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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抬头,落入眼帘的是不停下坠的血珠!
一颗,又一颗,擦着鼻尖落到地上,然后消失在尘土之中。
小白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一惊,连忙顺着血珠的痕迹继续往上看。
他们所在的钟楼与经楼相对,与鼓楼分居在伽蓝两翼,乃是悬挂梵钟之堂宇。梵音寺的钟楼格外庄重,重檐歇山顶,其上覆着深绿色的琉璃瓦。
而此时此刻,那漂亮的瓦缝里,有一小汩鲜血正在缓缓流下!
“那上面有个人!”金四娘顾不上小白背后染上的鲜血,指着顶上叫了起来。
小白的动作则更快,轻轻一提气,便稳稳掠了上去。待到他再次站回原地的时候,背上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是谁?”金四娘看着这进气少出气多的男人,问道,“什么时候躲到这钟楼上面去的?”
“他是现任武林盟主,向天涯。”小白眉头打结,脸色不太好看,道,“苏幕遮肯定出事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空潭大师突然圆寂,整个梵音寺陷入了哀伤之中,便是那鸣唱不已的梵音也仿佛带了丝丝悲意。而作为唯一亲传弟子的小白,却整日消失无踪。他似丝毫不关心自家师父的往生之事,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救治向天涯身上。
向天涯的伤很重,金四娘帮着熬药端水,眨眼功夫便到了晚上。
“我知道你最舍不得的就是空潭大师,既然难过,就不要忍着,也不该躲在这里不出去见人。”
金四娘问的时候,小白正在洗手。一盆清水被他洗成了绿色,直到手上的沾染的药渍全部消失,他才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师父曾多次交待,若是有这样一天,让小僧置身事外,只等着接任住持之职。他甚至逼着小僧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若违此誓,便将永生永世受地狱之苦。”
金四娘听后凑到小白身边,小白却似再也不愿多说,坐去床边翻看了下向天涯的眼皮,道,“时辰差不多,也该醒了。”
“向天涯与苏幕遮也有关系?”
金四娘有点好奇,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人能有何种交集。小白回眸看了眼金四娘,略微迟疑后,道,“苏幕遮的身份尊贵非常,此次向天涯突然受了重伤前来,怕是出了大事。”
“苏幕遮不是东宫太子的门客吗,好端端能出什么大事?”金四娘突然就想到了阿四,冷不丁背后一寒,紧张道,“他如果出事了,那阿四呢,阿四会不会也有什么意外?”
正焦急间,突然背后有人哑声道,“阿四姑娘与苏公子二人都出事了!”
金四娘一惊,与小白同时循声去看。
便见向天涯不知何时已然坐了起来,正一脸惨白如雪地看着他们。
“不愧是向盟主,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醒过来了。”小白轻念一声佛号,道。
“多谢小白师傅,向某还死不了。”向天涯朝小白拱手一礼,郑重道,“苏公子曾交代,若有一日他在皇宫中出事,便让向某前来找你。”
“他出什么事了?”
“苏公子他......”向天涯顿了一顿,看了眼金四娘,道,“他与阿四姑娘,一起消失了。”
“消失了?”金四娘闻言先叫了起来,“不是说都进宫了吗,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小白示意金四娘冷静,然后想了一想,问道,“向盟主莫急,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清楚。”
向天涯点头,仔细将宫中事情讲了一遍,从阿四进宫,一直讲到了李贵妃追杀,最终导致苏幕遮二人跳湖。
金四娘听完傻愣愣地站在原处,小白却是眸光一闪,谨慎道,“他们所跳之湖,是不是御花园中的锦湖?”
“是。小白师傅竟然知道,难不成苏公子神机妙算,早就算到自己有此一劫?”向天涯面色一喜,随之又是一顿,摇头道,“也不对,李贵妃亲自命人下湖去找,却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向某逃出来的时候,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现在,恐怕整个皇宫的人,都在找他们。”
“放心吧,他们两人都不会有事,小僧知道他们在哪里。”
话落,向天涯与金四娘齐齐看他,又惊又喜道,“真的,你怎么知道?难道,苏公子真的猜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小白却不直接回答,而是点点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物。
此物一出现,金四娘便忍不住道,“这,这难道是那幅阿四的画像?”
小白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金四娘,一边将画卷展开,一边道,“的确是画,却不是画像。”
“啊,不是么?”
金四娘不再多说,与向天涯、小白一起围到案桌前细看。
这的确不是人物画像,图上线条交错,支支脉脉,间杂着细小批注,俨然是一幅地图!
“这是哪里的地图?”
“皇陵。”小白指了指图中某处,道,“这里,便是锦湖,苏幕遮二人消失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打开了机关,进了皇陵?”
这一惊非同小可,向天涯与金四娘齐刷刷怔在了当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只疑惑道,“武帝秘密建造的皇陵,想要进去谈何容易?苏公子便是有登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
“小僧也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进了皇陵,但有一点绝对没错——苏幕遮按照这地图示意开启了机关,导致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们。”小白再次肯定地点点头,收好了画卷,道,“不久前,苏幕遮命苏左亲手将此图送到小僧手里,说是若有万一,便按着此图所示,带人暗中潜入皇宫。”
“怪不得苏公子出事后,苏右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宫外跑,怕是已经去召集人手了吧?”话完,向天涯恍然大悟,喜道,“既然如此,向某就放心了,也该去做下一件事了。”
“苏公子的确让苏左带话,进宫前,一定要先找到苏右。”小白见向天涯下了床,一副要走的样子,连忙劝阻道,“向盟主,你如今身受重伤需要歇息,这又是要去哪里?”
“苏公子曾交代,找到小白师傅报信后,要立即前去将军府找何将军与刑关公子。大恩不言谢,向某叨唠多时,就此告辞。”说着,他忍着痛一礼,然后翩然而去。
小白目送着向天涯远去,叹息一声,“看来等不到三天后,小僧要提前入宫了。”他抚摸着手中画卷,喃喃自语,道,“苏幕遮,你现在进了皇陵没有呢?”
“苏幕遮他们肯定进不了皇陵。”遥远的东宫正殿,太子轩辕彻勾唇一笑,笃定道,“没有孤,他们休想踏进皇陵半步!”
“殿下为何如此肯定?”吴语疑惑不解,道,“据殿下之前猜测,那地图兴许已经落入苏幕遮之手,既然如此,他们大可以按照地图所示进去啊。”
“这就是孤当初不做地图拓本,却将它改装成画像的原因了。”轩辕彻将手中卷宗一放,笑道,“因为,只有拿着那副原图,才能真正地打开皇陵。而如何打开,孤花了几年功夫,寻遍能工巧匠,又翻了多少古籍才研究出来。苏幕遮拿到地图顶多也就几天,能有什么用?”
几步之外的吴语点头称是,沉吟半晌后,又道,“殿下,既然您知道皇陵的入口,为何不派人前去打探一二呢?”
“你以为皇陵是这么好进的?父皇为了保住那武后的尸体,里面尽是重重机关。若是没有那图纸,进去多少人,便要死多少人,绝无第二种可能。”轩辕彻冷笑一声,道,“再说了,原本孤以为父皇偷偷将八皇子养在皇陵,却把孤当成靶子放在太子位上引蛇出洞。如今看来,倒是错怪父皇了。八皇子原来就是苏幕遮,此事恐怕连父皇也是刚刚猜到。既然如此,孤又何必冒险掺和进去?”
“话虽如此,武帝千般重视皇陵,里面恐怕真藏了什么好东西。比如珍宝,又比如——军队?”吴语说完自己也觉得荒唐,笑道,“也不可能,千辛万苦建造地宫,不可能为了藏军队,要藏也不会藏在地下。”
轩辕彻起先还在嗤笑,听到此处却浑身一震,转眸间看着吴语沉声道,“财富和军书没什么了不起,军队是不可能藏,但若只是一枚虎符呢?”
“殿下是说,武后曾经亲手所建的苏家军虎符?”
“武后一死,苏家也马上没落,而那苏家军看似死的死,逃的逃,李家却是知道实情的——苏家军的中坚力量,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话音才落,窗外忽地狂风乱舞,卷着满地落叶,一路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西宫的房檐之上。
西宫一扫原本的萧条,今夜不但灯火通明,连守卫也多了几倍。
循着着声声咳嗽和阵阵药香,福公公终于找到了临窗而立的武帝。
“陛下,夜已深,该歇息了。”他微弓着身子,一步又一步地朝窗口靠近。
谁也没有看见,一把尖刀从袖口滑出,稳稳握在了他的手中。
武帝自然也没有看见。
他正倚在窗边,头也不回地叹道,“小六子你看,起风了......”