉戏笑闹,他不自觉带着淡淡笑意。
数千年以来,无论是求药亦或是求治之人身体好全皆是匆匆下山去了,尽管那些阴谋名利让他们几乎丧命,也趋之若鹜。只有她每次来只想着躲懒偷闲,赖着不走。念起昨日花下埋酒,傅拾雪瞳光流转。这女子虽然有时粗鲁蠢笨,但也不失可爱。他向来是性子对口便有诸多包容。
想起第一次见她,尚在无念门山下,他听说百草堂得了几株难辨药材,便去看看。当时的她面容丑陋,身上尚有鞭刑痕迹,神色也颇为绝望崩溃;第二次见面更是在生死边缘,仅剩了一口气;第三次是直接死了刚活过来,灵脉枯竭又有崩势,还被一众修士围捕。
似乎每次和此女相遇,她都是这样狼狈不堪,却也能坚持下来真性不改,也没有去自暴自弃,且每遇到一次,她都进阶神速,可见非轻言放弃之人,竟是让他有些动容。他之前只以为是风皇石的缘故,对她颇为宽纵,此时细想下来方知原是一早有些欣赏,才有了之后数次相救。
他这边正陷入沉思,耳侧便传来颜暄的声音,她已走过来凑着脑袋看他刚写的手稿,问道:“又有好药方了?这次是什么功效?”
傅拾雪道:“凝魂聚魄,起死回生。”
颜暄大惊,眼睛瞪的溜圆,讶然道:“原来你真能起死人肉白骨?你不会是神仙吧,傅拾雪。”心里平时直呼其名,如今惊吓之下也毫无遮掩了。刚说出口便有些暗悔,偷眼去瞧他神情,见他没有动气,心中稍安。
傅拾雪不以为意,他本就不在乎这些场面上的话,别人尊他先生前辈未必真心敬他,对他呼名道姓也并非就一定无礼,是以淡淡道:“死透了就不行了。”
颜暄心下庆幸,还好自己当初还没死透,想起刚刚对傅拾雪不敬,心中还是有些惴惴,是以带着讨好的谄媚道:“我帮你取药名吧?”
傅拾雪不置可否。
颜暄咧嘴笑道:“我刚已经想到了一个十分契合的名字,就叫大还丹!还,复也,正是重获新生的意思。”言罢还觉得自己起的不错,直到看着傅拾雪拈起笔来在方子上写了三个大字——浴火方。
颜暄神色尴尬道:“呃……这个名字也挺好,我还以为……”她不得不承认,浴火二字似乎……比她所起的要好听一些,也更切合药效。
傅拾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我改良的药方,内里前人成果近半,药名不能随意。”
他思索一番,从书案旁边的隔间里拿出一个药匣,上面标签空着,颜暄便闪烁着双眼看着傅拾雪又提笔写下“大还丹”三字,她尚在惊讶,傅拾雪已伸手递给她道:“这药也是新制,我预感下次你还会半死不活的来找我,别忘了事先服用一枚此丹,我这北曲山可是不葬死人的。”
颜暄愣住,忍了半天将想要问价的念头生生咽下去,疑惑道:“你怎知我今日是来向你辞行的?”话虽说着,手却是赶忙将药接了回来放入储物戒里,生怕他反悔似的。
傅拾雪淡淡道:“你看的书全是赶路逃命的,想来是要去冒险。”他言罢见颜暄露出十分感动的神情,又道:“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着本金和利息。”
“不……不是吧……”颜暄一脸不可置信,这几日还以为他大方起来了,原来还是那么计较。本想再多说两句,傅拾雪已道:“苏木苏叶,送客。”
“好的先生!”门外两个童子立刻停止嬉闹,一脸欣喜的走了进来。
这两个小屁孩,至于这么高兴么。颜暄撇撇嘴,见二人欲图挟持,赶紧摆摆手道:“我这就走,你们两个小鬼,去山门带路吧。”
只是刚踏出山门,便听到傅拾雪传声过来:“百年为期。”
只有这四个字,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颜暄皱皱眉,不知道他说的是还钱要在百年之内还清呢,还是那坛埋在花树下的灵酒之约。思索一番,觉得以他的性格必然说的是前者,真是小气,整天避世隐居的,要灵币何用,竟然六十多年还惦记着。
她正想着,已被两个童子推着下山去了,两人在堪舆阵法里引路,颜暄则在心中思索另外一件事,自然是无念门的现况和姬蔻蔻的处境,如今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不得不去面对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
颜暄出了北曲山,便向无念门方向急行,却不知道身后已悄悄跟了好几波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