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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整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钟庆然好言好语将人都劝回去,找来铁匠马崇文和军器师尹成商议,魏一林和李明贤等与玻璃制作有一丁点关系的工匠全都列席。
三皇子能耐再大,也不可能,给钟庆然提供一个炼制玻璃的匠师。不说瀚海州,即便是在大周朝,玻璃也是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技艺更是牢牢把在某些家族手中,断不可能独自掌握在哪个王爷手上。吃独食无法长久,别看当今高高在上,很多权力也一样要下放,只有利益分润恰到好处,享受到这一好处的势力足够庞大,才能不被他人觊觎。
有了配方,不代表立即能将成品制作出来。好在,福村匠师五花八门,相对于福村那点人口来说,比例高得出奇。饶是如此,讨论并没收到成效。
在不清楚具体使用哪种炉子的情况下,钟庆然直接选择了炼铁高炉,即便它不适合制作玻璃,也可以用来炼铁,不至于一开始就出现浪费,要实在不行,他再想办法,大不了冒险去一趟大周朝。
盐属于福村所有,玻璃,钟庆然并不打算照盐来办。他现在将福村资产和自家家业分得很清,免得到头来成了一笔糊涂账。一想到一旦村子壮大,还要跟人扯半天皮,他就头疼,他可没这份闲心纠结于此。
此次段天带人去探矿,属于公务,工钱由村子开,探到的矿脉也归属福村,但开采,就属于私人行为,除了要交税之外,还需要再出一笔钱取得开采权,想无偿获取,那不可能。
现在春耕已经基本结束,福村建设也暂告一段落,壮劳力很足,高炉没多长时间就建造完毕。马崇文熔炼了一炉报废铁器,确定高炉能正常运转后,新上任的玻璃作坊管事李旭,便开始着手炼制玻璃。
今天是开炉的日子,一大早,玻璃作坊外就聚集了大量村民。玻璃可是奢侈玩意,小部分村民还是头一次听到,更不用说亲眼见过。这么金贵的物品,即将出现在福村,谁都不想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都想亲眼见识一下。
玻璃工艺再如何简练,玻璃制品也不可能成为大路货,这由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决定,除非钟庆然有能耐将工业农业的水平大幅度提高,否则玻璃造价也只会比大周朝降低几个档次,想要达到现代那样一两块钱买面巴掌大的镜子,那绝无可能。
福村人口太少,钟庆然只和寥寥数人签了雇佣契书,这也决定了玻璃产量不高,只能先紧着钟家来。钟庆然想是这么想,结果如何,还得看玻璃炼制成功与否。
村民都被拦在作坊外,钟家一行人则全都进了作坊现场。
看着烧红的玻璃液体流入模子中,经过自然冷却,最后形成一块块毛玻璃,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欢呼。
钟庆然眉头紧锁,这玻璃颜色浑浊不堪,透明度不够,用这样的玻璃来建大棚效果想来不怎么好。这点瑕疵,暂时可以忽略不计,只要能出玻璃,不管玻璃品质如何,就已经是极大的成功,其他都可以慢慢改进。想明白这点,钟庆然没有说打击人心的话,当下,还是让他们多高兴一会,这点小问题稍后再说。
玻璃作坊管事李旭让人将玻璃小心起出来,拿在手里验看一番后,挑出品质最佳的几块玻璃递到钟庆然面前,满面笑容地说道:“东家,这些成色还不错,你看?”
“你做得不错,所有参与者都按照原先定下的规矩领赏。将完好的那些留下,其余散碎玻璃重新回炉”钟庆然毫不吝惜夸赞,该说的却也不会,因抹不开面子而憋在心里,“这批玻璃杂质太多,透光性不佳,连当窗户玻璃都勉强。你看,这颜色太过驳杂,得想办法把杂质去掉。谁要是想出好办法,奖赏定不会少。”
李旭笑意有所收敛,心想着东家这要求不低啊!他们能把玻璃做出来,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哪想压根不入东家的眼,看来,他当这管事的压力不会小。
好在,钟庆然不是苛刻之人,该给的一分不少,就像这次,尽管不符合东家的完美要求,可也不会因此就克扣他们,这点让他大为放心。当人管事的,最怕就是遇到一个抠门的东家,那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福村村民都来自大周朝,自也是秉承大周朝的习俗,像管事掌柜之类,轻易不会换东家,这和现代员工动不动跳槽大为不同,这里讲究诚信和忠诚,除非能力和品性有问题,不然,不管是东家,还是雇工,无论哪一方都不会轻易毁约。
李旭是为数不多的工匠家属,本身曾在作坊里当过小管事,对炼制玻璃也感兴趣,这才被钟庆然提为玻璃作坊管事,福村现在由钟庆然说了算,要是钟庆然性情残暴,为人苛刻,他也没半点办法,不过这样的人想必也不会得到人拥戴,也就不会有,百多人千里迢迢跨越千山万水,过来瀚海州定居这一幕。
眼下他们得到的只是毛玻璃,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在钟庆然指示下,经过李旭等人打磨后,成品玻璃看着就顺眼许多,至少摸着不再粗剌剌,乍看还挺能唬人。
“庆然,你的意思是用这些玻璃做窗户?”钟老爷子拿过一块玻璃,翻来覆去查看,简直爱不释手。
“嗯。不过这些品相不佳,要是能将颜色去掉,再将透光度提高一筹就好了。”钟庆然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并没露出失望的神情,就像李旭想的那样,能第一炉就炼出玻璃,这就是最大的成功,其余还真不能太过计较。
平板玻璃是最简单的玻璃制品,等玻璃工艺提升之后,还会出现更多的产品,譬如玻璃花瓶、玻璃茶具等,若能找到销路,光卖玻璃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一点,显然钟老爷子也想到了,叹息道:“可惜了,要是还在大周朝,说不定咱家自此就发达了。”
钟老爷子也就这么一说,事实上,真要掌握了玻璃炼制技艺,那对玻璃市场冲击肯定不小,这可是实打实损了现有玻璃作坊东家的利益,这条路可不好走,单一个三皇子未必能压制得住,最大可能是分出大半利益给别人,用来换取钟家正常发展,这样的事情,钟老爷子心里明白,可真要他就这么接受,心里的憋屈劲就别提了。
眼下这样也好,虽没多少销量,至少能大量供应村民所需,能做到这点就已足够。
“爷爷,等会就找商叔做窗户,看看玻璃窗效果到底怎样,要是好,那正房就全换上。”钟庆然笑着提议。
“这个好,走,现在就去试试。”钟老爷子大手一挥,兴致高昂地往家走。
看到钟老爷子等人出来,围观村民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里瞅。
大家都乡里乡亲的,玻璃以后会也往外售卖,钟老爷子巴不得大家都认识到玻璃的好,哪里会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停下马车任人观看。
马车中只有几块被打磨好的玻璃,其余要等磨制好才会运到钟家。
见钟老爷子如此,围观村民一拥而上,都想见识一下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玻璃。
“这就是玻璃?看着就很金贵啊!”
“是啊,听说这个可以用来做窗户,那不是会很亮堂?”
“我家要能用上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作价几何。希望价格不要太高,那样平时多做工攒点钱,说不定我家还真能买上一些。”
……
等人看够了热闹,钟老爷子驾着马车往回赶。
一到家,钟庆然就去商家找来木匠商离,跟他商谈制作玻璃窗一事。此事并不难,钟庆然把他的意思和商离一说,他便立即忙活起来。当初炼制玻璃时,模具就是照着窗户大小做的,并不需要再次切割,这能省下许多时间。毕竟,这里可不是现代,切割很费事,麻烦能少一点是一点。
玻璃窗窗框,比寻常窗户做起来要更加简单,商离只需把窗框四条内边,各挖出一道安置玻璃的缝隙即可。安装时,先固定好窗框三条边,然后将玻璃塞进去,再将最后一道边框给固定住,涂上粘合剂,待其干后,一扇玻璃窗便大功告成。要是不放心,还可以在玻璃两面钉上钉子。
“爷爷,奶奶,你们觉得怎么样?”钟庆然能感觉到,将布满窗棱的木窗换成玻璃窗后,整个上房都敞亮不少,心中不由升腾起几丝雀跃之情。
“庆然,这么金贵的东西用来做窗户,是不是太浪费了?”童氏用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玻璃,生怕被碰坏。
“阿奶,玻璃做出来可不就是拿来用的吗?哪分贵贱。”钟庆然明白童氏心中的感受,“玻璃是脆,很容易碎裂,但只要不大力撞击,倒是不用担心碰坏。”
“这就好,我就怕用没两天便坏了。”童氏抚了下胸口,放下心来。
钟老爷子踱着方步,来回看着刚安庄好的两扇玻璃窗,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眼下可真称得上窗明几净,室内光线充足,看着就让人舒坦。
没过几天,包括钟家在内,福村有能力购买玻璃的村民家里,都陆续装上了玻璃窗,虽然不如带窗棂的木窗精美,就透光性好这一点,便足以让村民做出换玻璃窗的决定。
对于跟钟家一起过来的村民,钟庆然都不会亏待,玻璃售价优惠很大,扣除成本和税收后,他最多赚两成。玻璃在这个世界属于暴利行业,钟庆然只赚取这点利润,真的很良心。
在海上航行时,钟庆然就想着要制作一架望远镜,现在玻璃已经出炉,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连玻璃窗、大棚之类都得靠后。
第一批玻璃不好用,钟庆然就没费心磨制透镜,工序改进之后,第二批玻璃好歹较为清晰,他就试着让李旭按他的要求打磨。
这很考验打磨手艺,废了不下二十块玻璃,李旭等人才磨制出两块能用的凸透镜。有了镜片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钟庆然直接用福运转化出一个铜制镜筒,将两片透镜牢牢包裹住。望远镜制成之后,他试了试,受玻璃品质和打磨技艺所限,视距扩大并不多,可再糟糕,比以前大两三倍毫无压力。
望远镜暂且归属军管物资,除了钟庆然为简明宇做的这一架,其余先紧着村卫队用,当前目标是每一个小队配一个,由小队长保管。后续磨制的镜片,搭配的木制镜筒都由商离制作,钟庆然不再插手。
“唳!”“唳!”
两只鹰在空中盘旋一阵后,飞落在简明宇脚边。
听到示警声,简明宇心中一惊,福村周围大型猛兽早就被清剿一空,难道是新闯入的,还是……
来不及和两只鹰细细沟通,简明宇吹响代表可能有敌袭的长哨,村卫快速集合,在田里忙活的村民也急急往回赶,随着最后一人入村,福村大门快速合上。
简明宇站在南墙和西墙夹角所在箭楼上,拿着望远镜极目远眺,一圈扫视下来,并没看到入侵者的身影,无论人或猛兽。
简明宇一点也不焦躁,点白和鸣雷的视野,并不比望远镜差,加上它们飞行速度极快,它们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发现有东西朝福村过来,现在或许还在远处,他不急,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趁现在对方还没现身,简明宇跟两只鹰仔细沟通,费了半天劲,总算弄明白,这是有人朝福村方向过来。
福村规矩早就定下,遇事时,不到万不得已,除村卫之外的其他人都躲在家中,不许在街上随意走动。
钟庆然听到预警哨声,忙放下手头的活计,跟钟老爷子夫妇交代了一声,回房拿上弓就往外走。
“老头子,庆然跟明宇不会有事吧?”童氏拿起衣服缝补,可心思全然不在上头,针不是错脚,就是迟迟落不下去。
“不好说,要是庆然都出事,福村铁定不保。不过别担心,庆然运道好着,他既然决定在这里建村,这附近想来不会有大量悍匪之类存在,一小股的话,就凭村卫足够应对了。”钟老爷子啪嗒啪嗒抽着旱烟,话中表露出对钟庆然的信任,心中却免不了担忧。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理智胜不过感情。钟老爷子下意识,就将猛兽给忽略,因为无特殊情况,野兽不会袭击村落。
“老天保佑,日子刚安定下来,可别再来祸事。”童氏收起衣衫,此刻,她真是完全没了那份心思,“你先待着,我去看下明晨。”
“他要是害怕,就把他带过来。”钟老爷子吸进最后一口烟,将烟灰全磕出来,便不再续烟。如今烟丝可是稀罕货,抽一点少一点,他还是省着点用,免得庆然又想方设法给他弄好烟抽。庆然已经够忙了,他没必要再为庆然增添麻烦。
“明晨,你是要一个人待着,还是跟着我和老头子?”童氏敲开东厢房的门,半句废话都不说,直入主题。
“童阿奶,我不小了,就不跟您过去,要是您老有事,叫我一声就成。”简明晨小大人般回话,将童氏的担忧冲淡了少许。
确定简明晨不是强作镇定,童氏没再坚持,临走前叮嘱道:“你将贵重的东西收拾出来,万一有事,也能当即跑路。”
“好的,童阿奶,我马上照做。”待童氏身形消失在房门拐角处,简明晨很快就收拾出一个小包裹。这方面上,村里前段日子有培训过,凡明事的村民都遵照着章程在走。
钟庆然骑着踏雪疾驰在大道上,很快就来到简明宇处。
“明宇,情况怎么样?”钟庆然爬上兼职哨楼的箭塔。
“目标还没出现。”简明宇没有回头,视线都放在前方大片草原上。
“这架望远镜视距还是低了点,不然,就能在两只鹰发现前探查到。”钟庆然看着前方点白和鸣雷的身影,为自家两只鹰感到骄傲。目前,望远镜的作用远不及它们,即便以后进一步提升其视距,也不能代替两只鹰,死物和活物的差别非常明显,绝不仅仅光凭这点,就能取而代之。
“来了!”简明宇面色微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前方。
钟庆然顺着望远镜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人眼看不到太远的地方。要不是这里是平坦的草原,估计连他现在的视距都不会有。
福村围墙并不厚,箭塔都建在围墙之内,而不是建在围墙之上。建城墙实在太耗费人力,福村暂时没这份能力。
随着简明宇话落,有职司的村卫都各就各位,其余村卫则骑在马上待命。
简明宇发现来人之时,那边也发现了福村。并非对方也有望远镜这样的利器,实在是福村目标太过明显,远比一群人来得醒目。
“赵承,那是什么?”曲西眯眼望着远处模糊的黑影,心中陡然升起警觉。
“哪?”赵承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顺着曲西的目光看过去,散漫的神情不再,眼中满是警惕。
“走,回去跟首领报告。”曲西调转马头,快速朝大部队行进。
“这么着急回来,前边情况有异?”看着匆匆而返的两个前哨,瓦林村首领方路收起笑容,沉声问道。
“首领,去年秋过来时,海边什么都没有,现在多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目前离得太远,还看不清,请首领移步亲自过目。”曲西恭敬地回禀。
“走,带我过去瞧上一眼,我倒要看看,能将你们两个小子给吓回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方路双腿一夹马肚,直奔目标而去。
“首领,这里就能看到。”赵承紧随其后,没跑出去多远,便出声提醒方路。
方路放慢马速,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直视前方。
“这里看不清,走,再往前一段看看。”方路一马当先。
越往前,那个黑影越清晰,直到能辨别出硕大的黑影为何物时,三人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不约而同惊叹出声:“不过半年多没来,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村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们已经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心底的震撼。这才过去多久,竟然有人有能力建起这么大一个村子,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此时,三人距离福村还很有些距离,他们看不清围墙用料,不然,惊讶只会更甚。
“首领,怎么办,换路线?”曲西掩下眸中的讶然,期待地看着方路。
“换路,不能冒险,我带族人往南边走,你和赵承去探探情况,注意安全。”方路当机立断打马返回,领着族人取道南方。
“是,首领。”曲西和赵承应得极为爽快,没半点推诿之意。
瀚海州生存不易,不说其他,光每年大自然的威胁,就可能要走一个人的小命,是以,对于这样危险的行动,瀚海州原住民只要不是胆小如鼠,都会义无反顾地去执行。
这里离瓦林村并不远,急行军的话,一天多就能赶到,避开并不是明智之举,必须探听清虚实况,否则,这个新起的村落,会让他们如鲠在喉,很多事情都放不开手脚去办,这等于是让他们本就不容易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大部队人马拐弯去了其他地方,有两人直奔着我们村而来。”简明宇将望远镜递给钟庆然,点白和鸣雷早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正在两人头顶盘旋。
钟庆然架起望远镜,朝刚才的方向扫视,两骑身影跃入眼帘,一闪又消失不见,钟庆然不断调整方向,视线才能始终捕捉到他们,随着身影越来越清晰,钟庆然终于看清来人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