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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看着对方长相斯文的男人,何文才从那种疲惫的状态缓过来神。
“你好,我是叶淮,《破茧》的编剧。”
“很荣幸见到你。”何文伸出手握住面前的那只修剪干净的手。
镜片后的目光从何文那张憔悴的脸上掠过,叶淮说出了来意:“是这样,我这里有个新剧本,打算自己亲自制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何文不易察觉的挑了下眉,礼貌的安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破茧》里面,你还差两场戏就结束了,我想这并不耽误你的时间。”
拇指摩擦着杯子边缘,何文笑问:“什么类型?”
叶淮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同志题材。”
目光从对面男人漂亮的手上扫过,何文淡淡挑唇:“片酬。”估计方军不知道会是这种题材吧,不然,按照他那个性子,肯定直接拦住了。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爽快,叶淮愣了一下才说出个大概数字,毕竟是同性恋情,观众能接受的并不多,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似乎毫无用处。
似是察觉到自己停顿的时间过长,叶淮干咳一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刚要说点什么却听耳边调侃的笑声响起:“那是我的杯子,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无所谓。”
叶淮尴尬的放下杯子,有些不自在。
“方便把剧本给我带回去吗?”何文看出对方的窘态,眼中一闪而过笑意:“我需要考虑两天。”
“好。”叶淮从包里拿出剧本递过去:“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何文笑着点头,出了咖啡厅,脸上维持的优雅从容全都没了踪影,累的跟条狗一样,回到旅馆直接蒙头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何文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翻了个身看到坐在桌子边认真看剧本的青年,眨了眨眼才记起一件事,这人是他的小学同学。
“这部电影你打算接?”听到身后的动静,方军转身,定定的看着床上头发微乱,衣衫不整的男人:“叶淮是个同,圈子里都知道这点,他对同志题材很炽热,后面不排除有床戏,你还打算接?”
咖啡厅见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一个编剧,有着完整慎密的思维,会无意拿错杯子?何文耸耸肩:“我也是个同,这种题材对我来说,没什么可纠结的地方。”
方军一愣,对方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性取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看着何文的目光却更深了一些。
拍拍床边位置,何文笑笑:“你过来。”
抿了抿唇,方军拿着剧本走过去坐在床边,身子有点僵。
支着头打量着有点拘谨的青年,何文挑唇:“方军,你猜我从你眼中看到了什么?”
拿着剧本的手不动声色的攥紧,内心无法抑制的慌乱,就像是自己的那点龌龊心思即将被揭晓,迎接他的会是对方的冷嘲热讽,可方军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什么?”
“除了我,还能是什么。”伸手捏住方军的下巴拉近自己,何文笑着在他唇角舔了一下:“晚上我们做吧。”
砰,方军手里的剧本掉在地上。
十六章
这次要拍的镜头是在码头,《破茧》里面玄青从外地收租回来,下船上岸后就见到码头搬运工里面的许天,一堆粗壮大汉里面,背对着的那个身影挺拔结实,无疑是夺目的。
昔日的许家少爷沦为码头底层搬运工,玄青起了去讽刺的念头。
何文跟方军出现在拍摄地点的时候就见剧组的人都带着鄙夷轻蔑的目光在他身上指指点点,扎堆窃窃自语,就像是看到了某样恶心的东西。
坐在椅子上跟王伟导论剧本的宋子昱抬头看一眼何文,很快就收回视线,可何文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厌恶,包括掩藏的很好,却依旧被何文发觉的愤怒。
而其他演员更是拿嘲笑的眼神看他,几个女演员不知为何,看他的眼神带着嫉妒。
张齐拿手指了一个地方,示意何文去看,并且对他挤挤眼睛。
没读懂张齐的讯息,何文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就见不远处桌子上放着一张报纸,他挑挑眉,大步走过去。
在看到报纸头条的一行大字时,神色瞬间一凝。
照片上是他靠在简明怀里,其实那时他跟简明从俱乐部出来,简明拽着他的胳膊,走石阶的时候他脚下一滑,被简明拉住,那个姿势只维持了不到两秒。
拍摄的人技术很到位,抓拍的更是精确,何文勾起一边的唇角自言自语:“拍的不错。”
不是简明的主意,这点他可以断定,会是谁?何文不动声色的将那个报社的名字记下来。
身后脚步声靠近,伴随着熟悉的气息,何文淡淡皱了下眉,可他等了又等,身边的青年除了呼吸略带不稳,并没有其他反应。
不错,理智和控制力比他预想的要好,如果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暴露一丝情绪,那无疑就是承认了报纸上的传闻是事实。
虽然他被包养的确是事实。
目光从放大的黑色字眼“过气明星傍金主上位”标题上扫过,方军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头紧了紧又松开。
迎面走来的是跟何文有过短暂交流的实习导演吴芳,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何文,压低声音问:“一定是拼的图对吗?我知道报纸上的照片都是捏造的,上面的内容也不是...”
何文挑眉打断:“多大了?”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这个,吴芳眨了眨眼:“23。”
“记住大叔的一句话。”何文笑了,弯起的眼睛里是少有的真诚:“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
休息室里,何文坐在椅子上,维持的冷静从容渐渐瓦解,眉宇笼上了一层可怕的戾气。
方军站在何文面前蹲下来,把他的两只手摊开,入眼的是血肉模糊的手心。
似是察觉不到痛,何文勾着唇角看眼前低头给他清洗伤口的方军:“怎么不问我点什么?”
把弄脏的棉球扔掉,方军拿新棉球沾了药水细细涂着,声音淡淡的:“我在等你亲口说。”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何文抬头去看头顶的白炽灯:“等这边的戏结束,我把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方军轻扯嘴角:“好。”
门外敲门声很大,不耐烦的声音喊道:“何文,出发了。”
“来了。”应声的是方军,语气冷厉的让门外的人不敢再横,放缓声音又说了几句,大致是剧组里的人都在等了之类的。
“我不去了。”方军把手插·进何文的头发里摩擦着,垂了垂眼:“有点事要办。”
何文没说什么,迈步朝着门口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停了一下,他突然转身回头去吻方军。
这个吻依然灼热,带着些许安抚,何文双臂有力的勒紧方军的腰部,温热的大掌缓缓抚摸。
口腔里升起的高温让方军全身凝固的血液得以缓解,他热烈的去回吻怀中的男人,发狠的噬咬吞食对方的味道。一吻成瘾,女人你好甜!
他为自己这种失常的反应感到懊恼,也为那张照片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再咬下去,我今天的戏就不用拍了。”充满笑意的声音从两个交合的唇齿间溢出,何文退后离开,拇指擦拭唇上的液·体。
何文离开后,方军靠在墙上,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焦躁而又疯狂的状态,他打了个电话:“帮我联系TM杂志主编。”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哟,谁惹到方大少爷了?这么大火药味。”
“现在。”啪的合上电话,方军深吸一口气,眼底的风暴渐渐平息,不是消退,而是更可怕的蓄势待发。
码头,所有工作人员都禁言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对早上的新闻无论抱着什么态度,工作中都必须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看法。
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何文的实力和为人跟以前大不相同,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内心更希望那篇报道只是捏造,毕竟娱乐圈都是真真假假。
玄青(何文)站在船头随着人群上岸,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小厮阿九,慵懒的目光从对面搬运货物的工人堆里掠过,停在其中一人身上。
阿九也看了过去,他放低声音询问:“二少,要不要派人把他...”
玄青抬手制止,食指摸了摸唇,牵起一抹淡笑,让阿九先行回去,而他独自一人朝着搬运的地方大步走过去。
正弯身去提麻袋的许天(宋子昱)突然一震,站直身子扭头,就看到身后一陌生男人正拿趣味的眼神盯着他。
按照剧本,接下来是许天的台词,可对方却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子昱忘了台词,忘了他饰演的角色,眼睛看的,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眼前这个勾着唇角,脸上挂着凌驾所有,懒散笑意的男人。
那种倨傲狂妄直接激发了宋子昱心底被他刻意忽略的火焰,这人前不久口口声声说爱他,说为了他什么都愿意,痴情是假的,全他妈都是假的。
这些天下来,他认识的那个腼腆老实的男人变了样,变的出色,言行举止不再拘束,张扬不羁,
而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对方身上,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对这人的好奇和关注,没想到对方暗地里竟然爬上了简明的床,还真有能耐。
他重重的呼吸,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愤怒,那种被背叛的感觉随着呼吸进入肺腑,让他陷入一种自我恐慌的境地,脸上的表情不再高雅,渐渐森冷,一拳头朝何文砸过去。
何文眯眼,锐芒闪烁,大脑清晰的作出应对,他只需微侧身,然后抬臂,拿胳膊肘去撞对方的太阳穴。
可他没有躲,一动不动的任宋子昱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
呸--
何文吐出一口带着些许血液的唾沫,龇牙笑笑,草,还真疼,没看出还是练过的。
“你为什么不躲?”宋子昱攥紧拳头,俊美的脸上浮现骇人的怒焰,从牙缝蹦出几个字。
挨一拳头换来一个答案,何文抬手去擦唇边溢出的血丝,眼底涌出讥讽和可悲的意味。
不去理会跑过来的剧组人员,宋子昱揪住何文的衣领冷声喝斥:“说啊!”
舌头舔了下口腔内壁,何文脸上的笑容不减:“打了我,你心里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
手指了指被一语道破,慌张愤怒的男人,何文大笑,笑的眼角都泛出了泪,他一点点收敛笑容,极轻的声音一字一顿吐出,类似叹息的语气:“宋子昱,你完了。”
十七章
王伟沉着脸走过来斥问:“怎么回事?”
被打的那个耸肩,不以为意的笑笑,出手的那个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恢复成惯有的冷漠高傲。
何文暗自冷笑,不亏是当红巨星,瞧瞧这演技,还真不敢小觑。
“宋子昱,怎么回事?”王伟直接扭头问宋子昱。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好偏袒谁,早上的报纸新闻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可在他以及另外几个知情人眼中就显得平淡多了。
玄青这个角色是何文通过初次面试,试镜得来的,毕竟多年的演出经验在那,实力还是有的。
他们也没往其他方面想,也就在那次爆破戏才知道还有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可那才那一幕.....
不知想到了哪种可能,王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越发沉重,上下打量一眼何文,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探究。
想不通,一个30岁,事业生活双重失败的男人有什么吸引力。
何文挑唇轻笑:“王导,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样看我,我挺不自在。”
王伟扫他一眼,就又去看宋子昱,他需要一个解释,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等着。
“刚才我失控了,王导,很抱歉,我保证下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宋子昱字里含间真诚,态度诚恳。
就算是影帝安晨在王伟面前,一样要学会察言观色。
“休息十分钟。”王伟瞥眼走来的韩文文,朝那边围观的群众一扫,藏在里面拿着摄像机的狗仔顿时就觉被野狗盯上了,咽了口唾沫,急忙后退着离开。
何文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给他嘴角的青紫上粉,他从背包里拿了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食指在屏幕上横扫,出现的水果就会被切掉,他玩的很认真,至少在旁边化妆师和另外两个助理眼中看来是这样。
不远处几个女工作人员凑在一起小声窃窃私语。
“唉,你们说刚才宋子昱为什么打何文啊?”
其中一个略胖的女人思索着说:“会不会是宋子昱发现何文背着他跟别的男人私会,一气之下就动手了。”
话一出,立马就得到另外几人的认可。
“有可能,前天我就看到宋子昱偷看何文,那眼神别提有多专注炙热,我怀疑韩文文也看到了。”
扎一马尾辫的年轻小姑娘突然压低声音:“那他们结婚的消息是炒作?宋子昱跟何文才是真爱?”
“话说那个男人真帅,手腕上戴的表是法国费尔大师最新作品,听说总共只有三只,绝对的大金主,你们认识吗?”
几人纷纷摇头,直拿眼角戳那个埋头玩游戏的男人,各种嫉妒羡慕恨。
“天下好男人都去搞基了,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手上的动作一滞,何文眼角抽了几下,这群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鸡·巴事?
另一边宋子昱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萦绕的气温很低,身边韩文文欲言又止:“子昱,你跟何文....你们...”
“文文,别做聪明的女人。”宋子昱微皱着眉,有一瞬的阴鸷。
韩文文神色一僵,侧头去看对面的何文,她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几丝不符的阴毒,很快消失不见,快的近乎错觉。
她娇笑着说:“你喜欢笨女人,那我就做一辈子笨女人好了。”
见对方脸色缓了缓,韩文文雀跃的提议:“子昱,这周五上午我们都没戏,我们去爬山吧,可以拍点..”兽界茶主
“我想一个人静静。”宋子昱合上眼淡淡说。
韩文文咬了咬红唇,不甘的离开。
助理小陈拿着水杯,小心翼翼的说:“文姐,你要喝点水吗?”
食指重重的点了一下对方的额角,韩文文冷笑:“你是存心要让我唇上的口红花了,看我出丑吗?”
“没...我不是...文姐..我没那个意思。”
很多人都知道,韩文文只有在宋子昱面前才是温顺的女人,其他时候如同骄傲的孔雀,往往受了气,最倒霉的就是她的助理,工作人员不止一次见到她的助理被她骂的差点哭了。
十分钟后,再次开拍。
宋子昱这次依然很糟糕,只有四十五秒的对话,他硬是给卡了十几次,不是说错就是说漏。
这个镜头拍了一上午都没完成,王伟脸色极为难看,其他几个副导演大气不敢出。
另外的一些演员更是直接置身事外,宋子昱脸色更吓人,他跟王伟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连韩文文都没搭理。
剧组的人都自动让出一条道,谁也不敢上前找不自在。
一上午的时间,他们都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宋子昱跟何文关系不和,看着像是有深仇大恨,这个镜头只怕要删了。
一家比较隐僻的小茶馆里
方军坐在角落位置,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一杯绿茶,他正在敲着键盘,手机被耳朵跟肩膀夹住,似乎在跟什么人通话,神色凝重。
“他在今天凌晨收到一封匿名邮件。”电话里是个沉稳的男低音:“是T市宝安区玉田路段一家网吧,其他的无从得知。”
方军微眯眼,十指敲击的速度略降:“那名记者是你的人?”
“老员工了,知道什么该碰不该碰,更何况简明这两个字在全国所有报社就是严禁提起的,更不可能出新闻,他也是没办法,那边拿出他前段时间包了一个MB开房的照片威胁他。”
这是一场阴谋,幕后之人步步谨慎,算计到位,下了一盘棋,方军后背起了一层寒意,如果只是正对简明,那他大可以轻松对待,只要想办法降低那些流言的负面效果就好,可如果不是.....
“我估计我要失业了。”电话那头忽然传来苦涩的笑声:“简明手腕硬,恐怕已经开始动手了。”
方军皱眉:“回法国吧,迈克会养你的。”
“挂了。”随着不耐的声音结束,嘟嘟的声音传入耳中,方军看着挂了的电话摇头,一对活宝。
吃了盒饭以后,何文见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拍,他就打算回旅馆睡个午觉,跟方军待一起久了,他的生物钟也渐渐正常了不少。
刚回到旅馆,就见房门口站着一个青年,正是简明的司机,对方见到他的时候微弯下脊背:“何先生,老板让我过来给您送一样东西。”
何文收敛眼底的诧异,笑着说:“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这个,还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青年从裤兜里拿出一张门卡递过去。
把玩着门卡,视线不易察觉的从上面极轻的痕迹上扫过,挺像是被人踩过留下的。
何文半搭着眼帘笑问:“你叫什么?”
“李元。”青年后背被流出的汗水打湿了一块。
“我听说你以前干摄影的?”何文神色淡淡的:“那技术应该还不错,什么时候有空,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吧。”
李元呼吸有着一丝不稳,他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何先生开口了,我一定尽量做好。”
“你脸上怎么直冒汗啊,七月尾的天是挺热的,进来喝杯水吧。”打开门,何文唇边的笑意渐深,却分外寒冷。
十八章
宋子昱回到旅馆就把自己摔到床上,长久都没动一下,呼吸渐渐悠长平稳。
米黄色窗帘厚厚的两层,挡住了外面企图拥进来的阳光,房间很暗沉,床上的男人卷着身子缩成一团, 把自己缩在壳里。
似是在做着什么梦,无意识的皱紧眉头,弓起的脊背轻微颤抖,像一只受伤的虾米。
静谧的氛围下一段钢琴曲响起,并不华丽的节奏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能令人勾起内心深处不愿触摸的某个区域。
男人那双紧闭的目眸突然睁开,黑如耀石,从旁边柜子上摸到手机,许是刚睡醒,声音微哑:“喂。”
“你让我查的资料已经传过去了。”电话里是个女声,略微尖细:“另外一桩事我还没发现有任何突破的线索。”
“继续找。”宋子昱神情有些癫狂,昏暗的阴影下显得可怕:“无论多久,直到我死。”
挂了电话后,他打开皮夹,拉开最里面一层拉链,找出几张被保存尚好的卡片,一面是手绘的折耳兔,不同的表情和姿势,却都是一样的可爱用心。
另一面是一行钢笔字,新年快乐,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临摹了十年,早已熟悉到刻进骨子里。
这是他的所有财富。
灾难夺走了他的幸福,却还给他一个意外惊喜,他想跟那个人说声“谢谢。”或许这两个字太单薄,可他再无其他能给的,因为他的一身光鲜荣耀都是那个人在背后塑造的。
如果没有那个人,绝不会有今天的他。
那些年他觉得自己像个吸血鬼,一次次去吸那个人的血,内心的自卑就像是一个烙印永远也抹不去,所以他讨厌阳光。
无数次怀疑过那个人的身份,也一次次排除,从彷徨,激动,落败,不安,再到学会耐心等待,
现在他有能力了,只需等待,每次失望之后他都告诫自己,不着急,十年都等了。
宋子昱躺在床上,脸上的高傲冷峻面具卸掉,背后是苍白无力的怯弱,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他的世界从来都是黑暗的,也只有那一点光芒在引导着他。
这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他要找到那个人,倾尽所有。
脑中回想起那个老男人说的那句话以及看他的眼神,就觉得心口发闷,眉宇浮现一抹冷意,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被轻易影响了。
而楼下一层某个房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这里只有凉白开,不介意吧。”何文把水壶里的水倒进茶杯里递过去。
李元笑着说声谢谢,坐在椅子上,后背挺直,有些拘谨。
何文懒散的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右手肘放在沙发沿上:“他在我面前提过你。”
掩盖不住的激动,李元脱口而出:“他提过我?”下一刻才知道自己反应过烈,他又垂头盯着茶杯。
“是啊,提过,还不止一次。”何文意味深长的笑了:“说你能干,恪守本分,为人老实。”
嘴唇轻微抖了抖,李元攥紧手中的茶杯,眼底汹涌而出的是强烈的情感。
何文侧头看着纱窗上那只挣扎着试图飞出去的蚊子,他扬起眉毛,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眼底霎时闪过暗光。我的清冷花季少女
李元前脚刚走,方军就回来了,从对方那身冷厉的气息来看,何文就知道一定是撞上了。
关了门,方军把本子放桌上,一句话没说,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双眼有点红肿,大概是冲洗的时候水进来眼睛,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简明的司机来找你干什么?”方军淡淡的问,看不出多少情绪。
窝在沙发里,何文揉了揉额角,他懒的去问方军是怎么打听到这些的:“报纸上不是刊登了吗?就那么回事。”
余光瞟到桌上不属于这个房间的门卡,方军神色骤然一冷,将那个门卡扔进垃圾桶,然后背对着何文去整理房间。
安静的气氛下是随时都会爆发的风暴,何文躺了会,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他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
“发什么呆?”
把视线从始终没翻动的书上移开,方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何文。
何文喜欢方军此刻看他的眼神,专注的好像除了他以外,再也容不下世间任何一物,他低头缓缓靠近,好笑的挑起方军的下颚:“说你吃醋了。”
并未立即开口,方军深深的看着何文,半响才闭了闭眼,叹息:“我吃醋了。”
何文趴在方军身上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就去吻方军,那双细小的眼睛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快乐了。
下午的时候,那个镜头一次性过了,何文正常发挥,宋子昱超长发挥,整个人身上散发的失落和迷茫气息相当逼真,就像是真有那么回事。
演员接一部戏的片酬是根据自身的市场价值决定的,宋子昱和韩文文那种当红明星,片酬是一集多少万,而像何文这种就只是签合同时定下的固定数字,勉强只有他们的零头。
一个多星期后,何文被通知《破茧》里的戏份结束,期间简明没有找过他,那张门卡仿佛没有发生过。
当然,这不是简明放手了,而是对方那个老婆从加拿大回国了,短期应该不会顾上他这边。
在剧组待了几个月时间,跟大家伙都还算投机,不同于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何文。
在一些演员羡慕的目光中何文打了招呼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去看宋子昱一眼,上次那个镜头以后,他们又变成了陌生人,这是个很完美的句号,却莫名让何文有点不安。
那次的绯闻并没有在圈子里激起多大的浪花,而网上活跃讨论的帖子也全都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一张大网给硬生生压住,这种可怕的现象无疑在告诉众人,何文,碰不得。
何文当天就跟方军收拾东西回T市,虽然怕坐火车,但他更受不了基地的环境,连吸进去的空气里都漂浮着灰尘。
最让他遗憾的就是这部戏到手的钱比他预想的还要少,看来指望早日凑齐那笔债务,只能另寻出路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破茧》制片方华盛集团没有拖欠片酬的前科,何文很顺利的拿到了钱,当天就把一部分入了股,余下的拿出一部分给了方军,最后留出的一小部分存在手上以防急用。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方军的工资是跟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荣辱与共,他这个过气明星混的不好,连带着方军也跟着喝西北风,微微摇头,还真是两个倒霉蛋。
这次接的戏《持爱》他看过了,讲述的是农民工与高材生的一段见不得光的虐恋情深,同志电影市场在国内还不景气,但他还是希望能有个不错的成绩,毕竟这副身体的身份是演员。
公寓里何文坐在客厅看着网页,沈晟快过生日了,送什么给他好.....
食指摸了一下嘴唇,何文打开沈晟管辖的公司网站,熟练的破开防护系统进入内部,刚准备去查他以前存下的一些档案就听到门铃声。
方军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穿着拖鞋走过去开门,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时,第一时间没慌张的关门,而是选择不动声色的应付。
上身白色真丝衬衣,随意解开领口的三颗纽扣,微微敞开,露出男人健康的褐色皮肤和结实的胸膛,袖口卷起,另一只手上戴着银色腕表,□黑色的亚麻手工长裤搭配同色系休闲皮鞋。
何文挑眉,他记起李维那句话,不得不说,上天对有些人太过眷顾,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贵族气息的确当的起那个称号。
“谁批准你接叶淮那部电影的?”迷人的蓝色眼睛微微眯起,简明的视线从面前之人一身松散的运动衫上掠过,极快的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双眸瞬间沉了下去:“是你现在穿好衣服跟我出去,还是等我进去,然后你那个经纪人回来,大家一起喝茶聊天?”
十九章
何文换了身衣衫,他在便利贴上写了几行字贴冰箱上,最后还画了个笑脸。这要是搁在以前,断不会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换了个身份,有些事都在不经意中改变。
“我今天很忙。”这是两人一路沉默着出现在龙凤山墓园后,何文的第一句话。
嘴角有极淡的冷笑,简明睨了他一眼:“我比你更忙。”
踢掉脚边的石头子,何文捋过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那麻烦你走快一点。”
妈的,他最近脑子里常出现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思维整个混乱,甚至有时候一觉醒来,有那么几秒分不清自己是谁。
低声骂了一句,他怀疑走的时候没关电脑,如果等方军回来看到那些打开的网页,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侧头扫视步伐悠闲的男人,这人带他来墓园干什么?
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凌冽,简明眯眼看着前面的一排排墓碑:“那次你为什么没来?”
“再上一次头条,我就可以从演艺圈滚蛋了。”何文眉峰挑了挑,嗤笑一声。
“搬回日光公寓。”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话题很快移开,简明冷声道:“那部电影给我推掉。”
“推掉?不行。”何文不置可否的笑笑:“我暂时没有搬家的打算。”
呼吸重了几分,简明冷笑:“那就试试好了。”
沟通又一次谈崩,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凝固,只不过一个嘴角挂着懒散的笑,而另一个脸色极为可怕,带着些许狰狞。
网上关于简明的资料太少,他通过其他渠道倒是查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例如简明一直有赞助一家孤儿院,规模不大,在C市郊区,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孤儿院。
还有简明的家世,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一家三甲医院的外科大夫,双方都在一场车祸中丧失生命,现在只剩下一个在国外生活多年的妹妹,一切都很普通,毫无破绽,却会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站在一处墓地前面,何文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是个笑容安详的老人,心底突然生起一种悲痛。
“今天是你奶奶的祭日。”简明蹲□把手中的素色野花摆好,淡淡的说:“忘了?”
何文低头看着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香烛点燃放在墓碑前,然后点了一根烟放地上,又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把老人的照片擦了擦,做完这一切,对方就起身大步离开。
一阵风吹过,香烛烛火摇曳不定,烟草燃起,在地上留下越来越多的烟灰,何文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来坐在墓碑前看着那张照片,眼中的泪水似是要一次性流干。
“你孙子何文死了,今后的路会由我来走下去。”何文轻声说:“奶奶你好,我叫沈正。”
靠在车旁,简明抽完一根烟后就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