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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旁整理道具的工作人员听了一愣,赶紧扭头去看温言的胳膊,□□在外的小臂上,果然有一道不小的口子,伤口边缘还在慢慢渗血,那抹刺眼的红,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一个清晰而尖锐的对比。
尹湛一下就急了,对着工作人员叫起来:“呀,这剑不是道具来着吗?怎么会伤到人的?是不是搞错了?这也太大意了吧?”
那个工作人员也懵了,捡起地上的剑,还用手摸了摸刀刃,嘀咕道:“没错啊,就是道具啊,你看一点都不锋利,照理说不会伤到人的,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俨燃一听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她漫不经心地瞟了瞟温言胳膊上的伤,又望向那个工作人员,语调里带着几分不满:“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故意的?”
那人一愣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往回圆:“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呀,打戏嘛,这些小伤都是不可避免的,有时候过于投入,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好在这个伤不重,用点药酒擦擦,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尹湛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说得轻巧,你划自己一刀然后贴个创可贴试试,你给我贴个创可贴试试?你当是脚磨破皮了呢?”
那个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伙,没什么人情世故的经验,被尹湛这么一噎,一脸的尴尬和为难:“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打戏偶尔会磕到碰到的啊,这点大家都知道的啊,你们坚持亲自上阵不用替身的啊,这样伤到是很正常的啊,谁都不想的啊,都不要生气嘛,有话好说的啊……”
小伙子一看就急了,又觉得委屈,滔滔不绝的一连串的“的啊~~”听得温言头直晕。
“算了。”温言摆了摆手,“没什么,我擦点药酒就好了,没事。”
“怎么没事的啊?明明那么长一道口子的啊,看着也怪吓人的啊,一定很疼的啊~~”尹湛似乎受了那小伙子影响,一说话也是满嘴的“的啊~~”说完又使劲打自己的嘴,“啊呸!什么呀!”
“温言,怎么了?”刚刚结束一场戏的拍摄,安明玉跟副导演交代了下一场戏后,见这头正热闹,于是走了过来,“是伤到了吗?”
“安老。”温言轻轻笑着,“不小心碰到一下,没什么!”
“那就好,因为你们都不用替身,所以千万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对了,刚刚那场戏你们表现很不错,镜头里看起来非常漂亮,你跟俨燃两个人对比很强烈,各有各的风格,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安明玉满意的笑着。
温言笑着点头,正要说什么,俨燃就走了上来,她若无其事的挡在了温言跟安明玉之间,然后露出一贯明艳又傲慢的笑:“安老,下场戏我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感觉这样表达比较好,想跟您说说。”
“好呀。”安明玉露出赞许的神色,“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情啊,来,我们说说看。”
安明玉和俨燃走到另一边说戏,尹湛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望着俨燃的背影碎碎念:“什么呀,有点名气就看不起人,架子真大!”说完又扭头对温言说,“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药箱,我记得我们带来的。”
尹湛去找药箱,温言就坐回到之前的地方稍作休息,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尹湛还没回来。
因为『将军令』有几场重要的戏都是夜景,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连续熬夜,虽然身体有些疲累,但是比起从前在顾家的操劳还是好上太多,所以温言在稍感疲倦的时候起身活动一下,或者揉揉额心,就又继续看剧本。
“温言。”
正在低头琢磨下一场戏,耳边突然响起很轻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又透出小心翼翼。
温言抬眼,一直对她绕路而行的白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盒子,有些犹疑不决的看着她。
气氛中有一瞬的安静,温言朝着白筱微笑:“有事吗?”
语气平静,没有怨忿也没有刻意疏离,一如之前。
她的从容和坦然反倒让白筱更加不安,她抿紧了嘴唇,几乎是从干涩的嗓子里生硬的挤出来几个字:“他们说你受伤了。”
温言扭头朝那边望去,果然,成天围绕着俨燃打转的几个人又凑到一起,一边热情聊天一边朝这边望过来,不时掩着嘴角低笑。
温言收回视线,低低一笑:“没什么事,不小心碰了一下。”
白筱赶紧将手中的透明盒子递过去,诚恳道:“我刚刚看尹湛到处找药箱,正好我带了,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
温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白筱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忐忑,带着几分局促和不安,眼中神色却诚恳坚定,温言坦然一笑,伸手接过药箱:“当然不介意,谢谢!”
打开药箱,拿出药酒和消毒棉,在自己的小臂上仔细擦拭。白筱看着温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女人好像一直是这样,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过分坦然,又过分随意,她好像从来不会在意什么,更不会主动去苛责谁,不争不抢,不迁怒于人,对待所有人都礼貌客气,就连心知肚明自己抢了她的戏,她也没有生气,说起话来,还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云淡风轻。
白筱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温言,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抢了我的戏还是拿药酒来给我擦?”温言头也没抬,过于直白的话却带着几分玩笑的口气。
白筱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沉默。
温言将伤口擦拭干净,又涂抹上一层药酒,收拾完毕,重新抬起眼睛,她的目光一片澄澈,嘴角边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白筱,你没有抢我的戏,没有哪一部戏,哪一个角色是一定属于谁,你只是想证明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所以努力尝试罢了。”温言顿了顿,眸光变得惋惜且悲悯,“只是用错了方法。”
白筱突然低下头,似乎再也抑制不住,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捂住了嘴,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像是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极大悲痛,冲断心底的束缚挣扎着涌出喉咙口,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看上去十分懊悔,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不知是对温言,还是对她自己。
“温言,你知道,混娱乐圈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走得更轻松些,我从前一直对自己说,我要靠自己,绝不去趟那场浑水,但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快坚持不下去了……”白筱咬着唇角,嗓音哽咽,“可是我没那么幸运,我从前瞧不起俨燃,其实我不如她,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俨燃,可以有运气遇见顾珩!我大错特错了!!”她垂下脸,将头更深地埋下去。
低垂的夜幕下,温言坐着,白筱站着,她垂着头低声抽泣,而温言就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这一画面立时引来不少人的关注,从旁走过的人十分好奇地瞟了瞟白筱,又瞟瞟温言,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脸上却露出怪异神色。
温言眼风里扫视着那些人,非常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不难猜到,明天娱乐报道的某个版面,一定会标注一个大大的标题,“新生代女演员温言怀恨白筱抢新戏,『将军令』片场将其骂哭。”
在温言看来,白筱其实比她幸运,她还可以痛快的哭出来是因为她的人生没有悲惨到快要窒息,而当自己回忆起那些过往,早就没有眼泪,连想要放声痛哭都不能。她知道明天的报道会写些什么,她可以不在乎自己遭受任何误解或者伤害,但不喜欢别人指责她说“如果不是你某某根本不会如何如何。”这样的话,她可以是个冷漠的人,却注定当不了坏人。
就在所有人准备进行下一场戏的拍摄时,一个跑龙套的小演员突然高分贝的啊了一声,紧接着,片场四周相继传来同样充满震惊的语调,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什么。温言微微凝起眉头,冷静却又无奈地看着那些人,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熟悉,脸上表情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无论是喜欢对她冷嘲热讽的俨燃,还是围绕俨燃阿谀奉承的二三线演员,抑或是现场的工作人员,甚至是一贯冷静,温文尔雅的导演助理隋辛,几乎每个人都同时拿起了手机,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温言。
而一直掩面抽泣的白筱,也因为兜里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止住眼泪,掏出手机,滑开屏幕,泪眼婆娑的看着上面突然跳出来的一则新闻热点,整个人一下就懵了,她猛地抬头,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温言一样,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直直地盯住她。
温言冷淡的长眉凝得更深,看来那则娱乐报道的标题足够劲爆,甚至是匪夷所思,搞不好是“温言怒斥白筱抢其新戏,当众施暴致使白筱头破血流”之类……
白筱愣怔了半晌,然后将手机递过去。
温言没接,只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那则热点从微博跳出来,来源却是资深娱乐期刊《明星全娱乐》,而且因为短时间内转发评论过万,话题已经上了热搜,上面的标题赫然是“新晋人气女演员温言,与九冠影后言抒珺的母女舐犊情。”下面附上她与母亲为数不多的一张合影。
轰的一声,温言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