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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鬼谷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稳而不至于栽倒。
他目光愤恨又不解的看着前方那位头顶七星,背生双翼脚踏莲花的男人,心中的各色 情绪翻涌,但在最后都化为了困惑。
早在一年前,大渊山之战的计划展开时,这位监视者便曾与他有过一战,而结局是他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这位守护万域星空也制衡了鬼谷子一脉数十万年的男人。他没有杀他,留了他一条性命。倒并非出于仁慈,而是害怕对方狗急跳墙坏了他的计划,故而他只是重伤了对方。
对于力道的分寸他拿捏得极好,以他估算来,这样的伤势就算是监视者这样的不朽者,也需要花去千年的光阴才能调养得好,可这才过去堪堪一年出头的时间,这位监视者的伤势不仅痊愈连修为似乎也更进一步,饶是有着三成半的帝君之力加身,鬼谷子似乎依然在对方的手上讨不到半点的便宜。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若是之前监视者被他重伤尚且可以理解为有意示弱,那这忽然暴涨的修为又当如何解释?修到这般境界,鬼谷子了解自己也了解同为不朽境强者的监视者,这时他们已经触摸到了生灵所能触及的最高层次,想要再往前挪出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需要付出的努力都远非寻常人可以想象。因为不朽境再向前,便涉及到了神的领域,那是帝君这样依靠着万域星空的意志才能触及到的地方,以凡人之躯想要与那般伟大的意志并肩,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鬼谷子做不到,他也并不认为眼前这位监视者能够做到。
但此刻这位监视者却用手中刀剑告诉鬼谷子,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打破常识的。
鬼谷子在七星归位,那把裹挟着三千剑影黑色神剑回到那监视者的身边时,他便收起了心底的轻视,全力以赴的对抗着这位监视者,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止不住颓势,节节败退。
星光又至,刀芒剑影随行、莲花层层绽开直取鬼谷子的面门。心头惊骇的鬼谷子不得不收起了自己思绪,周身的黑白之气萦绕,身形在那气息的裹挟下,遁去百丈之遥,这才看看避开了监视者如烈焰刚猛,如浪潮不绝的攻势。
“数十万年过去了,殿下总是能给老夫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再次躲过杀招的鬼谷子沉眸看向那同样收起攻势暂时未有追击的监视者,嘴里如是言道。
在这时,鬼谷子反倒冷静了下来,没了之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时的慌乱,此刻他嘴里吐出的话语调平静无比,更像是在与眼前的男人寒暄一般。
“记得在神宫中谷主与我说过的话吗?”男人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头顶三千剑影悬立,每一道剑影之中都有一位刀客的虚影浮现,刀意与剑意交融,自成一体,有别万物。
“谷主说我这一辈子牵挂太多,终究注定被各种因果缠身,不得善终。”
“而谷主不一样,你追求大道,以苍生为子,以天下为棋,顺道而生,应天而成。”
“我很是认真的思虑过谷主这番话,但却始终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今日得见还得请谷主再为我解惑。”
男人同样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意思。
鬼谷子毕竟是统治了星空万域数十万年的人物,心性了得,饶是在这个时候也并未有半点慌乱,他伸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凌乱的衣衫,然后负手看向男人言道:“古语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殿下既然有心论道,老朽自然奉陪。”
“谷主说,岁月无情,天道幽幽,生灵转眼白骨黄土,如蝼蚁不堪一顾。既是累赘,也是行道路上之阻碍。要寻大道,就得如天道一般视天下苍生如刍狗,方可以身感受天道,谓之为以身化道。”
“那若真如谷主所言以身化了道,那成道之后,究竟是谷主成了道,还是谷主口中的大道吞噬了谷主呢?”
这个问题看似刁钻,但对于鬼谷子来说却也不过尔尔,他眯眼笑道:“殿主着相了,道非实物,乃是天地运行之理,如日月起落,如江河流转,如草木兴衰,如星辰明灭,皆可谓之为道。所谓化道,是以感受其理,是明晓其律,而非……”
鬼谷子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说道一半却忽的被那监视者所打断。
“那人道可否算入天道之中呢?”男人如此问道,嘴角微微上扬,似含笑意。
鬼谷子一愣,不知为何在男人那样的笑容的注视下,他的心底升起了些许不安。
他有所迟疑但还是如实答道:“自然。”
“那既然人道亦是天道,为何阁下一心只有无情天道,而无我有情人道?”男人又问。
此言一出,恍惚间那漫天星光愈发明天,周身剑意与刀意愈发汹涌。
鬼谷子心神动荡,又应道:“人道是天道一环,但天道却远非人道二字可以概之……”
“那若是我只取一瓢呢?”男人再问道,他的脚步凌空跨出,小小一步,却如有万千光阴从这一步之中跃出,漫天华彩涌现又转瞬明灭。
“那便是人入歧途...”鬼谷子的话说道一半却又在那时戛然而止,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上下嘴唇打颤,瞳孔放大眉宇间写满了惊骇之色。
他的眸中被星光占满,周身荡漾着的黑白之气龟缩回了他的体内,他像是一个幼 童一般,在忽然出现的参天巨 物面前瑟瑟发抖。
监视者的脚步又迈出了一步,他背后的星光更加灿烂,眸中的烈焰熊熊燃烧,周身的气势奔涌。虽然旁人难以看得真切他的变化,但身为不朽境强者的鬼谷子却看得出来,监视者体内气机某种细微的变化,而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强者来说,这点细微变化便意味着质变!
男人体内的气机在那时裹挟着星光与万域星空中的气息连成了一片,那是得到星空认可之后才能展现出来的异状。而古往今来能有这份异状的除开眼前的男人,便只剩下一人而已,那便是那位全盛时期的帝君。监视者有了这般变化,这便意味着……
他已经触摸到了神的领域。
这样的事实让鬼谷子既是愤怒又是嫉妒。他们一脉谋划了这么多年也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这样轻松的出现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换做任何人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这样的情绪,更何况鬼谷子的这番谋划已经持续了足足数十万年,眼看着胜利近在咫尺,却被别人捷足先登,这是任任何人一时间都难以接受的结果。
“怎么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落差以至于鬼谷子这样的人物都在那时慌了手脚,嘴里不断的喝问道。
“我以我道撼天道,天道终为我所感,助我成道。”
“星空万域之中,谷主与我都是先行者,很遗憾我先走到了路的尽头。”
“朝闻道夕死可矣,谷主请行吧,这数十万年光阴,有谷主为敌为友,苏某很是幸运。”
男人正色的说完这番话,他背后的星光大盛,周身的剑意刀意奔涌,化作一道游龙呼啸着去向老人。
老人眸中的嫉妒、恐惧、不甘、愤怒在那一瞬间奔涌而起,但又在转瞬后忽的散去。
成王败寇也好,求生无望也罢,在短暂的不甘之后,鬼谷子却是放下了这些无法更改事情本质的情绪。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从一个不起眼的世界走出,带着世界中的众生从最初艰难的躲避帝君的追杀,再到后来反客为主,封印帝君,蚕食帝君,甚至险些便触摸到了那亘古无人触摸到的境界。
虽然最后棋差一招,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与他一般?
此刻他虽未成道,却也闻道,人生如此,成败只是天时,非人不利,想到这里,老人心头的各色不满在那一瞬间也尽数散去,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
“我。”徐寒的嘴里吐出了这样一个字眼。
帝君的心头一震,他说不出到底何处出了问题,但在这时他确实生出了些许不安。
出于恐惧,他想要将这样的不安扼杀在摇篮之中。他不想再听徐寒在说下去,他开始催动起自己背后巨大的黑色圆盘。
圆盘沉重又缓慢的转动,一把把巨大的刀叉剑戟再次浮现,厚重的杀机蔓延,随着帝君眸中寒芒一闪,那些刀叉剑戟便在那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再次涌出。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那些涌出的刀叉剑戟不再如之前一般只是一次,而是紧随其后又是一道道刀叉剑戟,连绵不绝,铺天盖地的涌向徐寒。
而面对这样铺天盖地杀招,徐寒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半点的恐惧之色的双手张开,就像是在拥抱着那些刀叉剑戟。帝君的双目一寒,他并不认为徐寒能够凭肉身接下这样的杀招。
而事实上以帝君的眼界这样的推论自然不会有什么差池,但他没有推论到的是,徐寒并非只身一人。
在那些刀叉剑戟再次袭身的瞬间,一道身影猛然出现在了徐寒的头顶,一股隐晦的气息从那身影的身上倾泻而下涌入徐寒的体内,那气机与徐寒连成了一片,一时间不分彼此。而就是在这股二者交融的气息蔓延开来的瞬间,远处的帝君脸色一变,他在那时终于醒悟了过来,自己所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那些裹挟着庞大黑气的刀叉剑戟,瞬息涌入了徐寒的体内,却并未对徐寒造成任何伤害,而是如泥牛入海一般,一去不回,了无声息。
帝君无心去感叹这般诡异的景象,而是惊恐的看着气机连成一片的十九与徐寒,颤声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身上会有它的气息?”
他犹如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语调之中早已失了方寸。
“帝君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诞生这样一幅躯体,一幅可以容纳下帝君之力的躯体。”
“帝君是发了宏愿方才得了星空万域的赐福,而监视者与鬼谷子哪一个又不是经历数十万年的苦修方才拥这般强大体魄,那为什么徐某这幅身躯生来便可传承这星空万域中最伟大的那份力量?”
徐寒说着超前迈出了一步,他的背后一尊同样黑色圆盘缓缓浮现,一道道刀叉剑戟从轮盘之中涌出,竟是与方才帝君所唤出的事物如出一辙。
“因为星空万域中的那个意志决定收回帝君这股偏离了它初衷的力量,他已经为此选好了新的神祇。”
徐寒说着,侧头看向一边,那里,那位监视者浑身上下星光弥漫,刀剑合鸣梵音不绝,那般姿态,虽未居高临下,却让人心生敬畏,想要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